愈演愈烈的暴風雨下，風暴洋層層疊疊的大浪，漸漸在洋面上堆起一片無邊無際的連綿山丘。
大浪破峰，白沫被海風翻卷成條，好像在浪尖上涌動的無數白蛇。
“風向正北，風力七級，風速32節，右舷戧風貼風航行！搶t字。”
“左舷戧風貼風航行！搶t字。”
在看到彼此的瞬間，拜倫和皮薩羅不約而同地各自下達了相同的命令。
兩艘戰艦好像相對而舞的優雅舞者一樣，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開始在大浪中同時戧風而行，準備第一時間搶占上風位。
金鹿號雙桅混帆船的橫帆、縱帆布局，讓它在“之”字戧風時遠比全帆裝的橫帆效率更高。
全橫帆配置的十三勇士號貼風角度接近60°。
而混帆配置，擁有一面巨大縱帆和三面抬升帆的金鹿號貼風角度卻連30°都不到。
這還不算船首像南風少女本就擁有能扭曲風向30°的能力：風向指揮家。
只要粗略學過勾股定理就知道，他們雙方搶上風的效率差距到底有多么讓人絕望。
可以說在戧風這個賽道里，即使沒有“世界第一快船”和“見船快一線”的超凡效果加持，身為都鐸混帆船的金鹿號也是統治級的王者！
十三勇士號明明更加靠北接近上風，卻很快就被金鹿號迎頭趕上。
“帆纜長，收起主帆！”
“遵命。收主帆，準備接戰。”
主帆是桅桿中最靠近甲板的船帆，在海戰中不僅妨礙戰斗，也最容易被炮火點燃，接戰之前必須先收主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們也互相看到了彼此的樣子。
拜倫土著青年的天國之主形象只展現給了那位阿塔瓦爾帕王子看，在其他人眼里依舊還是認知修正后拜倫·都鐸的模樣。
“卡斯蒂利亞王國，掠奪者弗朗西斯科·皮薩羅，準備落幕吧。”
“黑廷斯王國，海獵人拜倫·都鐸，你很好！跟在卡斯蒂利亞身后撿肉吃的食腐鬣狗，竟敢對雄獅呲牙。”
噼里啪啦
兩位船長兼中序列超凡者的目光碰撞，大雨磅礴的空氣中似乎都有電光爆閃。
“左舷各炮組裝實心彈，準備雙彈射擊，聽我指令。”
拜倫手握舵輪，將神見的超絕控制力借風暴提督的超凡能力延伸向全船，將金鹿號的每一個部分都變成自己的眼、耳、手、腳
超脫原本只能使一招從天而降劍法的“大艦圣”，開始漸漸達到“人艦合一”，不是艦靈卻近似艦靈的境界。
一上來便全力出手。
他這次主動挑戰卡斯蒂利亞的冒險船，可不只是單純的心血來潮，而是各國冒險家之間的默契。
諸國的國家戰略其實一直都明擺著。
卡斯蒂利亞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把所有人都趕出海外，獨占一切利益。
構建海上長城、封鎖航路、設卡收稅、攻滅土著帝國、大規模散播瘟疫、保教權之爭使出的盤內招、盤外招數不勝數。
盡管這個想法隨著大航海時代持續推進，各國得到的機會和資源越來越多，貌似已經越來越難以實現。
但行動導向一直沒變，只要有機會就會毫不留情地將其他國家掃地出門。
其他國家也是一樣，隱形的反卡斯蒂利亞聯盟一直存在，只要有機會一定要對酷愛吃獨食的卡斯蒂利亞人落井下石。
雖然是慢刀割肉，但只要大家一起割，就總有放倒老大，自己上位的那一天。
也怪卡斯蒂利亞太過霸道，字典里就從來沒有過“合作共贏”這個單詞。
拜倫這痛打落水狗的行動可是太政治正確了！
他在硬實力上還有欠缺。
哪怕已經暗中打造了先鋒領航殖民貿易公司的私掠艦隊，用藍龍王號掌握了幽靈艦隊，還打下了兩大土著帝國上千萬人口的厚實根基。
但發展的時間實在太短，在那些老牌的國家級勢力面前還是不夠看。
既然實力不太行，自己暫時還不能單獨立起一座山頭，就只能左右逢源，默默提升實力。
以他現在的本事給卡斯蒂利亞人拖一拖后腿還是完全可以的。
成事很難，壞事卻容易。
尤其是在意識到統治太陽帝國，威懾著東海岸各家舊神眷族的太陽神因蒂，可能不止是一位五階偽神那么簡單時。
拜倫立刻改變了既定的作戰戰略，重新回歸到了征服阿茲克、塔雅帝國之前的路線上。
——尋求合作者，培植代理人，在大鱷環伺的夾縫中小心維持平衡，再一點點汲取營養壯大自身。
這本就是拜倫最擅長的看家手藝之一。
神見的全面視野在天上那位停車觀戰的土著王子身上一掃而過，在心里默默點頭：
“這位太陽帝國的繼承人阿塔瓦爾帕王子顯然就是一位十分合適的人選。
卡斯蒂利亞王國那種粗獷的殖民1.0模式，已經不適合這個變了又沒有完全變的時代了。
我以‘北方親戚’神圣黃金帝國皇帝的身份跟他搭上線，最好的結果是能在之后的王位角逐中支持他上位，最次也能以他為跳板找到一位合適的代理人。
未來說不定還能跟新的國王達成密切合作，將黃金帝國、太陽帝國聯合成一個進退自如的土著帝國同盟。
即使面對舊大陸的殖民強國，還有東海岸那些不知根底的眷族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從此，兩家土著合作共贏，沒人再敢跟我我們兩個大聲說話。
在接下來的南大陸開發中，吃完上家吃下家，吃完‘老鄉’吃‘同族’，我永遠都不會虧本。”
“當然，計劃很好，最終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畢竟世界上又哪有只賺不賠的買賣？
但從這位王子的一系列表現來看，至少已經比遠道而來的殖民者們要耿直和文明太多了。
而卡斯蒂利亞這艘差點反殺阿塔瓦爾帕的十三勇士號，就是我向未來盟友展現實力的靶子。
只怪你們自己運氣不好。”
這一次還是新金鹿號下水以來第一次遇到單對單勢均力敵的戰艦格斗。
要不是這個本應勢均力敵的對手已經被人提前打了一個半死，拜倫也肯定不會跟他單挑。
對面的皮薩羅也一點都沒有覺得拜倫落井下石有什么不對。
“是情報里那個剛剛在噩夢三角大出風頭的金鹿號和圣拜倫。
剛剛才占領了捕鯨場沒幾天，就突然跑來西海岸跟我們搶地盤，這家伙就不知道休息一下嗎？
一個平民出身的私掠船長，為了黑廷斯王國可真是殫精竭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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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么努力愛德華四世知道嗎？
一個整天忙著跟海峽群島第一美人生孩子，一個在海外出生入死。
國王之位不如換你來坐好了，蠢貨！”
他連對方為什么要攻擊自己都沒問，就第一時間同樣做出攻擊姿態，連頭頂的那些太陽戰車都顧不上了。
畢竟，換成任何一個五大海權強國的四階在這里，都會毫不猶豫跟對方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
就連他自己要是遇到受創的他國冒險船，也要立刻痛打落水狗。
但能理解并不意味可以坦然接受。
一張臉上穩如老海狗，心里卻差點要氣到吐血。
對上那些從沒有跟榮耀階梯序列超凡者交過手的土著，或許還能出其不意逃掉一命，可遇到知根知底的其他殖民者可就未必能有這種好運氣了。
兩艦繼續接近。
由于風帆戰艦的感人速度，這個年代的海戰常常是從發現目標開始，就讓廚師開始做飯，吃完飯再小憩一會兒才能正式接戰。
兩艘戰艦一個北偏東60°，一個北偏西30°，在漫長的奔襲后，相遇時正好垂直，金鹿號以見船快一線的優先級，率先搶占住了對方的“t”字頭。
這一刻，風浪、暴雨、海潮的轟鳴聲全都飛速遠去，兩艘戰艦的眼中已經只剩彼此。
所有圍觀者也下意識咽了咽唾沫。
“咕咚。”
已經和金鹿號融為一體的拜倫果斷抓住戰機，渾身靈光迸發，星光體出游附身到了戰艦身上：
“風暴化武器附魔！火炮增程！號令風暴精靈！各炮組調整射角，給我開火！”
轟！轟！轟！轟！
在金鹿號經過對方戰艦船頭的時候，側舷布置的18磅、32磅卡隆炮依次開火。
大雨中炮焰爆閃，被風暴化附魔的炮彈攜帶著龐大的動能和凜冽的螺旋氣流，在雨幕中硬生生撕開一道道白色的水線，精準地落到十三勇士號的船頭。
三分之一倍減速懷表開啟的減速帶，還有被瑪瑙水母撐開的水幕本就遭受過一輪四階神話生物太陽之子的劇烈摧殘，還沒有恢復過來。
現在又來了一波威力毫不遜色于流星火雨的炮擊，終于再也堅持不住。
擋到第四炮的時候就在半空中轟然炸散，后面的炮彈一顆顆接連鉆進了沒有太多船殼保護的薄弱船艏樓。
金鹿號在削平甲板之后，本來就比其他的蓋倫型帆船要矮不少。
此時突破防御后，立刻尖嘯著、彈跳著，將沿途一整條線上，本就損失慘重的卡斯蒂利亞殖民者碾成一片血霧。
十三勇士號上只有船艏樓上安放的兩門6磅小炮可以還擊，殺傷力聊勝于無。
倒是幾個奇形怪狀的寶藏精靈發動的遠程攻擊給他們造成了一點麻煩，卻大多都被小蝸召喚的激流水環給擋了下來。
即使有少量遺漏，船上高達兩位數的中序列超凡者也能應對自如。
等單側十一門火炮發射完畢，金鹿號也順利到達上風位置，迎風轉向之后與敵艦近似平行。
“各炮組裝彈，換鏈彈，抬高射角！開火！”
兩艘戰艦只隔著上百米，近距離相向而行，同時發出了開火的命令。
數十道橙黃色的炮焰陡然照亮了這片黑沉沉的海面。
大片白色的硝煙騰起，又在風力下全都吹到了下風十三勇士號的臉上，一瞬間就連暴雨都不能將之澆滅。
金鹿號的炮擊明顯更快、更密、更準。
轟隆！
一發球形彈丸擊中十三勇士號的側舷外船殼，瞬間在命中處產生高速沖擊波，眨眼便傳播到各層橡木船殼的相接處，又再次反射回來。
沖擊波的傳播速度極快，反射波再次撲向球形彈丸時，立刻彈丸變形、撕裂。
如此反復，眨眼之間就在船殼背面的船艙里崩落大量形態不規則、飛向各個方向的死亡破片。
其中既有木片，也有炮彈碎片，卻同樣致命。
“啊啊啊啊啊”
附近的炮手當場就被打成了篩子，慘烈的哀嚎聲讓周圍久經戰陣的同伴都不由心肝一顫。
有被碎木攔腰截斷的水手在地上悲慘地爬行，留下大片血痕。
卻立刻就被同伴補槍解除痛苦后，從炮門丟了出去，這是戰時為了防止尸體妨礙開炮時的標準操作。
“還擊，還擊！”
十三勇士號同樣也是一艘奇物戰艦，炮彈同樣夠兇、夠猛。
但即使有炮彈落到擁有歷久彌新效果的圣遺物戰艦金鹿號上，也跟砸在鐵甲上差別不大。
即使有破片產生，對那些嘴里死死咬住阿茲克的詛咒金幣化身“死亡之翼”活死人的船員們也不是致命傷。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成長到現在的地步。
即使與四階超凡者指揮的奇物戰艦作戰，也近乎可以做到零戰損。
于此同時，屬于拜倫這位“火力不足恐懼癥”患者的專屬bgm《喀秋莎》悠揚響起。
小提琴聲和悅耳的女聲響徹整個戰場。
本就已經足夠犀利的戰艦齊射烈度再次暴增。
嗚嗚嗚
炮彈凄厲的嗚咽聲瞬間讓人頭皮發麻。
“己方炮彈裝填效率和火力密度提升50％，所有炮彈自帶曳光效果和管風琴音效，命中目標時有5％概率將動能轉化為熱能引發爆炸。
敵人驚嚇度和士氣崩潰率提升50％！”
下一刻，一發由鐵鏈和炮彈組成的鏈彈，就在削斷對方的主桅后又轟然爆炸，呼嘯的熱風將附近的一片船員都給掀飛出去。
沒等落下就被破片撕成了破麻袋。
原本普通的實心彈，竟然被他們打出了開花彈的驚人威力。
“不好了！木匠，損管組快上。”
十三勇士號本就處于金鹿號下風尾流帶內部，機動性嚴重不足，此刻，隨著主桅摧折，機動力再次大降。
瞬間淪為了金鹿號的活靶子。
即使有人還在呼叫木匠修復船只，可有經驗的老海狗們全都心頭咯噔一跳，知道敵人不會再給他們任何機會，紛紛目露絕望：
“十三勇士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