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凱瑟琳在里間的套房里,抓緊時間換好輕便得體的襯衣、長褲,兩個人匆匆走出她閨房。
不少有府邸中的女仆們都悄悄將異樣的目光瞧了過來,等拜倫回望過去,卻又立刻紛紛躲閃。
透過黃金律法的實時監控,他卻將她們的想法和剛剛說過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聽,總督閣下和伯爵小姐的戰況有些激烈呢。”
“整整三個小時,好厲害呀,難道這就是二階強者的實力嗎?”
拜倫才剛剛上岸,兩個人就一起待了好幾個小時。
剛剛房子都快要被他們給拆掉,甚至凱瑟琳連衣服都已經換過了,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也怪凱瑟琳把手邊那些接受過良好教育,甚至踏上超凡之路的貼身女仆全都安插到了領地上上下下的關鍵位置上。
臨時招募的這些本地女仆,背景雖然干凈,但整體素質相當一般,完全配不上大貴族之家的修養。
和舊大陸訓練有素的精英女仆完全不可相提并論。
先不說根本沒有這回事,就算是親眼看到餐廳、客廳、花園、甚至葡萄架也能目不斜視,守口如瓶。
不用多想,泰曼島上很快就會出現,以“嘿,你聽說了嗎”、“傳下去”為開頭的花邊消息。
當然她們傳這個,總比傳總督與烏賊/章魚的二三事要強得多。
至少當流言傳開后,私掠艦隊的海盜們,甚至皇家殖民地的紐曼家族都會樂見其成。
‘最主要的問題還是領地上缺少各種人才,也缺人。
不過很快就會有了,亡靈侍從會有的,神明、自然靈會有的,土著人力也會有的。’
兩人都沒將女仆怎么想放在心上,并肩走出這座木質的簡易伯爵府邸。
對那位三階的鷹靈武士杰羅尼莫開放了通行權限后,對方已經順著指引來到了他們頭頂。
“拜倫先生,十萬火急,還請您趕快出手幫忙啊。”
那只雄鷹攜帶旋風從高空中飛撲而下,無論是動作還是呼喊聲,全都明顯帶著幾分急切。
來的并不是只有杰羅尼莫自己。
在他寬闊的后背上還提前跳下來了另外三個人。
一個是在奇琴伊察城國王和公主全都死于阿茲克王城后,城中地位最高的大薩滿伊厄科特爾。
手里還緊緊握著那根鑲嵌著八號水晶骷髏的手杖。
當初拜倫就是從他手里得到了城邦上級貴族的身份,商定了共同出兵的細節。
還有一個卻是個從沒有見過的中年女性薩滿,將一只黑色的人形陶翁死死抱在懷里。
陶甕里則是一個看起來大概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只露出了半個腦袋,雙目緊閉,像是陷入了沉眠。
看到這樣的陣仗,拜倫頓時心中一動:
“機會來了。”
他從來都不是亂發慈悲的濫好人,非常清楚上趕著的買賣從來都不好做。
即使是救人性命也一樣。
你醫術再怎么高,能在病人發病之前就看出問題,如果主動湊過去,人家說不定還懷疑你別有用心呢。
遠征軍從特斯科科湖畔離開后,穿過雨林用了三天時間,回到泰曼群島又用了三天時間。
就是這前后近一周的時間,奇琴伊察城方面都完全沒有回應。
可想而知,要不是突然出現了什么迫不得已的意外狀況。
想讓他們把八號水晶骷髏羽蛇神庫庫爾坎送到泰曼群島,無條件全力配合自己可沒有那么容易。
正如他所想,變回人形的杰羅尼莫匆忙上前為拜倫介紹道:
“先生,這位是奇琴伊察隔壁城邦烏斯馬爾的大薩滿西瓦特爾,這次他們可是被那些卡斯蒂利亞人坑慘了”
通過他的講述,拜倫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塔雅帝國在崩潰之后分裂成了內亂不休的大大小小100余個城邦。
每一座城邦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想以自己為主導重現帝國昔日的輝煌。
先前要是沒有北方的阿茲克帝國始終虎視眈眈,他們自己說不定早就已經殺的血流成河了。
土著的文明傳承如此,死亡不是終結,守護靈需要時刻進行供養。
發動血祭和榮冠戰爭的,可不僅僅是阿茲克帝國自己。
唯有主要供奉羽蛇神庫庫爾坎的奇琴伊察城,是其中少有的不以血祭供養神明的城邦。
現如今,烏斯馬爾、塔雅潘,與奇琴伊察并列為塔雅帝國的三大城邦(132章)。
另外兩家的經歷也都跟奇琴伊察城差不多。
為了換取和平,自己家美麗的公主和國王都被誘騙到了阿茲克的王城中,參加上上任皇帝的婚禮。
最終全都變成了以王城特諾奇蒂特蘭為核心,凝聚泰諾人“集體潛意識大海”打造黃金法典的祭品。
而且他們兩家比奇琴伊察城更倒霉。
在組織反阿茲克聯盟的時候充當急先鋒。
派出了大量戰士和他們一開始并沒有怎么放在眼里的戰爭代理人卡斯蒂利亞王國一起,沖進了阿茲克王城。
這下可好,最終陪進去的不只是公主和國王,連相當一部分精銳部隊都差不多被送葬的鳥嘴疫醫給一把葬送。
“因為那個散播瘟疫的怪誕按照距離劃分了感染的疫區,發病的時間各不相同。
距離太近受到瘟疫靈氣影響的那些戰士,大多數都已經倒在了阿茲克王城,但也有站在遠處的極少數人沒有任何癥狀。
其中一個擔任王家侍衛的高級戰士以為自己沒事,卻在返回烏斯馬爾城之后不久就突然發病。
也讓瘟疫在送葬的鳥嘴疫醫到達城邦之前,就已經開始在民眾間傳播。
這位是米克特卡王子,也是在國王和公主故去之后,城邦王室最后的繼承人,所以您看”
拜倫在心里接過了老頭杰羅尼莫的話:
‘所以,同類的悲慘遭遇成了壓倒奇琴伊察城高層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打消了他們最后的一層僥幸。
心理底線一降再降,愿意付出的價碼也遠比災難砸落到自己頭上之前更大。
只要我的醫藥費不是太過分,他們應該都可以接受。
帶這位烏斯馬爾城的獨苗過來,除了盟友一場的關系之外,未必沒有打著先驗貨的主意。
不過,正合我意。
一旦有了成功的示范,我那個借力打力,吃完上家吃下家的計劃,也就可以正式啟動了。’
當即,開啟風暴之子給自己加上了一層靈性防護服,對他們點點頭:
“大家都是并肩作戰的朋友,我自然會盡力而為。
幸虧你們來的早,要是晚來幾天,我也救不了他。
跟我來吧。”
說著一馬當先,帶領一頭霧水的幾個人走進了島上的牛圈。
這里關著幾十頭凱瑟琳提前買來的奶牛,全都在悠閑地吃草。
女孩上前支開了正在擠奶的幾個女工,背著手對拜倫邀功道:
“我可是按照你說的,親自走遍了詹姆斯敦以及周圍其他殖民地的牲畜市場。
找來的這每一頭‘病牛’,都完全符合伱描述的癥狀,只是程度深淺不一樣而已。”
別的事情她可能還會本能地考慮經濟問題,想盡一切辦法省下每一枚銅板。
但身為一個無可救藥的扶弟魔,即使再不能理解拜倫的意圖,對他的所有要求也絕對會不打折扣地完成。
甚至溢價競買,也將看到的所有“病牛”全部拿下。
拜倫開啟歷史的回響向著所有的母牛看過去,發現這些母牛的部位全都出現了局部潰瘍,或者是痘瘡。
跟自己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干的好,雖然其中有一部分已經自愈,但大多數還停留在水皰、膿皰的階段,正好方便提取牛痘。”
“牛痘?”
聽到這個讓人太過陌生,甚至從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的詞匯,包括凱瑟琳在內幾個人全都不由一愣。
“我們不是要治療人身上的天花嗎?跟牛又有什么關系?”
拜倫非常清楚,在放血療法依舊盛行的現在,人際傳染病、疫苗、免疫系統一類的概念不亞于天頂星級別的知識。
為了后續的計劃,只能言簡意賅地向他們解釋了自己的治病原理:
“我們都知道一個人如果得過天花,在病好之后就不會再得第二次。
那是因為他的身體里已經產生了一種抵抗病毒的特殊物質,我將之稱為:抗體。
事實上要是我們從輕微天花患者身上取膿液感染自己,也能借此獲得相應的免疫力。
但這種人痘感染法的風險極高。
幸運的是,我在無意中發現,感染了牛痘,也就是牛的天花的人,也能獲得同樣的免疫力。
最重要的是癥狀輕微,不會致死”
幾個人大略聽清楚了他的意思。
“明白了,是黑巫術里常用的以毒攻毒。”
牛痘病毒對人的致病力很弱,一般只會在接種的部位繁殖。
可由于它和天花病毒有很強的交叉免疫性,于是在接種牛痘后,人體內也會出現對天花病毒的免疫力。
這才能以毒攻毒。
但聽完他的解釋,對各種黑巫術都頗有研究,接受能力最強的兩位薩滿巫師不僅沒有感到輕松,反而眉頭皺的更緊。
尤其是女性大薩滿西瓦特爾忍不住皺眉發問道:
“可是米克特卡已經感染了瘟疫,如果采用這種以毒攻毒的辦法,等到您的這個牛痘生效,他恐怕已經病死了啊。”
拜倫扶了扶鼻梁上不存在的眼睛,對她淡定一笑:
“這個問題問的好。
要問為什么可以用牛痘去天花的治療患者,就不得不提兩者發病的時間差了。
因為牛痘發作起來會比天花更快。
種痘后1014天體內就會擁有足夠的抗體,而天花的潛伏期為1214天。
因此在不小心接觸病人后的第二日即接種牛痘苗,天花就可以不發病。
37日后接種也大多不發病,810日后接種可以減輕癥狀,如果10日之后再接種才會徹底無效。
現在距離鳥嘴疫醫誕生才過了6天,王子殿下又是間接感染,時間完全來得及。”
“是嗎,太好了!”
幾位土著城邦的高層頓時轉憂為喜。
現在,理論完備,只差實踐。
如果治病成功,拜倫單憑這項功績,摘來一個“免疫學之父”的稱號都完全不成問題。
“不,沒有如果。
就像發明‘都鐸混帆船’一樣,直接改變歷史的重大貢獻,不需要等待傳說度發酵,直接就可以得到稱號特效。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疫苗的發明者誕生,現在的我就是名副其實的免疫學之父!
剽竊?這醫者仁心的事情能叫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