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長安城街道上,一輛馬車緩緩穿過人群,向朱雀大街駛去。
馬車上,林楓正在向蕭瑀請教接下來該做些什么,說些什么。
雖然他參加朝會時,天天都能見到李世民,但那畢竟是公開正式的場合,而且他的五品身份,基本上就是站在距離李世民最遠的地方,安靜吃瓜,根本就沒有和李世民交談的機會。
但這一次,是李世民要在私下里見他,且還是專門要見他,這場合可和以往不同,他必然要與李世民交談,這對林楓而言,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次。
而林楓對李世民脾氣如何,性格如何,并不了解,一旦表現不好,好事都可能變壞事,所以他只能向蕭瑀請教,希望蕭瑀能給出建議,幫他避雷。
蕭瑀自然明白林楓心中的忐忑,他笑呵呵道:“別擔心,陛下和你所了解的其他帝王不同,陛下心胸豁達,知人善用,是真正的明君,遠沒有那些猜忌心強的暴戾帝王難以相處。”
“陛下問什么,你回答什么,別的話不要多說,態度恭敬一些,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還有本官在呢,若是你真的有什么話說錯了,也有本官幫伱,所以你放寬心便好。”
聽到蕭瑀這樣說,林楓松了口氣。
這就是背靠大佬的好處,處處都有提點,有了這些信息,以林楓的本事,自然就能如魚得水,長袖善舞。
他點頭道:“蕭公這樣說,下官就放心了。”
說著,他看向蕭瑀,好奇道:“蕭公,你說陛下見下官,為何不直接召喚下官呢?反而讓蕭公你傳話,而且去的還不是皇宮?”
他們現在所去的方向,與皇宮的方向正好相反。
按照蕭瑀的話,是李世民要在一個酒樓內見他。
這讓林楓覺得有些奇怪,正常來說,皇帝見臣子,直接一句話,自己就得屁顛屁顛趕過去,哪用得著堂堂皇帝親自出來?
蕭瑀聞言,神色也有一些疑惑。
“確實和往常不同,不過身為臣子,我們只需要聽從命令便可,至于陛下為何要這樣做,這其中或許有陛下的深意。”
林楓見蕭瑀也不知道,微微點了點頭。
蕭瑀對李世民算是足夠了解的了,既然他都不清楚,那自己也就別亂猜了。
伴君如伴虎,謹言慎行肯定沒錯。
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
馬夫的聲音響起:“我們到了。”
林楓與蕭瑀聞言,沒有任何耽擱,迅速下了馬車。
這時林楓才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座裝修的低調奢華的酒樓。
酒樓生意很好,剛午時,一樓大廳內就已經坐滿了人。
喧鬧的聲音吵吵嚷嚷,熱鬧非凡。
蕭瑀道:“走吧,陛下在三樓。”
林楓跟著蕭瑀進入酒樓,穿過一樓大堂,登上了樓梯。
一樓是普通食客用餐的地方,十分喧囂,到了二樓,就安靜許多了。
二樓都是雅間,在這里用餐者,非富即貴。
而到了三樓,則丁點的聲音都沒有了。
剛登上三樓,就見三樓的樓梯口,站著兩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
他們虎背熊腰,身材十分魁梧,隨著林楓與蕭瑀的抵達,雙眼就如鷹隼一般盯著他們,頓時給林楓一種被野獸注視的錯覺。
林楓心中一動,這種感覺,在皇宮上朝時,他就從宮里的侍衛身上感受過。
難道……他們都是宮里的侍衛?
林楓不由多看了兩人一眼。
蕭瑀則對他們的存在毫不意外,他向兩人點了點頭,然后展開雙臂,任由他們搜身。
等他們搜完后,便帶著同樣被搜完身的林楓,來到了三樓唯一的房間前,向著守在房前的兩個同樣身著黑色勁裝的侍衛道:“還請通報,就說蕭瑀與林楓到了。”
左側的侍衛拱手道:“陛下有令,蕭寺卿與林寺正抵達后,可直接進入。”
一邊說著,他一邊直接打開了緊閉的門扉。
蕭瑀眸光閃了閃,旋即笑著看向林楓,道:“不用通報,這可是一種殊榮,本官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殊榮呢,今天看來是借了你的光了。”
林楓聞言,笑道:“蕭公就別開玩笑了,下官哪值得陛下特許,這肯定是陛下看在蕭公的面子上,給的特許。”
蕭瑀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林楓這是故意哄自己開心,但哪怕他明知道這些,可心里還是很受用,這讓他不由感慨,林楓這小子就是有眼力見,太會說話。
而林楓有這樣的本事,自己倒也不用擔心林楓接下來會說錯話了,這小子聰明的很,想讓他出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笑呵呵道:“走吧,去見陛下。”
說著,他率先進入房內,林楓緊跟在身后。
進入門后,林楓才發現這是一個長長的廊道,廊道兩側站著十幾個侍衛,這些侍衛目不斜視,就仿佛沒看到他們到來一樣。
兩人穿過侍衛,向前走了一會兒,才又到一個房前。
而這個房間的門此刻正洞開著。
蕭瑀道:“挺胸抬頭,不卑不亢,別表現的太謹小慎微,陛下喜歡有膽色又有腦子的人才。”
林楓聞言,頓時挺直背脊,跟著蕭瑀進入了房內。
剛進入房中,林楓就看到了兩道身影,正坐在一張小桌子兩側,似乎在下著棋。
左邊男子三十多歲的年齡,身著華服,氣度不凡,臉上雖然有著笑容,可卻充滿著不怒自威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他就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而李世民對面,與李世民對弈的人,林楓也認識。
雖然沒有說過話,但在上朝時,這人站在百官的最前方,與房玄齡左右相對,正是開府儀同三司,齊國公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不愧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人,微服出行,也帶著他……林楓迅速掃過兩人,旋即便和蕭瑀齊齊向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捏著棋子,笑著看向兩人,道:“愛卿不必多禮,快平身吧。”
“謝陛下!”
林楓與蕭瑀直起身來。
李世民視線掃過兩人,最后停在了林楓身上,看著林楓,他緩緩道:“朕聽說了你昨天在半月庵查案的事,你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揪出前隋宦官,并且找回錦云袈裟,確保為太子祈福的事不受影響,做的很不錯,朕準備給你一些賞賜,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如此開門見山,一點都不鋪墊?皇帝都這樣直來直去的嗎……林楓大腦轉動,心中忽然一動,連忙道:“查案本就是微臣的職責所在,臣只是做了一件該做的事而已,豈敢多要賞賜?”
蕭瑀的心剛剛都要懸起來了,生怕林楓志得意滿,真的索要獎勵。
陛下可以說這些話,但當臣子的,絕對不能主動索要,更不能挑三揀四。
好在林楓沒有跳進坑里,這讓蕭瑀心中長出一口氣,同時又有些奇怪,陛下很少用這種方法試探別人的,怎么今天剛見到林楓,就挖這樣的坑?
陛下難道對林楓心有不滿?
他想到這些,心又懸起來了。
一旁的長孫無忌視線打量了林楓一眼,旋即指尖輕輕摩挲著棋子,眸光微閃。
而李世民則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他仍是笑著,道:“不錯,不居功,不貪利,不過你既有功,還是該賞賜,朕便賞你絲帛百匹,寶馬二十匹,寶玉十枚。”
皇帝下令,臣子自然不能拒絕,林楓當即行禮:“臣拜謝陛下恩賜。”
蕭瑀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更加疑惑了起來。
陛下剛剛明顯是挖坑試探,可現在的賞賜,卻又是實打實的,這也不像是對林楓不滿的樣子啊。
陛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一刻,連熟悉李世民的蕭瑀,都猜不出李世民的心思了。
李世民對林楓的行禮笑著擺了擺手,他轉過頭看向長孫無忌,笑道:“如何?”
長孫無忌眸光閃了閃,他笑道:“林寺正的確心思敏銳,知進退……臣這段時間經常聽聞林寺正的斷案事跡,對林寺正的本事十分敬佩,現在在這里,不知林寺正可否露一手,讓我和陛下瞧瞧?”
這是要考驗我的本事?
長孫無忌無緣無故干嘛要考驗我?
而且李世民剛剛的樣子也很奇怪……
林楓總覺得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今天在這里見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不過兩人不說,他也沒法猜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況且在大老板面前,自己怎么都不能露怯。
所以他直接道:“齊國公謬贊,下官其實就是有些許的查案能力罷了,沒傳言中那么玄乎……不過若齊國公有什么案子想讓下官調查,下官也愿為齊國公分憂。”
長孫無忌笑了笑,道:“本官倒也沒什么案子……”
他想了想,旋即道:“素聞林寺正最善觀察細節,最善尋找線索,推理能力極強……那林寺正不如猜一猜,本官與陛下,我們是從何處來的這酒樓?”
聽到長孫無忌的話,蕭瑀面色不由微變。
這是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林楓哪能輕易猜出?
而且李世民微服出行,定會避人耳目,估計就算去街上詢問行人,都沒人能給出準確回答。
更別說林楓是被自己帶來的,來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李世民要在這里見他,他怎么能推測的出來?
長孫無忌這分明就是故意為難林楓!
林楓哪里得罪他了嗎?
蕭瑀眸光微閃,連忙道:“齊國公,查案也得有線索才行,也需要時間,而林楓來之前毫不知情,毫無準備,你讓他分析推測這些,著實是有些難度。”
長孫無忌聞言,只是輕笑道:“本官可是聽說林楓查案,無論案子有多復雜,無論是多久之前的案子,似乎都是一天之內就能調查出真相的。”
“人人都說他斷案如神,是神探……那么難的案子他都能輕松解決,想來推測出本官和陛下的行蹤,對他也不會太難。”
說著,他看向林楓,道:“林寺正,你說是吧?”
林楓能說不是嗎?
蕭瑀心中焦急,不由看向李世民,想要向李世民為林楓說情。
可李世民卻似乎明白蕭瑀的意思,他只是輕飄飄看了蕭瑀一眼,直接讓蕭瑀到了嘴邊的話一頓。
蕭瑀了解李世民,他很清楚,李世民那個眼神,分明是不讓自己為林楓開口。
難道長孫無忌的行為是陛下默認的?
對林楓的為難,是陛下也要做的?
可為什么啊?
陛下為何要為難林楓?
蕭瑀心中越發的不解了起來。
他本以為林楓今天來見李世民,會是十分輕松的好事,可現在事態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了。
讓他連幫林楓都幫不到。
“齊國公說的是,這件事,的確不算難。”
可就在這時,就在蕭瑀心中焦慮又不解的時候,林楓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蕭瑀愣了一下,旋即連忙看向林楓。
長孫無忌也是眸光微閃,視線看著林楓。
而李世民,則從棋盒內隨手抓起幾枚棋子,指尖轉動棋子,神色如常,讓人看不出帝王之心。
林楓先看了蕭瑀一眼,給了蕭瑀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后看向長孫無忌,道:“只是猜陛下與齊國公從何處來的酒樓,的確沒有太大難度,所以下官想要增加一些難度。”
“哦?”
長孫無忌眉毛一挑,道:“你想怎么增加難度?”
連李世民都被林楓的話引起了興趣,古井無波的眸子,第一次露出些許的好奇。
林楓看著兩人,笑道:“下官就猜一猜你們離開皇宮后,一直到這里之前的所有行蹤吧。”
聽著林楓的話,長孫無忌眸光陡然閃爍了幾下,他深深看了林楓一眼,笑道:“有趣……本官還是第一次遇到喜歡給自己增加難度的人。”
“行,那你就猜一猜,本官也不讓你白猜,如果你能猜對,本官就送你一件好東西。”
好東西?
能讓長孫無忌這樣的大佬認為是好東西的,絕對不會差。
林楓笑呵呵道:“那下官就多謝齊國公了。”
長孫無忌看著林楓,道:“可如果你因為自大,猜錯了,那林寺正,本官可要對你的本事重新進行評估了。”
蕭瑀聞言,心中不由一緊。
他也覺得林楓給自己主動增加難度的事,著實是有些自負了。
哪怕林楓本事再高,可也不該在陛下面前,如此托大。
萬一失敗了,那就是萬劫不復。
林楓看著蕭瑀給自己使眼色,自然能明白蕭瑀心中的想法。
可蕭瑀哪里明白林楓的苦衷,林楓的確有辦法知道李世民他們去了哪,但他沒法知道先后順序。
也就是說,單純去猜來到酒樓前,李世民他們去了哪里,需要依靠的是運氣。
在大老板李世民面前表現,結果還要依靠運氣,萬一運氣不好錯了,那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林楓才主動提出增加難度。
而說是增加難度,其實就是去掉運氣的成分。
畢竟林楓說的是能猜出他們的所有行蹤,可沒有說先后順序,即便順序錯了,他也沒錯。
“那接下來,林楓可以調查了。”
長孫無忌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盒,道:“不知林寺正要怎么調查,需要多久?”
“本官需要提醒林寺正一下,陛下的時間很寶貴,不能在這里浪費太多,所以你得抓緊時間,最好不要超過半個時辰。”
蕭瑀道:“半個時辰,是不是太短了?這么點時間,連搜查線索都不夠。”
長孫無忌笑呵呵道:“本來本官只是讓林寺正猜出我們是從何處來酒樓的,是林寺正自己增加了難度,所以時間不夠,可怪不得我們。”
“而且本官覺得……”
他看向林楓,道:“林寺正既然如此有信心,半個時辰時間應該也夠了吧?”
蕭瑀越發為林楓擔憂了,長孫無忌明顯是故意在為難林楓。
半個時辰,能做什么啊?
誰家破案是以半個時辰來界定的?
可長孫無忌都將林楓架到火上了,李世民就在一旁看著,林楓哪能說一個不字?
蕭瑀心中不由嘆息,這下真的麻煩了。
可誰知,林楓聽著長孫無忌的話,卻是笑道:“半個時辰的確夠了,而且太多了,既然陛下時間寶貴,微臣豈能在這里浪費陛下的時間?所以……”
他笑著說道:“微臣現在就告訴你們結果吧。”
“什么?”
表情笑呵呵的長孫無忌聽到林楓的話,不由一怔。
他聽著林楓的話,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由道:“你說……你現在就要告訴我們結果?”
蕭瑀也愣住了,連忙看向林楓。
李世民深邃的眸子輕輕一閃,臉上浮起一抹笑意。
林楓迎著眾人或不敢置信,或意外的視線,也不墨跡,直接道:“陛下離開皇宮后,應該去了東宮與普光寺,最后在來這座酒樓的途中,還逛了西市。”
林楓直接一口氣,將答案說了出來。
蕭瑀聽著林楓的話,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林楓竟然真的給出了答案了!
這……他說的對嗎?
蕭瑀不由下意識看向長孫無忌和李世民。
然后他就發現,李世民的雙眸里,閃過一抹明顯的驚訝之色,看向林楓的視線,半天都沒有移開。
而長孫無忌,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
原本笑呵呵的表情,瞬間被愕然所覆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心機深沉的長孫無忌,露出這般明顯的情緒!
那樣子,分明代表著……林楓的答案,似乎,真的說對了。
可這……林楓是怎么猜到這些的!?
他明明和自己一起來的這里,甚至在來之前,他都不知道李世民和長孫無忌要在哪見他,他怎么就能一下子猜出這些來?
蕭瑀神色茫然,十分迷茫。
林楓看著神色意外的三人,笑呵呵道:“齊國公,不知下官的推測,對還是錯?”
聽著林楓的話,長孫無忌愕然的表情緩緩消失,他深深看了林楓一眼,旋即露出笑容,撫掌道:“厲害!當真是厲害!不愧是我大唐第一神探!”
“你給出的答案分毫不差!”
“不過……”
長孫無忌忍不住問道:“你是如何猜出來的?”
“你甚至都沒有去調查,怎么本官剛對你問出問題,你就有了答案?”
李世民指尖捻動棋子,視線也看向林楓。
林楓笑道:“下官或許因為職責的原因,養成了一些職業習慣,比如說,下官會對周圍環境十分在意,會下意識觀察所看到的每一個人,所經過的每一個環境,會去判斷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合常理等。”
“因此,在進入酒樓后,下官對遇到的每一個人,都下意識進行了觀察。”
“而一個人去過什么地方,只要他們不是刻意隱藏,就都會在身上留下一些痕跡。”
“比如說……”
林楓視線看向李世民與長孫無忌的鞋子,說道:“陛下與齊國公的鞋子上,沾染著一些紅色的塵土。”
“紅色的塵土?”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聞言,下意識低頭看去。
然后他們就發現,在他們鞋尖和鞋幫處,的確有一些紅色塵土。
不過對這些,他們并未注意過。
“這能代表什么?”長孫無忌道。
林楓笑道:“代表的東西可多了。”
“陛下的鞋子每天都會更換,所以可以確定,陛下今晨的鞋子絕對是十分干凈的,而在皇宮里,地面都是鋪的干凈的地板,陛下根本沒法在皇宮里沾上這么多的塵土,更別說齊國公的鞋子也有這樣的塵土。”
“這就說明,你們的塵土是你們共同沾上的,你們去過同一個地方,而這個地方絕不是皇宮。”
李世民聽著林楓的話,微微頷首,表示認同。
長孫無忌見狀,也點頭道:“分析的確有理,然后呢?你不會就靠這些,就猜出我們去哪了吧?”
林楓笑道:“這當然還不夠,下官之所以推測出你們去了普光寺,有兩點。”
“第一,就是這塵土是紅色的!”
“你們會沾染紅色的塵土,代表你們一定去過泥土是紅色的地方,而這種地方下官正好知道一處,那就是普光寺主持的院子。”
“第二,便是昨天下官在半月庵查案時,得知給太子祈福的高僧要入住普光寺,得知德渺大師他們要將錦云袈裟接到普光寺去!”
“而陛下對太子十分疼愛,對太子殿下的祈福之事十分在意,再加上昨天發生了錦云袈裟差點丟失的事,所以陛下有理由親赴普光寺,去對普光寺的僧人進行叮囑,讓他們好好準備接待西域高僧,好好保護錦云袈裟,絕對不能再發生半月庵類似的事。”
“綜上兩點,都符合普光寺的條件!所以下官便大膽推測,陛下去過普光寺!”
聽著林楓的推理,長孫無忌看向林楓的神色和之前有了明顯的不同,他深深地看著林楓,點頭道:“有理有據,本官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林寺正不愧是神探啊。”
蕭瑀聞言,不由咧嘴笑了起來。
剛剛他對林楓有多擔憂焦慮,現在就有多欣慰。
畢竟難度越大,收獲也越高。
林楓這下子,是真的在李世民面前長臉了。
親自在李世民面前表現,和聽他人稟報林楓的表現,那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李世民雖然一直沒有說話,可看林楓的神色,滿意之色也更多。
“那去東宮呢?”長孫無忌繼續問道:“這一點你又是怎么推測出來的?”
“本官和陛下在東宮,可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林楓點頭道:“的確,陛下和齊國公身上沒有任何多余的痕跡,從你們身上,下官也推測不出什么。”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們去過東宮的?”長孫無忌蹙眉道。
林楓笑道:“雖然你們身上沒有線索,可不代表外面的侍衛身上,沒有線索。”
“侍衛?”長孫無忌眉頭一挑。
林楓點頭道:“這些侍衛既然會在外面保護陛下,就說明陛下微服出巡時,他們一定一直在周圍保護。”
“那也就是說,主要是陛下去的地方,他們肯定也去了。”
“而正巧,在剛剛下官與蕭寺卿進入三樓時,被兩個侍衛搜查過身體,在他們搜查下官的時候,下官發現一個侍衛的衣擺處,正沾著一些灰色的粘稠狀的東西。”
灰色的粘稠狀東西?
蕭瑀皺了皺眉頭,他沒注意,還真不知道這些。
長孫無忌道:“那能說明什么?”
林楓笑道:“這種灰色的粘稠狀的東西,恰巧在偵破王寺正被殺案時,真兇曾用其陷害過他人,所以下官正好知道此物是什么。”
“是什么?”長孫無忌問道。
林楓看向他,緩緩道:“糯米灰漿!”
“所謂的糯米灰漿,就是將糯米熬成汁,然后與三合土混合而成,它是一種十分重要且昂貴的建筑材料,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哪怕是朝廷,也會選擇性的使用它。”
“而正巧,因為王寺正的案子,下官知道此時,在整座長安城內,只有東宮正好在進行修葺擴建,而東宮所用的就是糯米灰漿。”
“再聯想到太子殿下染了病,陛下疼愛太子殿下,所以去探望太子殿下十分正常……”
“因此……”
林楓笑了笑,道:“下官便推測出,陛下肯定也去過東宮。”
長孫無忌聽著林楓的話,眼中難掩震動。
他沒想到林楓竟然對一個普通侍衛都那般關注,更沒想到林楓的學識如此豐厚,連工部的用料都知道。
他緩緩點頭:“本官不能不說一句厲害,你讓本官見識到了什么叫做恐怖的洞察和推理能力。”
林楓連忙謙遜道:“下官也就是運氣好罷了,如果不是侍衛正巧在衣擺上沾了糯米灰漿,下官也無法判斷出這些來。”
長孫無忌搖頭道:“你的本事就是你的本事,不必過于謙遜,說說最后吧……你怎么知道我們來這里之前,還去過西市?”
林楓笑道:“這就更簡單了……”
說著,他抬起頭,視線看向另一張桌子,只見那張桌子上正放著一些油紙包。
林楓道:“這些油紙包只有小販打包食物時,才會使用,而這個油紙包的右上角,有一朵梅花圖案,那是店家為了區別于別家所專門設計的小心思。”
“恰巧下官有一次去西市赴宴時,見過這個油紙包,知道只有西市才有,所以下官才推測出你們去過西市。”
“而陛下和齊國公去東宮,去普光寺,不好抱著這些食物,故此顯然……你們只能是回來時,路過西市,順手買的。”
這時,突然間,擊掌聲響起。
“精彩!果真精彩!”
一直沒有開口的李世民,在聽完了林楓的所有推理后,直接擊掌贊嘆:“朕之前只是聽別人匯報你的事,可那種文字的描述,與親眼見證你的推理,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現在朕終于明白,為何魏征那樣要求高的人,都對你贊不絕口了,林楓……你的確很有本事。”
林楓聞言,連忙謙遜道:“臣也就是運氣好一些,正好發現了線索。”
李世民笑道:“得到朕的夸獎,仍如此謙遜,怪不得魏征對你如此稱贊。”
說著,他轉過頭,看向長孫無忌,道:“如何?”
聽到李世民再問同樣的問題,長孫無忌深深看了林楓一眼,然后長長吐出一口氣,重重點頭,道:“臣認為,以林寺正表現出來的本事,足以勝任這個任務,陛下可以放心交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