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林楓的話,杜構不由怔怔的看著林楓,那原本沉重的臉色,隨著林楓聲音的響起,終于有了改變。
林楓見狀,心中松了一口氣。
這種敵人狡詐、危險,己方壓力又極大的時刻,最怕的就是自己一方先丟了士氣。
所以在看出杜構因他做出了錯誤判斷,差點中了敵人奸計而有些自責和內心沉重時,林楓便連忙通過略有自負的言語,來為杜構營造一種優勢在我的心理感覺。
現在見有了效果,林楓放下心來的同時不由感慨,當一個主事人就是累啊,不時還得中二的說些熱血臺詞。
但該說不說,效果顯著。
杜構穩坐慈州刺史,自然也不是會自怨自艾之人,剛剛被真相沖擊的略有失神,但隨著林楓的話,他迅速就重新振作,恢復往昔的冷靜。
他看向林楓,嘆息道:“聰明人對能夠輕易得到的東西,都會抱有懷疑,可若是自己在費盡心思之后,一點一點根據發現,經過推理而得出的結論,那就會無比信賴,哪怕有人再指出問題,也會內心抗拒不愿接受。”
“他們先用大火吸引我們調查,之后再給我們線索,引導我們去調查……不能不說,他們這是將人心給算計到了極點,倘若不是你,我真的會完全中計。”
林楓笑了笑,道:“過程如何不重要,結果是我們沒有中計,那么優勢就還在我們,并且他們越是這樣做,就越證明他們畏懼我們的調查,他們認為我們真的有找到真相的希望,甚至也證明我們正在一步步靠近真相,壓力已經落到他們身上了。”
杜構只覺得林楓當真會說話,幾句話下來,饒是他都內心振奮不已,他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道:“那接下來怎么辦?”
林楓指尖輕輕摩挲著玉佩,腦海回想起在那破敗的莊園里看到的那些尸首,回想起船艙里的那猩紅刺目的血跡,回想起自己之前提過的諸多的不解之謎,他眸光忽然閃爍了一下。
他說道:“萊國公,借一步說話。”
杜構聞言,心中頓時一動。
林楓要和他單獨說話,是有什么發現,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
他毫無遲疑,當即道:“走。”
兩人遠離衙役,由護衛和趙十五跟在身后,隔絕其他人。
林楓走下樓梯,向船工居住的房間走去,一邊走,一邊沉聲道:“不知萊國公是否想過,那些屠戮了貨船的賊人,是如何登上貨船的?”
杜構聽著林楓的話,直接道:“自是想過。”
“因貨船都是在漳河中心被屠戮的,所以賊人登上貨船的方式只能有兩種。”
“一種是依靠其他船只,靠近貨船,從而登船。”
“另一種則是通過潛入水中,游到貨船一旁,再借助工具登上貨船。”
林楓點了點頭,他推開一扇門,目光向里面看去。
只見這是一個大通鋪,應是船工的集體宿舍,而此時這個房間內,被子被鮮血染紅,地面有著一大片血跡,遠處看著,就好像是一個血色的深潭一般。
他想了想,轉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打開的門。
門閂完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沒來得及鎖上門閂?”
林楓沉思片刻,旋即搖了搖頭,離開這個房間,向其他房間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繼續道:“只有兩種可能,而現在四象組織已經體貼的幫助我們排除了一種可能,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種可能了。”
杜構眼眸陡然亮起:“乘船登船?”
林楓緩緩道:“是否乘船,不重要。”
“什么?”杜構一怔,沒有太理解林楓的意思。
便聽林楓平靜道:“重要的是他們怎么就能順利登上貨船?更簡單來說……”
林楓停在又一扇門前,突然轉身看向杜構,沉聲道:“為什么貨船上的人,會讓他們登船?”
杜構皺眉道:“為什么……”
林楓聲音帶著一抹低沉,說道:“為了完整體驗一次貨船駛入漳河的情況,了解那些出事的貨船在航行中會遇到的問題,以及我們這些從未參與貨船航行的人可能會忽視的地方,我和蔓兒姑娘專門找了一艘通往慈州的貨船。”
杜構聽著林楓的話,視線更加認真的看著他。
林楓道:“從船老大那里我們得知,貨船的航行,可能遇到的突發情況有很多,不止是天氣的因素,人為的危險更多。”
“山上有山匪劫掠,水上也有水匪,且因為他們貨船不動則已,一動就是滿船的貨物,水匪劫上一次,足夠他們吃上一年。”
“因此,水匪動手的頻率比山匪還要高,所以為了應對水匪的襲擊,他們的船上,都會配備一些武器,也會將船舷上的圍欄加高加厚,以免水匪能迅速攀爬上來,更會時刻安排人手,日夜不停的巡守,好及時發現水匪的到來。”
“也就是說……”
林楓向杜構道:“這些經常往來的貨船,有著豐富的應對危險的經驗。”
“在他們警惕之下,即便是經驗豐富的水匪,都很難占到便宜,很難輕易靠近他們,更難順利登上他們的貨船。”
“所以……”
林楓沉聲道:“為什么,這些賊人,就能順利登上貨船呢?”
聽著林楓這一席話,杜構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說道:“我們檢查過所有的貨船,上面并沒有特別明顯的傷痕……若是水匪對貨船進行攻擊,強行登上貨船,在強登貨船的地方,肯定會留下刀劍之類的痕跡,圍欄上定然會沾滿鮮血。”
“可這些貨船并沒有這些痕跡,也就是說,不存在如水匪一樣強行登船的可能。”
林楓點著頭,道:“所以,這就很奇怪了啊。”
“在我們乘坐的這艘貨船上,我們能清晰感受到船工們對于水鬼殺人的恐懼。”
“這種恐懼,更甚于他們對水匪的恐懼。”
“故此,為了防止意外出現,船老大安排了比平時更多的人來巡守,目的就是防止有其他人偷偷靠近貨船。”
“我想,除了第一艘出事的貨船外,其他三艘貨船肯定也是如此。”
“他們在到達臨水縣水域后,絕對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神經緊繃,都要小心,他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其他的船只靠近他們。”
“而我們剛剛已經排除了潛水偷偷登船的可能,也就是說,賊人只能通過船只登船……可是如我剛剛所言,這些貨船絕不會輕易允許別的船靠近他們,那么……這些賊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夠讓神經緊繃,內心緊張不已的貨船船員,允許他們登船?”
杜構溫和的臉上,滿是想不通的表情。
林楓提出的問題,確實很矛盾。
貨船籠罩在水鬼殺人的陰云之中,絕對警惕的不行,再加上他們有著豐富的應對水匪的經驗,船只也都經過特殊處理,不是那么容易強行登陸。
賊人只能是在貨船船員允許的情況下,正常登船。
可是,貨船船員為何會讓賊人登船?
林楓見杜構茫然不解的樣子,繼續道:“既然這條路想不通,那我們不妨換個角度去思考。”
“換個角度?”杜構迅速收斂思緒,看向林楓。
便聽林楓道:“既然船員的行為動機想不通,那我們不妨將注意力,放在這些賊人的身上來。”
“賊人?”杜構眉頭微蹙。
林楓微微點頭,不甚明亮的船艙過道內,林楓一半的臉露在明亮處,一半的臉處于陰暗中。
他看著杜構,聲音低沉的讓杜構覺得有些心驚,便聽林楓道:“如果說那些船員不是失憶了,突然忘記了自己處于危機之中,那他們會任由對方上船,而不做任何防備和阻攔,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
林楓深吸一口氣,道:“這些賊人,對貨船上的船員來說,是絕對值得信任的!是他們完全可以放心的,換句話說……是他們認為,絕對不可能是水鬼的!”
“所以……”
林楓雙眼定定的盯著杜構,沉聲道:“萊國公,你覺得,在這臨水縣的水域范圍內,有哪些人對這些神情緊繃,警惕不已的貨船船員來說,是完全不用懷疑的呢?”
“又有哪些人,出現在漳河上,并且登上他們的貨船,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且熱情歡迎的呢……”
林楓的話,就仿佛一道驚雷,瞬間響徹在杜構的腦海之中。
剎那間在杜構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雙眼瞪大,瞳孔在這一刻,驟然收縮。
“難道……難道……”
杜構臉上充滿著不敢置信,或者說不愿相信的神情。
他駭然的看著林楓,忍不住道:“難道你懷疑的……是,是衙役!!?”
此時,遠處站立的趙十五等人,都發現了杜構那不同往常的表情。
這讓他們都是一怔。
章莫站在陽光沒有照到的陰影之中,看向遠處那單獨站立的兩人,看著林楓不知道說了一句什么話,而讓無比沉穩的杜構露出那般異常神情的樣子,他手指抓著腰間刀柄,好奇道:“趙勇士,伱可知林寺正說了什么,讓萊國公神情如此異樣?”
其他衙役和護衛,也都一臉好奇之色。
別人不了解杜構,可他們一個是在杜構下面干活,一個是日常跟隨保護杜構,所以對杜構的性子都各有了解。
在普通衙役看來,這位繼承了杜如晦爵位的慈州刺史,是一個看起來十分溫和,但十分有手段的能人,他擔任慈州刺史沒有多久,就殺雞儆猴,將原來的長史抓進了大牢,以雷霆手段徹底坐穩刺史的位子,誰也不敢對他有任何輕視。
而在這些護衛看來,杜構是杜如晦從小就帶在身旁悉心教導的,那是完全繼承了杜如晦能力,要在未來擔任大唐宰相的人,無論心性,還是手段,都非同齡的其他人能比擬的。
所以這樣的杜構,在此時,竟然因為林楓的幾句話,而導致神情有如此劇烈的變化,這讓他們都驚愕不已,心里有如貓撓一般,很想知道林楓究竟說了什么。
可他們距離太遠了,連一個字都聽不到,現在見章莫向最了解林楓的趙十五詢問,也都不由看向趙十五。
趙十五見眾人都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壓力頓時就起來了……不是,你們是不是對我有誤解?我什么時候能猜出義父的想法了?
“那個……”
趙十五憋了半天,才說道:“天機不可泄露。”
眾人:“……”
嘎吱——
林楓推開了一旁的門,走了進去。
只見這是一個單人的房間,就和之前乘坐貨船的船老大的房間擺設差不多,想來應該就是這艘貨船的船老大的房間了。
他視線一邊環顧房間,一邊道:“我不是懷疑他們,我只是根據現有的線索,進行合理性的猜測罷了。”
“而萊國公能說出衙役二字,想來也和我一樣得出了相同的猜測。”
杜構眉頭緊鎖,說道:“這段時間,為了確保安全,我們已經禁止普通百姓來到漳河兩岸了。”
“也就是說,只有衙役才會在漳河兩岸來回走動,也只有衙役會乘船在漳河內巡查。”
“故此,如果說,對那些內心緊張,神情緊繃的貨船船員而言,有誰出現在漳河上是十分正常的,有誰想要登上他們的船,而他們不會有任何懷疑,還會覺得更有安全感,而主動讓其登上的……”
杜構深吸一口氣,低沉道:“也就只有這些衙役了。”
“畢竟在那些船員看來,衙役是衙門派來保護他們的……既然是保護他們的,他們又怎么可能會防備這些衙役呢?”
林楓能夠聽出杜構仍是不愿相信問題會出現在官府之中,但他卻仍舊在冷靜的分析,這能看出杜構很明顯的性格特點來。
杜構是一個理性要完全壓過感性的人,這樣的人,只要不是站隊上出現問題,基本上都有一個不會差的未來。
林楓道:“還有他們作案的時機。”
“時機?”
杜構看向林楓。
便見林楓視線掃過房間后,便直接來到了房間的角落,然后蹲了下來。
在角落里胡亂堆疊的書簿里翻找,似乎在有目的的尋找著什么。
林楓一邊翻找,一邊道:“在貨船接連出事后,先是臨水縣衙增派人手在巡邏,后來事情越來越大,臨水縣衙不得已求助你后,慈州刺史衙門也增派了人手。”
“也就是說,在這水域周圍,巡邏的人數其實不算少。”
“那么……這些賊人,是如何能每次行動,都能準確的避開巡邏的人員呢?”
“要知道,想要殺害三十余人,且這些人還會逃跑反抗,這可不是極短時間內能完成的,更別說殺完人后,他們還要想辦法逃跑藏匿……這可都需要時間。”
“而且我們推測出來,他們是用船登上貨船的,那他們在殺人后,他們乘坐的船肯定也要處理好,否則直接就會被衙門發現了。”
“因此種種,可以知道,這需要的時間絕對不少!故此,在巡邏人員不算少的情況下,他們能次次做到完美避開巡邏人員作案,這背后的原因,本就值得深思。”
杜構越聽林楓的話,內心越沉重。
到最后,他直接閉上了眼睛。
“能夠完美避開巡邏人員作案,且作案時間不算短的情況下,沒有任何衙役發現……那只能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要么衙役里,有他們的同伙,為他們提供情報,要么作案的賊人就藏在巡邏的衙役之中。”
“而結合剛剛的推斷,只有衙役才能讓船員放心,基本上就能斷定……”
他長出一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眼眸漆黑冰冷:“賊人,絕對藏在衙役之中!殺人的就是巡邏的衙役,所以他們根本不需要避開巡邏的衙役,也因為兇手就是他們,所以這段時間無論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賊人的線索……畢竟,賊去抓賊,怎么可能會抓得到?”
說著,他轉過身,看向長廊里,那向這里張望的衙役們。
目光冷峻,緩緩道:“林寺正,你說,我們該如何從衙役里找出賊人?”
林楓迅速翻看著一本本書簿,頭也不抬道:“衙役數量不少,對每個人挨個調查,必然需要大量時間精力,而且若直接詢問,不說是否會打草驚蛇,他們也絕不會如實供述。”
“所以我們還是需要選出重點嫌疑對象,然后暗中挨個調查。”
杜構眸光微動,能力不差的他,迅速有了想法。
他說道:“選出重點嫌疑對象……可以從案發當晚在岸邊巡邏的衙役入手。”
“除了第一艘船出事時,衙門沒有安排衙役,后面三艘船都有人員巡邏。”
“所以,如果賊人真的在衙役中,那只需要查看案發那三晚的巡邏人員里,有多少人是重合的,重合者的嫌疑程度就是最大的,可以重點調查。”
林楓笑著點頭:“萊國公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抬起頭看向杜構,道:“至于如何去調查他們,我可以給萊國公幾個建議。”
杜構忙道:“林寺正請說。”
林楓道:“首先,萊國公可以去調查,最近幾年來,這些衙役是否曾經遭遇過重大的挫折與困難,是否有過急需用錢但根本不夠的情況,而在遇到這些情況后,他們又是否很快得到了解決,且是那種完美的解決……亦或者,是否有人突然暴富,是否有人娶了他的身份根本高攀不上的女子之類的只能在夢中實現的事。”
杜構眸光一閃,他迅速明白林楓的意思,道:“林寺正是懷疑……四象組織在這些年來,通過這樣的方式,收買了他們?”
林楓笑道:“四象組織對普通成員的招納,不會如招納星主一樣費盡心思,還會抹掉所有能夠查到的痕跡,畢竟若都那樣的話,工作量簡直大上天了,所以必定有跡可查。”
“而四象組織的星主,都是有一定勢力或官身的,這些普通衙役還配不上星主的級別。”
杜構直接點頭:“這個好說,我會安排從長安帶來的護衛去暗中調查,不動用臨水縣衙,甚至慈州刺史衙門的人。”
林楓微微頷首,繼續道:“而其次,萊國公可以去調查這些衙役的戶籍,他們究竟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來的,這些年他們都去過哪些地方……而那些地方,是否發生過類似的案子。”
杜構心中一動,他不由回想起在停放尸首的莊園里,林楓向他說過的話。
他說道:“林寺正之前推測過,刺字的兇手絕對不是第一次犯案,他在其他地方肯定也做過類似的案子,所以,你想通過這樣的方法,來判斷誰做的?”
林楓笑道:“甚至都不用并案偵查,若發生類似案子的地方,正好只有那一個衙役在,那就能直接斷定是他所為。”
杜構眼眸越來越亮。
林楓的話,直接讓他看到了一條通往真相的捷徑。
這可比傳信給所有州縣去詢問,更有針對性,效率更高!
臨水縣的衙役數量不多,也就三十來人,不過這一次人手短缺,所以臨水縣還動用了一些不良人,加起來五十余人,三次都完全重復的,杜構估摸著,應該也就二十余人。
這下調查起來,速度會更快。
想到這些,做事果斷的杜構毫不耽擱,直接道:“我這就吩咐下去!”
說著,他便快步離開了房間。
見杜構做事麻利的背影,林楓笑了笑,越是這種時候,越能感受到有一個能懂自己且做事效率極高的隊友的便利。
杜構離開了,林楓也沒閑著,他繼續快速翻著這里的書簿。
片刻后,林楓放下了最后一本書簿。
他眉頭微蹙,眸中閃爍著思索之色。
“林寺正,你在找什么嗎?”
杜構返回,見林楓對著那堆書簿蹙眉,不由問道。
林楓起身,向杜構詢問:“萊國公,你們可曾拿走過這艘船上的賬簿?或者過去裝載的貨物清單之類的東西?亦或者個人日志?”
杜構搖頭:“我們沒有拿走船上的任何東西,原本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
“至于你說的裝貨清單,我記得有一本吧?”
林楓說道:“是有一本,但只是這一次的裝貨清單,沒有之前的。”
杜構道:“會不會正好沒有攜帶?”
林楓抿了抿嘴,道:“麻煩萊國公,讓你的護衛去其他幾艘船上也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我要的東西。”
“好!”
杜構毫不遲疑,立即吩咐了下去。
林楓長出一口氣,離開了這個房間,接下來他又走了兩個房間,最后進入了貨艙之中。
看著一個個箱子堆疊在一起的貨艙,林楓道:“當真任何貨物都沒有丟失?”
杜構點頭:“我們對著清單一樣一樣查過,確實沒有任何丟失。”
說著,杜構臉上滿是疑惑與不解:“說來奇怪,即便知道這就是四象組織所為,可我也完全想不到他們這樣做的用意。”
“在這艘貨船上,裝了不少貴重物品,絲綢、陶瓷,甚至還有一箱子珠寶首飾。”
“這些東西足以讓很多人一輩子吃喝不愁了,可他們卻沒有取走哪怕任何一件,你說,他們費盡心思的殺人,還偽裝成水鬼殺人的用意何在?”
林楓笑道:“這不是明擺著嗎?”
“什么?”杜構一愣。
便聽林楓緩緩道:“殺人!”
“殺人?”
杜構怔住,皺眉道:“你是說,他們的目標只是殺人!?”
林楓點頭:“根據目前得知的線索,只有這一個解釋。”
“可他們為何要殺這些人?”
杜構難以理解:“這些船工我們都查過,就是最普通的工人,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也沒有得罪過誰……而四象組織這樣的勢力,怎么可能會為了殺害一些普通船工,耗費這么多心思?這著實是奇怪。”
林楓眼眸瞇著,緩緩道:“我們會覺得奇怪,只是因為我們線索掌握的還不夠多……不過。”
他看向杜構,輕輕一笑:“我已經有所推測了。”
甲板,桅桿旁。
林楓和杜構來到了堆放尸體的區域。
此時這里有用炭黑畫出來的一個個人形圖案。
這些圖案代表著曾經擺放在這里的一具具尸首,看著這些圖案,林楓便能想到當時這里是一個什么樣的畫面。
三十多具尸首依次擺放,形成一個圓形,同時他們的傷口不斷有鮮血流出,最終這些鮮血在桅桿處匯聚,若從上面俯瞰,絕對是一副極具視覺沖擊力的血色之花。
想著這些,林楓忽然抬起頭,向上方桅桿上方看去。
便見這個桅桿有三層樓的高度,上面掛著白色的帆,而此時帆已經收了起來。
“十五!”林楓突然開口。
趙十五忙道:“義父。”
林楓抬起手,指著桅桿,道:“你能爬到最上面嗎?”
趙十五呲了呲牙,道:“有些難度……這桅桿太過光滑,沒有能夠借力的地方,對腿部和手臂的力量要求比較大,但我可以試試。”
林楓點了點頭:“試試,看看能不能爬到最上面。”
聽著林楓的話,趙十五自是二話不說,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便直接抱著桅桿爬了起來。
這個桅桿為了防止水汽腐蝕木頭,外面涂了漆,所以較為光滑,比起尋常的樹難爬的多。
但好在趙十五的本事當真不是蓋的,哪怕他爬一步就會向下滑落一點,也還是穩步向上。
很快,他就夠到了懸掛船帆的橫著的木頭,有了借力的地方,他速度更快。
沒多久,就爬到了最上方。
“義父,我到了。”趙十五向林楓吼道。
林楓道:“向下看,視覺效果如何?”
趙十五看著桅桿周圍已經凝固的鮮紅血跡,還有那些人形輪廓圖案,不由倒吸一口氣,道:“很嚇人。”
林楓笑了笑,道:“看看桅桿的最上面,有沒有其他人爬上去過的特殊痕跡。”
趙十五找了找,忽然道:“有一個倒三角的痕跡,看起來就和我們之前在圍欄上看到的一樣,而且木頭的原色還在,比較新。”
聽著趙十五的話,林楓眼眸陡然瞇起。
他指尖摩挲著玉佩,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可以下來了。”
一旁的杜構不解道:“難道賊人還爬上過桅桿?可這桅桿又高又難爬,他爬上桅桿干什么?”
林楓依靠著前世的經驗,呵笑道:“自己親手制造的藝術,哪能不好好欣賞?”
“什么?欣賞?”杜構瞪大了眼睛。
剛剛下來的趙十五聞言,更是雞皮疙瘩瞬間起來了:“欣賞這種嚇人的詭異畫面,這是個瘋子吧?”
林楓笑道:“是否是瘋子,等抓到他就能知道了。”
“抓到?”趙十五一怔,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忙道:“難道義父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現在還不知道,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他和杜構對視了一眼,旋即便直接轉身向渡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走吧,在等待消息的過程中,我們去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趙十五問道。
杜構也好奇的看向林楓,按照林楓的辦法,現在他們只需要等待調查結果就行了,還有什么事需要做?
然后,他就聽林楓緩緩道:“去把鬼船——也就是那艘沉沒的船打撈出來。”
“打撈?”杜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能打撈出來?我問過船匠船工,他們都說不可能完整打撈上來,所以我們最多只能派人潛入到沉船里調查一下,根本就沒想過能弄出來。”
林楓笑道:“那艘船是造成后續所有案子的起始,且那艘船上還藏著船員消失之謎……而如萊國公你所言,你們就沒想過能將沉船弄出來,派人潛入水底,也就能查看那么一小會兒,又能查到什么?”
“所以,我想……四象組織肯定也是這樣想的,他們會對后續的四艘船將痕跡打掃的干干凈凈,讓我們無法從這些船里發現他們的直接線索。”
“可是,對第一艘被他們弄沉的船,他們可未必會耗費時間做那在他們看來無意義的事。”
“也就是說……”
林楓看向杜構,緩緩道:“那艘船里,或許藏著其他船都沒有的線索和秘密。”
杜構聽著林楓的話,內心猛的狂跳了幾下。
他不由道:“林寺正,難道你真的能將其打撈出來?”
林楓轉過身,朝向驕陽的方向走去,笑道:“能不能成功,試試不就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