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再度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呂布,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這封信會不會是曹操的陰謀?
這個顧慮確實讓他們頗為驚訝,可真正讓他們震撼的是,問題竟然是由呂布提出來的。
尤其是陳登,眨巴著眼睛,他真的是呂布?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更愿意相信是陳宮給呂布提出了質疑,才讓他有了這驚天一問。
張遼和高順也有些茫然,對覷一眼,沒說片言。
“溫侯所想,正是在下所慮。”
最先反應過來的陳宮欣喜的上前一步,作揖道:“劉備若想投曹,在紀靈率兵出征的時候就該行動了,那時候的他兵微將寡,糧草不濟。
現在呢,兵馬已逾萬人,且糧草充沛,這個時候聯曹,怎么看都不明智。”
或許是被呂布那一聲喝喚醒了,陳宮撥開眼前迷惑,終于發現了這件事最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時機不對。
“溫侯,這種事情不可想當然,萬一信是真的,等曹操大軍一到我們可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調整過后的陳登立刻進言。
“你二人怎么說?”呂布看向呆立在門口的張遼高順。
二人互看一眼后,默契作揖,“聽憑溫侯吩咐。”
呂布扶了扶額,有些為難。
占據徐州以來,陳宮和陳登意見相左的時候,他更多還是偏向后者。
并不是默認陳登比陳宮更有才華,實在是想穩固徐州局面,不得不依賴陳家。
可眼下...
他們兩人說的各有道理,一時間呂布根本沒有任何主意。
解鈴還須系鈴人,還是找那小子問問吧。
呂布長吁了一口氣,悶聲道:“且容我三思。”
說罷,站起身來離開了太守府。
他先是回了一趟家,準備把這一身戎裝換了。
呂布的家就在太守府的隔壁,這里原本是劉備住的將軍府,定在隔壁是為了方便平日里議政。
換了一身湛藍色錦服后,呂布大踏步的朝著平福街而去。
......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林墨躺在懶人椅上,翹著二郎腿,悠閑的哼著小曲。
午后的陽光透過身后的桂花樹灑落在他臉上,讓人很愜意。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呵...這小子唱的歌還挺狂。
站在門口的呂布覺得,這世間,大概只有自己才配得上這歌詞。
“岳丈大人來了?”
余光瞥見走進來的呂布,林墨從懶人椅上站了起來,笑盈盈的作揖道:“我還以為您回溫縣了呢。”
“聽你這話,有些怨氣啊。”
呂布也沒心情跟他打趣,對著起身準備進內屋的林墨壓了壓手,“別忙活了,就這坐吧。”
請他坐下后,林墨搬來一張小凳子立在了旁邊,“岳丈大人,這都半個月了吧,訪友也該訪完了,咱什么時候啟程回溫縣啊。”
林墨現在很矛盾。
他不知道曹操什么時候來攻徐州,擔心一旦攻城,自己會成為屠城對象。
可離開了徐州,他又擔心戰五渣的自己死在山賊的手中。
只能期望‘張興’快些訪友結束,好去溫縣避禍。
“這個先不提。”
呂布擺了擺手,凝神看向林墨,“這段時間我認真的想了想你上回說的話,如果呂布真的收到了那封信,也未必會向小沛用兵,因為曹操忽略了最關鍵的一個地方。”
林墨看著呂布,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時機!”
呂布指骨敲響著旁邊的桌子,分析道:
“你細想,袁術出兵的時候,劉備麾下不過三千多兵馬,那個時候他尚且沒有投曹,現在呢?
你可知劉備在小沛招兵買馬已達萬人規模,怎么可能選擇這種時候投曹呢?”
果然啊,他對我的考驗還沒有結束。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畢竟,預設只有等到事情發生后人們才會愿意相信你是對的。
林墨深吸了一口氣,正襟危坐,他估計,自己不拿出點干貨來,這個未來岳父是不會帶他去溫縣的。
今兒,就告訴伱花兒為什么辣么紅!
“時機什么的,根本不重要,甚至呂布會不會發兵攻打小沛,也不是關鍵,在這封信落在呂布手上的時候,徐州的局面就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笑話,徐州的局面豈會因一封信落到我的手中而失控?
呂布仿佛聽了天方夜譚一般嗤笑道:“你這可就危言聳聽了。”
林墨微微一笑,“岳丈大人,在呂布收到這封信后,選擇無動于衷,那么徐州那些世家豪強們就會覺得,呂布怕了,我們是不是該趁早跟曹操搭上線呢?”
攻心?
呂布拳頭不由攥緊。
這確實是那群世家豪強們做的出來的事。
而且,陳登知道了這件事,便意味著徐州地界上所有豪強世家都知道了,瞞也瞞不住的。
“就算這樣,也沒你說的這么夸張。”
“這只是其一。”
林墨收起笑容,加重了幾分音量,“最致命的是其二,如果我沒猜錯,以曹操的手腕是絕對不可能只寫一封信的,應該還有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在哪?”
“小沛,劉備的手上。”
林墨輕輕敲了敲桌子,篤定道:“這封信呢是呂布寫給袁術的,內容嘛,兩家已經結為親家了,愿意借道,請袁術放心攻打,自己絕對不會插手。”
嘶~
呂布倒吸了一口涼氣,瞳孔急速擴張。
此時此刻,袁、呂兩家并未真正聯姻,可是淮南使者入彭城提親的時候陣仗可不小,劉備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
有了聯姻的前奏,劉備再‘意外’截取到這樣的一封信,認誰也不會懷疑信上的內容啊。
到時候會怎么辦?
就算有一萬兵馬,也不足以面對淮南勁旅的,唯一自救的法子就是投靠曹操...
越想越害怕的呂布,連呼吸都不由的急促了起來,
“難怪你會說這封信落在呂布的手上后,徐州就已經失控了,如今看來,這招簡直是陽謀,避無可避。
曹操他,當真是奸詐狡猾...”
呂布發顫的聲音中,帶著幾許絕望。
半個月前林墨這么說,他會覺得這小子在想屁吃,哪有這么多心眼子的人。
可事實上,他已經預測到了第一封信的出現,那這第二封信...
難怪,難怪他會說徐州不久就要有大戰了,難怪他會想去投奔曹操,我都有點想去了。
“所以啊岳丈大人,聽小婿的準沒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趕緊離開徐州回溫縣吧。”
那年我雙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對手。
看著岳父被自己預設的計謀震撼的臉色都變蒼白,林墨覺得自己人前顯圣的功力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這下,你總該可以放心的投資我了吧?
這個時期趕回溫縣,走個舉孝廉的流程后,如果關系夠硬,應該可以在一年內進入到曹氏集團。
也就是說,還來得及獻計水淹徐州。
加上我手頭上的這幾樣發明,封個侯不過分吧。
想一想未來美滋滋的日子林墨就覺得精神抖擻。
林墨沉浸在腦補中的時候,呂布終于回過神來了,他定神看著林墨,深吸了口氣,“允文,按你所說,徐州已成必敗之局。
我想知道,若是你來應對,可還有回天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