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見曹操!”張飛帶著一隊人從遠處策馬而來。
另外一頭,關羽從右側也趕了過來,手中青龍偃月刀還滴著血,“大哥,方才有人看見曹操從北門逃走了,我們是不是趕快追上去!”
雙手持雌雄寶劍的劉備緊鎖眉頭,一時拿不定主意。
四周,不斷有叛軍和慌亂的曹軍靠近,無不被關張斬殺,被大軍簇擁在中間的劉備對此并不關心,他現在需要冷靜,因為接下來的這個決定,關乎自己的未來,甚至是大漢江山的未來。
兵變剛剛開始,各營就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廝殺聲。
作為此次西征的先鋒副將劉備麾下有一萬兵馬,其中六千是曹操的人,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劉備壓根不管他們,帶著張飛和關羽要先穩住自己的四千多老弟兄。
這四千人里,有一多半都是當年陶謙留給他的丹陽精兵,戰力不俗,而且心境沉穩,他們沒花太多的時間便穩住了部曲。
面對著四面八方的廝殺混亂,劉備下意識就想帶著自己人脫離戰圈,畢竟,他沒這么大本錢折騰。
四千多弟兄,打完,就真的沒了。
直到他聽到有人跑過來求救,聲稱張繡帶兵殺到了主寨要取曹操首級的時候,他敏銳的察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于是帶著關張,領著四千多人一路將叛軍、逃兵斬殺開路,終于來到了主寨,卻得聞曹操早就跑了,心下是想追擊的。
可當他看到轅門下的一幕,便猶豫不決了。
擺在面前無非是三條路,第一,帶兵追殺曹操,現在他的身邊肯定不會有太多人保護;第二,明哲保身,帶著四千多人逃離戰圈;第三,救下曹昂、曹安民和典韋。
劉備打眼看著北門方向,凝神暗想:逃出營寨后他肯定是往東狂奔,渡過淯水就有七八條路可走,我如何追的上他...
若此時坐視不理,固然沒有損失,卻白白錯失一個送上門的良機。
“大哥!四面皆敵,此地不宜久留,還需從速定奪!”關羽揮刀砍翻逼近的四名西涼兵后喊道。
借助著四散的篝火,劉備的眸光再次落在了轅門下廝殺的渾身是血的曹軍三人組身上。
他是曹操的長子,典韋又是曹操最喜愛的護衛,我若在此時救他們,就等于為曹操立下潑天之功,日后必不相疑,再謀事則勝算極大。
如此算計,這第三條路,于我最為有利。
“二弟三弟,隨我殺向轅門!”思忖一番,劉備終于下定決心,不管是將來刺殺曹操,還是帶兵脫離自立,打消曹操心中的疑慮都是一定要過的一關,救三人而換一個未來,值!
“三弟,快快跟上大哥!”關羽也不知劉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見他沖向叛軍只得緊跟了上去。
原本來殺曹操的劉關張兄弟,變成了救人小分隊。
后發先至的關羽揮動青龍偃月刀,借助著戰馬的沖鋒之勢,將轅門外圍的八名西涼兵打飛了出去。
緊隨其后的張飛將手中丈八蛇矛直挺挺的刺了出去,扎入一名西涼兵的胸口后挑起朝著人群狠狠一砸,當即被砸倒六人。
接踵而來的劉備左右兩側都是丹陽精兵壓陣,像一把尖刀刺入西涼軍的陣容。
頃刻的功夫,包括張繡在內的西涼軍無不心悸。
行軍打仗、尤其是戰斗進入白熱化階段,最害怕就是被偷襲,先不論關張兩人萬夫莫敵的勇猛,曹軍三人組消耗以身受重傷的代價已經是把西涼軍的銳氣磨損過半了,突如其來的側擊,足以讓原本有些搖曳的軍心轟然倒塌。
關羽張飛攜勢各自策馬竄入亂軍之中,手中長兵或是勢大力沉,開山碎石,或是矯若游龍,詭異莫測,西涼軍被殺的丟盔棄甲,連連后退,哪里還顧得上典韋他們。
看著面前一個接一個倒下的軍士,張繡氣的滿臉通紅,他提槍便要去跟殺的最兇的關羽纏斗,卻被一旁的副將攔下,嘶聲道:“將軍,不可再戰了,否則弟兄們都要埋骨在此了!”
關中地區自董卓之后,各部割地稱雄,山賊四起,硝煙沒有一天停下來過,張繡跟著張濟在那種地方呆了整整四年,算的上是身經百戰了。
過去積累的經驗告訴他,對方沒有騎兵,現在走,還來得及,再晚,就真的要把兄弟們都葬送在這里了。
他不甘的看著劉關張在亂軍中把自己的袍澤砍瓜切菜般蹂躪,咬牙切齒道:“大耳賊,我給你記下了,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隨后大喝道:“弟兄們,撤!”
大軍開始脫離,倉皇而逃,所幸劉備也并沒有要痛下殺手的意思,把張繡驅趕離開后,他便讓人守護在轅門周圍,一副前來救主的做派。
他大概不知道,歷史的車輪,被他牽引著發生了改變。
他只是堅信,今夜的行為,應該足以賺得曹操信任,甚至在內心已經謀劃著如何脫離許昌,又該取何處立足。
張繡帶人撤離后,各營的騷亂卻并沒有戛然而止,劉備也不去管他們,除非是靠近的亂軍,否則他們不會動手。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營中的廝殺聲才終于伴隨長夜的最后一絲黑暗消散了。
淯水旁再次恢復了寧靜,滿地的尸體和狼藉的大營卻洶涌的標記著昨夜那場兵變有多兇殘。
天徹底大亮后,各部開始陸續歸營。
其實,無論是被嚇跑的,還是避難離營的軍士,最終還是得回歸到大軍中去,否則只能餓死于荒野。
淯水旁,曹操倚靠在一棵枯木旁,看著滾滾淯水,雙目無神,沮喪的像個老人。
不斷有將士跑到他面前稟報各營情況,夏侯惇、曹洪、樂進和徐晃等各部都已重新整備部曲,雖有損失,精華尚在。
可曹操似乎對此漠不關心,每次有軍士來都會問一句:“找到典韋將軍了嗎?”
最終的答案卻又讓他無比失望。
他甚至,都沒有問一句曹昂和曹安民啊。
曹操攙扶著那棵如同他此刻內心一般的枯木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對著洶涌的淯水嘶聲吶喊:“典韋將軍何在!典韋將軍何在啊!”
回答他的,卻只是淯水沖擊渡口的聲音而已。
這一刻,曹操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司空,司空!”
一名斥候策馬而來,飛身下馬后單膝跪在地上,“稟司空,找到大公子了。”
曹操踉蹌著上前,一把攥起斥候,急切道:“典韋將軍呢?”
“與大公子、安民公子一并在劉皇叔的營帳內,三人皆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軍醫已在救治!”
聞言,曹操只覺得整個人松了一口氣,原本堵在心頭上的石頭似乎終于被挪走了。
他騎上曹昂的戰馬后,揮了揮馬鞭,“前面帶路!”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