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虛著眼,斜睨田晉中,一胳膊肘把這小子勾過來夾住。
“你還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依我看吶,懷義那小子不需要指點,你小子需要!”
說罷,反手就是幾個暴栗,大笑道:“看過西游記沒有,伱好好數數,我敲了你幾下,然后幾點來找我單獨指教!”
田晉中掙扎道:“指點的事,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的啊,但師兄你先放開我吶,這么多人,師弟我不要面子啊!”
另一邊,殿內。
天師張靜清坐在太師椅上說道:“懷義啊,我記得你也下山走動過,善信也有過饋贈,怎么連請師兄喝茶的錢都沒有嗎?”
林懷義戰戰兢兢的站在他面前,小心說道:“這……師父,弟子一向清貧,確實是囊中羞澀啊!”
“嗯?原來是這樣啊,囊中羞澀啊……”
張靜清點了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啪”的扔在地上,滾落出一地的大洋來。
“這……”
林懷義本來還以為是師父賜錢給他,剛準備說自己不需要,但一看錢袋子,頓時腦袋一嗡,臉一下就白了。
這錢袋子竟是他自己的。
一時間,林懷義腦中浮想聯翩,師父把我的錢袋子挖出來干嘛,這么點小事,還單獨召見我,難道師父以為是我要偷偷存錢下山跑路?
張靜清語氣淡然道:“你把錢都埋了起來,囊中怎么可能不羞澀呢?”
林懷義臉色煞白,不敢說話,他有些琢磨不透師父的想法。
天師張靜清低垂著頭,讓林懷義看不清他的臉色,繼續道:
“懷義啊,當年你家遭劫,我救了你,收留你,還收你當弟子,傳你手段……是為了讓你欺師的嗎?”
林懷義冷汗直冒,撲通一聲跪下,連忙認錯,一臉誠懇道:
“師父,弟子不是有意欺瞞師父和大伙,弟子知錯了!”
“哼!”
張靜清冷哼一聲:“懷義,你讓師父很失望啊,這些年為師待你不薄,你師兄們更是待你如手足一般。到頭來,我們都換不來你一句實話嗎?你還有什么瞞著我,說出來,我既往不咎,就當沒發生過。”
這次,張靜清是真有些生氣了,在這個時代,講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收了這個弟子,供他吃喝,傳他本領,教他做人……
但到頭來,這個弟子卻對他有很大的隔閡,無論大事還是小事,都處處瞞著他,一點也不信任。
這種感覺,讓張靜清心里很不好受。
先前他生氣,雖然嘴上念叨著張之維,但其實那只是掛嘴上的,林懷義這事,才是掛心里的。
現在,他想給林懷義一個坦白的機會,只要坦白了,那一切的一切,他過往不究。
林懷義冷汗直冒,連忙跪下,說道:“師父,師父,弟子有錯在先,弟子不該存私房錢,這些錢,弟子不要了,弟子不是有意的,弟子也就這點事瞞著大伙和您,你就原諒弟子這一次吧!”
“哦?!是嗎?”
張靜清沉著臉,站起身來,走到林懷義的面前,沉聲道:
“就這點事……真的就只有藏錢這點事嗎?”
說著,張靜清跟提一只貓一樣,一把抓住林懷義的后頸,將其提起來,恨鐵不成鋼道: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只是存私房錢這點小事,我會找你?你看起來挺精明的,挺賊的,怎么老在一些大事上犯糊涂?”
說罷,張靜清一把將林懷義按在地上,炁從手中迸發,沒入林懷義的體內,一步步朝丹田而去,大有廢了他的趨勢。
“啊,師父,啊啊啊.”
強大的炁在體內亂竄,林懷義痛苦的大叫,下意識運起金光咒,想將其驅逐出去。
感受到這股金光的強度,張靜清心里冷哼,都這時候了,還不坦白,還跟我藏著掖著?
他冷笑道:“嚯喲喲,你這個孽畜,既然還要和師父擰巴擰巴,我傳給你的手段,現在我收回來,你有意見嗎?”
“師父,弟子知錯了,師父……”林懷義一邊艱難抵抗,一邊求情。
“還敢反抗,你以為就憑你這點微薄道行,就能反抗的了我?”張靜清加大力度,更強大的炁往林懷義體內灌注。
“呀!”
察覺到師父來真的,林懷義大喝一聲,不再藏拙,運起全部的炁,豁盡全能,運轉金光咒。
“鏗鏘!”
一道極其厚實的護體金光出現,一下就驅逐了張靜清的炁,不僅如此,還震開了張靜清鉗住他后頸的手。
隨后,林懷義腳一蹬,大殿地面塌陷,借著反震之力,他瞬間跨越十多米的距離,跳到了殿門前。
“呵呵,懷義啊,這么多年了,為師見才知道,你竟然精進到了這般地步,說你欺師,不算冤枉你吧!”張靜清一臉冷漠道。
剛才林懷義的金光咒境界,讓張靜清也吃了一驚。
他一直都知道這小子在藏拙,但萬萬沒想到,隱藏這么之深,之前,他預估林懷義和陸謹差不多,但現在看來,要強不少。
“師父,何至于此啊?!”
林懷義看了一眼沉著臉的張靜清,心知不妙,拔腿就跑。
一邊跑,還一邊掏出兩張神行甲馬貼在腿上,一步跨出幾十米,三兩個呼吸就消失在了龍虎山。
林懷義雖然和張之維一樣,也主修的是內丹功,但作為符箓三宗的弟子,一些基本的小符箓,像神形甲馬這種,還是不在話下的。
張靜清看著徒弟遠去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作為道門天師,他一身實力,已然臻至化境。
這天下,能和他掰手腕的都沒幾個,一個小屁孩,他真想鎮壓,哪會讓他逃走?
就算真讓他跑了,八字什么的他都知道,也能咒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道士就跑得了道觀?
“唉,小聰明,大糊涂,一個二個的,都不省心啊!只是想讓你認錯坦白,敞開心扉而已,何至于此啊?我若想廢你,你跑得了?”
“唉,心中有賊,養不熟,罷了罷了,你要下山,那就下山去吧。這些年在山上學的本領,就算是在這亂世中,你也應該有了立足的資本!”
張靜清長嘆一聲,一拂衣袖,回了殿內,卻沒有打坐清修的意思。
弟子叛逃,對他而言,就好像有一個養了多年的兒子,突然就斷絕關系了一樣。
即便是天師,他也很難一下就釋懷,畢竟正一教一脈和全真一脈不同,沒那么清心寡欲。
這時,張靜清腦中突兀回想起了張之維,如果是他,面對這種場景,會如何應對?
想了一會兒,張靜清搖了搖頭,性格不同,沒有可比性,若存私房錢被逮,這小子不會求饒,只會笑著把錢遞過來請師父喝茶。
至于藏拙……這家伙一點事情就搞的人盡皆知的,藏拙是不可能藏拙的。
剛這么一想,說曹操曹操到。
“啪!”
門被推開了,一個身形接近一米九的孽畜,毫不見外,大搖大擺的跑了進來,嚷嚷道:
“師父啊,看看我給你帶了什么來了!”
張靜清虛著小眼睛,斜瞟著大搖大擺闖進來的張之維,冷冷吐出一個字:
“滾!!”
“嗯?!”
脾氣這么大?在懷義那小子那里吃癟了……張之維歪頭看了一眼張靜清。
然后很明智的,嘚啵嘚啵的倒退著跑了出去,還很貼心的關上了門。
“哼,算你識相!”
張靜清冷哼一聲,剛才他還在想,要是這小子繼續沒大沒小的,就借口考校他一番,好好出出氣。
欺師這件事,他也沒得跑,說好了半個字不泄露,轉頭就長篇大論的講出去。
退出大殿,張之維手里拿著包茶葉,回了自己的住處。
其實嘛,他這次過來,是打算孝敬茶葉的同時,看一下懷義這小子到底怎么樣了。
但看師父的表情,他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這家伙估計是跑下山了。
“糊涂啊,這大耳賊怎么想的?陰溝里藏久了,坐井觀天,都不知道海闊天空了,師父不放海,拿頭跑呢!”
張之維搖了搖頭,也沒再多想,林懷義這家伙有些少言寡語的,以前,出于對師弟的關心,他也問過幾句。
好像說是因為他之前愛出風頭的原因,讓家里遭逢大難,一家人死了個精光,只有他一人活著。
總之嘛,就和笑傲江湖里的林平之有些像,對于這些事,林懷義不肯多說,張之維也就沒多問了。
這個世道不太平,這種事很平常,所以對于林懷義的性格,張之維也能理解了,背負血海深仇嘛,偏執一點,是正常的。
“本來還想找師父探討一下修行上的事,但現在……還是不去觸霉頭了吧,我自己琢磨去!!”
張之維還是挺有眼力勁的,果斷開溜了,要是被留下來借口考校,實則挨揍,那就不太好了。
這種情況,他遇到過好幾次了,每次師父心情一不好,就喜歡考校他。
最初幾次,他興致還很高,但被打了幾次,就不去當這冤大頭了,畢竟也不好真的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