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陰五雷的傳法,又在師父那里蹭了一頓飯,張之維回到自己袇房的時候天已大黑,他沒有休息,而是開始修行。
不過,他沒著急修行陰五雷,而是在修行天蓬大法。
天蓬大法很簡單,不用費什么勁,他打算先把盤踞在堂口中的天蓬元帥掌握了再說。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神刀一下,萬鬼自潰。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張之維口誦天蓬神咒,盤膝凝神而坐,右手結雷印,左手持六甲印,而后一邊開始行炁,按在北極驅邪院所見的天蓬真君的形象開始存思。
念誦了九遍神咒后,張之維的泥丸宮中,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小人。
可隨著神咒的念誦次數增加,這小人開始綻放出了神圣無比的光華,身形也逐漸清晰起來。
其貌顯四頭八臂,執鉞斧、弓箭、劍、鐸、戟、索六物,黑衣、玄冠、金甲……正是天蓬元帥的模樣。
而當張之維念誦了九九八十一遍神咒之后,一臉怒相的天蓬元帥猛地睜開八只眼睛,環視一圈之后,揮動兵刃虛空一砍。
與此同時,堂口空間內,盤踞在七星臺上的巨大天蓬元帥,也猛地睜開了八只眼睛,揮動著巨兵遙遙一揮,嚇得不遠處的“國師”猛地跳出去老遠,瞪著一雙焰電交織的眼睛死死盯著它,時刻準備著過去和那個豬頭大戰一場。
“所謂的操控護身神將的方法,原來是通過操控存思在泥丸宮內的小小法身,來影響護身神將的行動。”
“因為不是意識直接附身掌控,法身的操控有些落不到實處,難怪趙汝澮和‘國師’打的時候,這么的僵硬!”
張之維突然覺得這有些類似開高達,想要完整掌控如臂使指的操控天蓬元帥,只怕得好好練習一番才行。
不過這事不急,當務之急,是先把陰五雷給修行了,若金光咒是他堅不可摧的甲,那雷法就是他無往而不利的劍,具有優先級。
修行陰五雷對張之維來說,并不算什么難事,其實無論是完整的五雷,還是陽五雷,陰五雷,都是在構建陰陽,有陰陽就必然分五行。
完整五雷是以心肺為陽,肝腎為陰,五臟為五行。
陽五雷是以心為陽,肺為陰,圍繞著心肺搭建出一個小型的五行。
那陰五雷就是以腎為陰,肝為陽,圍繞著肝腎搭建出一個小型的五行。
陽五雷整體是以陽屬性搭建的,所以端莊明亮,威猛無儔。
陰五雷整體是以陰屬性搭建的,所以潮濕陰冷,吸骨榨髓。
兩則雖在細節上有很大差別,但整體的方向是一致的,張之維的陽五雷已經臻至化境,幾乎是已經到了半部雷法的盡頭,一法會萬法通,所以陰五雷修行起來輕車熟路,毫無難度,甚至可以用勢如破竹來形容。
不過修著修著,張之維心頭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感覺縈繞,他竟然極其罕見的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一張張青面獠牙的面孔對著他,在斥責他,聲音又急又快,如同念經,但偏偏又很大,恍若雷鳴,連成一片,在他腦中不停的炸響,讓他頭痛欲裂。
這些青面獠牙的面孔張之維認得,是之前被他敕令出來修房子的神將。
先前神將們消失的時候,白玉宮和張御山師叔都提醒過自己,說上壇神將不可輕敕,只能在降妖除魔,懲奸除惡的時候動用。
若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動用神將,事后必遭懲罰,師父和張異師叔曾各自敕令神將出來斗法,最后兩個都被神將秋后算賬,吊起來打,幾天都下不了床。
現在看來,當前這種情況是神將秋后算賬來了。
張之維眉頭一皺,強行睜開眼醒來,揉了揉太陽穴,但腦中宛若念經的雷鳴聲并沒有消失,反倒愈演愈烈。
“這不是夢!”
他閉上眼,那一張張青面獠牙,嘴巴不動翕動的面孔又出現在眼前。
“是內景,它們在影響我,想把我拉如內景,但我妄念不加身,它們只是白費功夫,不過,一直吵吵,還是很煩!”
顱內不斷回響的聲音,讓張之維想遁入內景和神將們大戰一場,但轉念一想,就連師父都被吊錘了一頓。
而且,他們又幫自己修了房子,要知道,請下壇兵馬出來做事,事后還得奉上香火貢品呢。
這些上壇兵馬做事之后沒有報酬就算了,嘮叨幾句,發點牢騷,自己還把他們拾掇一頓,未免有些太乖張了一點。
一念至此,張之維忍住腦中不適,起身出門去膳房拿了些瓜果肉食,又取了幾炷香點燃,插在香爐里,擺了個香案,嘴里念念有詞。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此乃《凈天地神咒》,一般是做法或者祭祀的時候用,清凈天地,以待神降。
張之維現在不做法,是在祭祀,他打算退一步,要讓這些神將來享用香火。
不過,他的退讓,并沒有讓神將們平息怒火,腦中的聲音更大了不說,屋內還憑空刮起了一陣風。
香爐里的三炷香被吹滅了,兩邊的香更是從中斷裂,像是被人橫著砍了兩刀,擺出了兩短一長的架勢。
“人怕三長兩短,香忌兩短一長,各位的怒氣很大啊!”張之維說道。
緊接著,風更大了,吹得香案猛地傾瀉,桌上的貢品稀里嘩啦倒向一邊。
“砰!”
張之維按住香案,將其扶正,伸出食指,指尖冒起一團火焰,他面無表情的把香重新點燃,道:
“要是香和貢品不和口味,你們可以說,我酌情安排!”
話音剛落。
一股逆風突起,掀翻了香案,各種貢品,香灰,濺了張之維一身。
腦中的念經聲也越來越大。
“他媽的!”張之維拍了拍頭,深吸一口氣,怒喝道:“造反吶!”
他直接盤腿坐下,遁入內景之中。
霎時間,他出現在了一個被云霧籠罩的地方,一切都看不真切,只有時不時的白光亮起,像是在云層里。
“兀那小輩,不敬仙師,今天定要讓你吃盡苦頭,以儆效尤!”
循聲看去,就見云頭之上,出現了數十位高大的正神,個個三米多高,全都身披鎧甲,各持刀斧劍戟,威武不凡,然而一個個眼帶煞氣,配上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孔,讓人不寒而栗。
“吃盡苦頭,以儆效尤?”
張之維面無表情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本打算把火放在魔都,結果你們這群鬼神聽不懂人話,不識抬舉……”
話還沒說完,一團浩浩湯湯的黑色云海籠罩過來,里面交織的雷霆,讓放狠話的張之維一頓。
一時間,張之維所立的地方,陷入一片刺目的白光之中。
不過白光持續了不到五秒鐘就結束了,只見黑色的云海之中,一尊四頭八臂,青面獠牙,劍戟嚴森的巨神,揮動著長兵,劈砍環繞周身的云團,展露真容。
巨神身高百丈,如抵天古神,緩緩抬頭,八只眼睛凝視著云端的大力天丁們,叫他們當時就呆滯住了。
天蓬元帥可是他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如何不唬人?
但很快,他們便反應過來,這并非真正的天蓬元帥,只是附身神將在內景中的顯化形象。
當即便是一道水缸粗細的白色雷霆劈在天蓬元帥的腦門上,只是雷霆那和天蓬元帥的百米身軀相比,實在難堪副實,對他沒有造成什么傷害,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云頭,八只眼睛看的大力天丁們不寒而栗。
這讓云頭的大力天丁咬牙切齒,齊齊發功,連綿不斷的雷暴自云中炸起,連帶激發出的雷霆,宛如雨點般朝著天蓬元帥轟過去,打的周圍云海翻騰。
但令人驚懼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巨神般的天蓬元帥不退反進,直接逆雷而上。
縱使雷霆一時淹沒云天,卻仍被天蓬元帥一頭撞上,直接將那數十尊大力天丁腳下的云團給撞的崩解潰散,那站在前排的幾個首當其沖,被撞得形體崩散。
“好話說過,貢品上過,給臉不要,去伱媽的不敬仙師,給我死來!”
張之維控制著天蓬元帥,扔掉兵器,兵器懸停身后,他則張開八臂,朝著剩余的幾個大力天丁抓去。
這還教訓個屁……幾個大力天丁當即就往天上跑去,要離開張之維的內景,脫離他的“魔爪”。
不過,張之維哪有那么容易放他們離開?八只手臂陡然伸長,仿佛要長到天上去,幾個大力天丁默不作聲的跑,速度飛快,但身后的大手卻如逃不脫的五指山一般越來越近。
“噗嗤!”
“噗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接二連三的大力天丁被抓住,披堅執銳的身軀被捏碎,化作雷部道炁無力潰散。
一時間,整個天地乾坤之中,只剩天蓬元帥獨逞兇威,他揚起四頭,振動八臂,長吼道:
“我這人,賞罰分明,你們擾我修行,該罰,但為我做事,該賞,我捎給你們的香,你們不能不吃,不然,我再把你們敕令出來拾掇一頓!”
說罷,張之維睜開眼,泥丸宮中的天蓬元帥閉上眼。
他起身把被打翻的香案立起來,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地面。
“咱天通教主大氣,就不把這些腌臜之物弄來貢神將了。”
張之維便重新去膳房弄了些吃的,又點燃了新的香燭,嘴里念誦《凈天地神咒》。
這次,無風也無浪,香也沒再出現兩短一長,反倒和被人猛抽的香煙一樣,快速燃燒,各種瓜果上的炁也被吸收,而后塵歸塵土歸土,幾個呼吸間,香案上的東西都消失殆盡,吃的那叫一個一干二凈。
“這就對了嘛,大家伙好好休息,咱們平時那么多香火供著你們,可不是讓你們來擺譜的!”
張之維自語了一句,收起香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明月高照,正適合修行!”
當即繼續開始修行陰五雷。
沒了外界干擾,修行沒多久,張之維的身上,忽而跳出許多漆黑的弧光。
而后“轟”的一聲,陰雷震響,大量漆黑的陰五雷轟隆震出,不過并不是粘稠液體狀,而是如陽五雷那般的電弧在跳躍,很是怪異,行進跳躍間暴烈無比,可偏偏色澤幽深予人一種粘稠柔膩的矛盾感覺。
但古怪歸古怪,威力卻也霸道得很,但凡所經之處,空氣中的水汽,甚至是一些游離在空中的自然能量,都一并蒸發一空。
“嗯……有點不對,這不就翻版的陽五雷嗎?太剛了,不符合陰五雷的特性!”張之維反應過來,“應該是陽五雷用順手了,直接把陰雷按陽雷的方式在施展!”
陰陽五雷雖同屬半部雷法,但它們的特性卻是天差地別,陽五雷大開大合,威猛無儔,它的形態是固定的,陰五雷的招式,陽五雷用不了。
但陰五雷的特性是無拘無束,縱性自在,奇詭多變,所以用陰五雷能施展出陽五雷的招數,譬如掌心雷,奔雷掌什么的,只不過威力相差甚遠。
后世的張靈玉便是以陰五雷為根基,施展掌心雷來冒充陽五雷,結果在羅天大醮的時候被張楚嵐一擊給打飛了。
張之維對陰五雷并無芥蒂,當然要直接展現出陰五雷的真形。
只見他身上狂暴跳躍的黑色雷光,在如同火光一般跳躍疾走一段之后,突然猛的向內一收,化作膏狀,如油墨浸物無聲,圍繞著張之維周遭蜿蜒蛇形。
所過之處,沒有絲毫激烈的反應,悄無聲息的,無論木質家具,還是石質地板……全都在一瞬間化作黑沙簌簌滑落。
張之維睜開眼看向四周,只見他周圍幾米內,一切物體,全都化作了黑色的齏粉,甚至石板地面都沙化了。
而他,道道黑色的油膏裝物體如環加身,宛若魔神。
張之維:“…………”
怎么回事,怎么動不動就拆家啊?
張之維撓了撓頭,感覺有點頭疼:“算了,先試試這陰五雷的效果!”
為避免再次拆家,張之維走出袇房,兔起鶻落,幾個縱躍就來到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