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能說是找茬!”王鐘圣道長說道:“據我所知,確實有一些門派去天師府求證此事,至于具體是哪些門派……”
“我們武當對此事的關注度不高,具體情況我不了解,不過,既然敢上龍虎山,那自身必然是有些分量的,應該是三教的人牽頭!”
王鐘圣道長所說的三教,也就有釋儒道。
其中,儒教雖然自古與道教和佛教并稱為三教,但嚴格來說,儒教并不算是宗教。
每一個宗教的背后,都有一種自己的文化指向,核心指歸。
道教的核心指的是自然無為之道,佛教的核心指的是真如自性,兩者雖不同,但都有指向,都有各自的道。
但儒教沒有這些,儒教所信仰的是仁,義,禮,智,信,強調個人和社會要和諧相處。
而個體的強大和社會的和諧,明顯是相互矛盾的,所以儒教并沒有像佛教和道教一樣開宗立派。
但沒有開宗立派,并不代表它沒有手段傳承下來,他們中還是有幾個千年世家的,像那山東的孔家衍圣公便是。
不過,這些人向來不問江湖事,想來不可能千里迢迢跑龍虎山去找茬。
而除開了儒教那一票人外,敢直挺挺上龍虎山找事的,只怕也就禿驢們了。
想到這,張之維也不覺得意外了,不管在哪個年代,牛鼻子和禿驢子都是不對付的。
別說什么都是出家人,慈悲為懷,若有機會踩對方一腳,看誰慈悲?
要知道,歷史上,佛教不止一次攛掇著要滅道,北齊,北周,元朝都曾尊佛滅道。
當然了,道家攛掇著滅佛的次數也不少。
總的來說,三教看起來和和氣氣,但一有事,那是真往死里整,也就近代才和氣些。
一念至此,張之維便想回去好好盤一盤禿驢們的腦瓜子,看看是誰頭這么鐵,敢去龍虎山鬧事,旋即說道:
“前輩,不知道令門門長何在?把信交到他手上,我要火速趕回龍虎山!”
“門長在紫霄宮后的展旗峰太子洞清修,輕易不出關,門里也無重要的事,平時我等也不去打擾,不過,既然小道友替楊師兄送信來,門主肯定會出關的!”王鐘圣道長說道。
“不用去通知一下嗎?”張懷義不解道,聽聞有人上龍虎山找茬,他也歸心似箭。
王鐘圣笑道:“不必,門長修為已到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地步,只要與他有關的事,他都能了然于心,小道友送信上武當,只怕還在路上,門長便已察覺,所以,小道友不必心急,門長該來見你的時候,自然會來見你!”
張之維說道:“果然啊,天底下的玄門師長都一個樣,就是不愛有話直說,有事直做,就愛套敲你三下頭倒背手之類的暗語,我師父如此,左門長如此,武當的門長也是如此啊!”
“說的也是!”田晉中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在這方面,還是師兄敞亮,說起事來,一點也不藏著掖著!”
何止是不藏著掖著,那簡直就跟倒豆子一樣,有些事都不用問,自己就吧啦吧啦的說了出來,一點也不像玄門高徒的樣子……呂慈和呂仁心里吐槽道。
倒是張懷義沒去在乎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他想起王道長說的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境界,看向張之維,不解道:
“師兄,不見不聞卻什么都知道,這是什么境界?”
張之維想了想道:“你記得嗎?無論是師父,還是三一的左門長,都經常說,做人當‘誠’。”
“這個‘誠’,不僅僅指誠于人,誠于己,更指一種境界,一種狀態,玄門高人大多不說人話,他們的解釋,說了你也聽不懂,倒是儒家圣人孔子對這種狀態的描述是,‘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之維小友居然了解,實在難得啊!”王鐘圣一臉感嘆,其他人也都在思忖。
“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張懷義重復了一遍,看向張之維:“師兄,真有人能達到這個境界?”
“明知故問!”張之維沒好氣的看向張懷義:“你就是我說的,那種玄門中不說人話的典型,說話拐彎抹角,你不就想問我到沒到嗎?”
事實也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劇情里,這老小子可以說是一人中最大的謎底人,給他孫子挖了一個大坑。
張懷義的小心思被張之維揭穿,他也不生氣,撓了撓頭笑道:“那師兄到了嗎?”
聞言,呂慈和呂仁,甚至是武當王鐘圣道長也好奇的看了過來。
“自然是沒有的!”張之維實話實說。
“呼……”
“呼……”
張懷義松了一口氣,你也有沒成的時候。
王鐘圣道士也松了一口氣,這要是成了,那就太駭人聽聞了。
“武當門長的境界這么高嗎?”田晉中詫異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異人界里,永遠少不了高手!”張之維開口道。
對于武當長門有此境界,他到不覺得意外,畢竟是一方古老玄門之長,武當的底蘊雖比不過龍虎山,但出過通天人物卻是半點不少,甚至紫陽真人張伯端都算是半個武當的人,畢竟他和張三豐都是陳摶的再傳弟子,嚴格來說,他倆是師兄弟,
“既然門長已知我到來,那我也就不急了!”張之維當即便想讓周圣兩兄弟帶自己參觀一下武當山。
但這時,王鐘圣道長突然攔住他,說道:
“之維道友,我聽說前不久,伱去了一次三一門,還和左門長搭了把手,然后在這不久,左門長便在三一門的校場上一朝頓悟,突破到了逆生的第三重,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這件事這么快就傳到武當地界了嗎?”張之維有些詫異道。
“是江湖小棧給的消息,據說傳出的時候,還得到了左門長的首肯,現在江湖上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的了,據說青竹苑的掌門,還親自前往三一門去拜訪了左若童!”王鐘圣說道。
“原來如此!”
張之維心里感嘆一聲左門長做人,還真是誠啊!
作為一直標榜三重煉三返一便可成仙的玄門,現在爆出卻爆出不能通天,無異于自己刨了自家的根。
但他就這么做了,這種決斷,一般人是沒有的。
不過,張之維相信,以左門長的能力,他能續上這個根。
“如此來說,左門長的突破和之維小友有關,是確有其事是嗎?”
王鐘圣連忙詢問道。
左若童突破逆生三重之事,他是確切知道的,但他不確定是不是和張之維有關系。
因為具體情況被左若童用白光結界擋住了,即便是三一門的人,也說不清其中細節。
張之維點頭:“明人不說暗話,左門長的突破確實與我有關,我們曾有過一次論道,雙方各有收獲!”
身為一小輩,這話委實有些不客氣了,但人的名樹的影,他盛名在外,再加上又有一指斷江在前,所以,王鐘圣倒沒有絲毫的懷疑,只是一臉唏噓,感嘆著后生可畏。
但緊接著,王鐘圣想了一些張之維身上發生的事,張之維每次和人切磋完,都會給予一些指點。
在陸家大院,指點了全場的年輕一輩,讓他們全都受益匪淺。
在遼東的時候,又指點了周圣這小子,讓他的術法水平大增。
這次去三一門,與左門長論道,更是讓左門長突破了窮盡半生也未突破的逆生第三重。
一而再再而三,這肯定不是巧合。
這哪是什么小輩?這分明就是一份行走的天大機緣啊。
如今,這份機緣到了武當山,他焉有放過的道理?
雖然一把年紀了,請一個小輩指教,有些難說出口,但老話說得好,朝聞道夕死可矣,死都不怕,還在乎這點面子?
若真能有所收獲,就是被打的滿地爬又如何?
一想到這,王鐘圣一雙眼睛里綻放出爍爍的光芒,目光灼灼的盯著張之維,道:
“不知之維小友可否和我搭搭手,指教一下?”
此話一出,周圍肅然一靜,一眾武當弟子呆滯的看著他,一個老輩子,要請小輩指教,這不顏面無存嗎?
但王鐘圣卻并不在乎,學無先后,達者為先,這不丟人。
“嗯?前輩要和我是試吧試吧?”
張之維看著王鐘圣的眼神,倒是笑了,他并不排斥與人切磋,也并不排斥指點別人,在修行上,指點別人,就是指點自己。
王鐘圣看了一眼周圍人,笑道:“左門長都和小道友交手過,我現在來,應該是與有榮焉才對,之維小友,出手吧!”
張之維平切著遞出手掌:“前輩,還是你先吧!”
“好!”
王鐘圣聽見張之維的話,也不啰嗦,擺起太極拳架,左手手掌與臉面對成陰掌,右掌翻過成陽掌,雙目一凝,吐氣開聲。
“轟隆”一聲巨響,王鐘圣一拳打來,造成的威勢就好像開炮一樣,同時,他腳下發出了嘎嘎的聲音,石面開裂,出現了一條條蛛網般的裂縫。
王鐘圣一出手就是太極中的殺招——搬攔捶。
這一捶下去,太極陽勁的剛猛,被他展現的淋漓盡致,就好像手持一把巨錘,朝張之維橫掃了過去,一時間,勁風呼嘯,掀起激波,吹得周圍人的道袍獵獵抖動。
張之維面對他這樣兇猛的招數,沒做任何閃避,伸出手,看似隨意的一抓,再看似隨意的一抖,就破了王鐘圣的拳架,捏住了他的肩膀,把飛掠而出的他,直挺挺的壓了下去。
這一幕,簡直就是駭人聽聞,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看著。
“這……師叔為什么不用太極勁將小天師的勁力化解?”
“恐怕不是沒有化解,而是……化解不了!”
“怎會如此,這真是一場小輩和長輩之間的切磋,我怎么感覺反著來了!”
“不必太在意,這只是太極失利了而已,但太極只是我們武當的入門功法,咱們更多的只是為了拿它養生而已,又不指望他通天,這不算什么,只要師叔用出其他手段,想必……”
說話的是那個使劍的郭高一,他本想說想必拿下張之維沒問題,但話到嘴邊,他又覺得不妥,斟酌了片刻,道:
“想必能找回點場子!”
其實,對于王鐘圣會打不過張之維,很多人都有預料,但敗的如此干凈利落,這絕對是出人意料的。
觀戰的人都這么吃驚,作為當事者的王鐘圣,心里自然更復雜了。
剛才,拳掌相碰間,他只覺得自身渾身的勁力都泥流入海般消失不見,這簡直駭人聽聞。
他修煉太極勁近四十年,拳法通靈,已到了“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的境界。
但是現在,不僅落了,還卸了他的力,要把他像提小雞仔一樣踢起來。
不過,作為一個老江湖,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只見他身軀如弓,反方向彈射,手臂內彎曲,如抱球體。
這是太極拳中的“混元捶”,能夠化解所有來襲的勁力,同時在一瞬間把敵人抱甩出去。
同時,他周身炁機發散,太極旋轉,氣流轉動間,周圍的一些落葉,被氣流卷起,圍繞在他的周圍。
但這個時候,肩膀上的手猛的一抓,勁力割裂太極陰陽,頓時他剛提起來的勁就散了。
不過,張之維雖把王鐘圣提了一下,卻沒一直抓在手里,那樣實在太折辱人了,一般的切磋,張之維還不至于這樣。
只見他手腕一抖,隨意一拋,將王鐘圣丟飛了出去,王鐘圣在空中翻轉了幾圈,飄然落地,大口喘息著。
而張之維,站在玉虛宮清虛至德的匾額下,全程只是動了一下手而已。
他的背后是玉虛宮所供奉的主神,真武大帝的金身神像,神像虛空浩大,尤其是那眼神的刻畫,極其的傳神,似乎生死滅盡在其中。
張之維就那么站在大殿門口,從門外望去,他的身影似乎和身后的神像重疊,給人一種煌煌神威之感。
王鐘圣看著張之維,呆滯了一瞬,而后抱手說道:
“之維小道友手段高強,我甘拜下風,心服口服!”
張之維也抱了抱手:“前輩,承讓!”
“承讓不敢當,不過我觀之維小道友剛才的出手,雖不是太極勁,但也涉及到的太極圓轉,看來之維小友對太極有很很深的理解啊!”王鐘圣感嘆道。
張之維拇指食指掐出一個細縫:“倒也不算很深,只是一點點而已!”
如果你只是一點點的話,那我學三十幾年,豈不是沒入門……王鐘圣腹誹一句,但同時心里也更加熾熱,道:
“不知之維小道友可否指點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