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的雙花紅棍……張之維繼續站的筆直,好像他們談論的事和自己無關一樣。
哪壺不開提哪壺……張靜清瞇眼看向張異,他現在確信了,龍虎山的風氣就是張異這個老貨開始壞的。
說不定自己的徒弟,也是被這個老家伙給帶偏的,回頭定要將他綁飛劍上祭出去不可……
不過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張靜清輕咳一聲,看向剛才提問的張守成,道:
“守成,你經常鉆研科儀道藏,對外界之事少有興趣,所以不太了解這……小子在外界的名聲有多大,他這個小天師的名號,說不定比我這個老天師還好使呢!”
他本想說孽畜,但一想在場的有外人,便改口了。
“之維的名號,比師兄你這個天師還好使?”張守成一臉狐疑,有些難以置信。
不止是他,就連易潛也是這么覺得的。
張之維確實厲害,即便是在老一輩里,也沒幾個能比得上,他甚至可以承認,自己比不過張之維。
但要說張之維超過天師,易潛還是不信的。
天師對小天師的評價這么高嗎……毋澄真心道。
李慕玄則是一臉佩服。
倒是左若童,念及往事,理解了張靜清話里的意思,并表示認同。
人的名,樹的影,無論是尋常人,還是修行中人,其實都是看人下菜碟。
張靜清這個老天師,即便他性格火爆,但或許是很多人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線和行事準則的緣故,很多事情上,外人并不會把他太當回事,畢竟只要不觸碰到他的底線,他一般也不會動怒,更不會打殺誰。
劇情中,張靜清想去調停三一門的恩怨,卻被水云和長青兩個愣頭青給趕了出來,注意用的是趕,這是張靜清親口說的,可見三一門的人有多不客氣。
這便是吃準了張靜清的底線。
類似的情況,還有鬼手王吃準了左若童的底線,敢當著他的面大放厥詞,直呼你弄死我啊,最后更是當著他的面,帶走了李慕玄。
但若是換一個人呢?
譬如,鬼手王帶走李慕玄的時候,面對是張之維,那又是怎樣的場景?
大概率是:念在你對小孩子還不錯的情況下,你要走,我不攔著,若是留下,必殺!
但凡鬼手王敢多嗶嗶一個字,可能當場就打死了。
這也是張靜清想要張之維主導此事的原因。
若是他親自參與此事,只要他不想把事情擴大,搞的難以收場,那最后的結果……
大概率只會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張之維出馬就不一樣了。
張之維這個小天師,名聲在外,身上各種標簽都有,殺伐果斷,自帶機緣,正義感強,義薄云天,心狠手辣……
但唯獨就沒有很好說話,心慈手軟這兩點,無論正邪,任誰見了他,都得掂量一下招惹的后果。
再加上張之維還是個小輩,又是當事人受害者,雙重疊加,這種涉及佛道兩教的敏感事情,他自己去處理,再好不過。
當然,最主要的是,張之維的實力,讓張靜清有這個底氣,把這件事交給他來處理。
張靜清給眾人大概解釋了一下原因之后。
眾人聽完直呼這個主意甚妙。
“之維這個年紀,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就算有些出格,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易潛說道。
張靜清點頭:“確實如此,就算他真的做的太過火,事情擴大到難以收場的地步,我們這些老家伙也能出去兜底,強行圓回來。”
張之維咧嘴一笑:“師父,您既然都這么說了,那我可就甩開膀子放心干了啊,保證肅清掉叛徒,還天臺宗一個朗朗乾坤。”
張靜清沒好氣道:“你收斂點,說是這么說,但不用我們這些老家伙下場最好!”
“放心,我會把控住局面的。”張之維笑道。
張異瞥了一眼張之維,直覺告訴他,張之維所謂的控住局面,不是什么好詞。
左若童想了想說道,“天師倒是好想法啊,只不過如此一來,是不是我也不適合直接出面了?”
張靜清點頭:“確實如此,以左門長的江湖威望,若去了,只怕會喧賓奪主,到時候整個事情的主導地位,只怕會落到左門長身上,而左門長做事又太正,比老道我還講究,只怕難敵那些和尚們的三寸不爛之舌啊!”
左若童看了一眼李慕玄,念及往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的極是,鄙人確實不善言辭,不過,若是完全不出面,倒也不好,畢竟這場子還是要撐的。”
“那就派一弟子前往,”張靜清道,“我看那陸瑾成天跟在之維這小子身后,關系好的很吶,他又是左門長的親傳弟子,有他就足以代表左門長的立場。”
左若童搖頭道:“瑾兒不行,我雖對他寄予厚望,但他是陸家大少爺,不管如何,他更多的是代表著陸家。”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毋澄真:“這次就讓我的大弟子隨之維小友同往吧,天師放心,澄真雖然名聲不顯,但盡得我之真傳,無論如何也不會拖之維小友后腿的。”
毋澄真雖然在三一門很低調,甚至還不如水云和長青來的有存在感,但作為左若童的大弟子,他是受到了重點栽培的,年紀不大,就已在逆生第二重走的很遠了,實力不比師叔似沖差多少。
若不是張靜清的徒弟里出了個張之維和張懷義,可能真無人能比得過他。
而當前這個時期,即便是張懷義,也不敢說是澄真的對手。
至于張靜清的大弟子,其實不是張之維。
張之維只是首席弟子,不是大弟子,首席弟子通常代指門派最優秀的,大弟子則是最年長的。
張靜清這把年紀,收的弟子不在少數,這些弟子中也不乏優秀的,只不過在張之維和張懷義的面前有些不起眼罷了。
而張之維的大師兄,是標準的符箓派道士,雖符箓雷法都不差,但更喜歡研究典籍,以磨練心性為主,不喜歡斗法,多半不是澄真對手。
張靜清笑道:“左門長實在是謙虛了,令徒維玄子的名號大名鼎鼎,我聽聞已久,有他相助,我可是放心多了。”
“天師謬贊了,比起小天師,澄真還差的很遠。”毋澄真說道,這倒不是謙辭,他是真這么認為的。
這時,站在左若童身側的李慕玄按耐不住,開口說道:
“師父,此事,要不我也一同前往吧,弟子雖然才疏學淺,幫不上什么大忙,但撐撐場面還是可以的。”
左若童點頭道:“也行,為師這次帶你過來,就是想讓你在江湖同道面前露露臉,同時,也好結交一下正道好友。”
左若童一直知道迎鶴樓的事,他也清楚李慕玄曾和鬼手王學藝多年,身份有些非議,很多名門正派的少年英杰不愿與之結交。
所以,他這次帶李慕玄過來,就是為了當眾給李慕玄一個身份,一個三一的身份,讓他徹底進入正道,與過往做個割接。
李慕玄是個聰明人,自然想得到左若童的深意,頓時感動的幾乎涕零。
“對了天師,這是我新收的小弟子……”
左若童給張靜清大致解釋了一下李慕玄的來歷。
“浪子回頭金不換,出淤泥而不染,倒是個人才!”
張靜清夸贊了一句,隨后繼續道:
“到時候,左門長就隨老道我一起看好戲吧,只不過若真到了要我們這些老家伙下場挽回局勢的時候,還請左門長跟著搭把手。”
左門長當即說道:“天師放心,左某人自當竭盡全力。”
隨后,張靜清看向張之維:“你不去召集江湖同道齊上天臺山,愣在這里干嘛?”
“號召也是我去弄?”張之維問。
“自然是你,你這個小天師行走江湖,人脈不是很廣嗎,該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張靜清說道。
張之維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是想他撇開天師府,以個人名義號召江湖同道。
雖然他是龍虎山的小天師,就算是以個人名義做事,江湖上的人還是會把他和天師府畫等號。
但有些時候做事情,要的就是一個名頭,甭管里子如何,面子到位就行,這就叫出師有名。
“師父,我這就回去張羅!”
張之維說完,對著眾人一拱手,便要打算離開。
易潛師叔提醒道:“你可以用正一觀的紙鶴傳信,可直達各派掌門。”
張之維擺手道:“大可不必,既然是以我個人的名義,那再用府上的聯絡方式就有些不好了。”
說罷,他正要離開,左門長突然開口說道:“之維小友且慢。”
張之維止住步子,扭頭看向左若童:“左門長有什么事嗎?”
左若童說道:“行道路上有些疑惑,想請教一下天師和之維小友。”
聽左若童這么一說,張異,易潛等人紛紛離開,論道不是開會,人多只會嘈雜。
“師父……”
李慕玄還想說什么,卻被澄真一把攬住肩膀帶走,既然師父只說了天師和小天師,那他們自當離去。
很快,大殿中就只剩三人。
左若童說道:“之維小友,上次你我三一論道,替我解開心結,讓我收獲匪淺,后來我拜訪龍虎山,又與天師論道,同樣受益匪淺。”
“回山之后,我對近期的收獲進行了一番總結,又閉關了一段時間,終有所悟,創造出了圣人盜的手段,只是……”
左若童嘆了一口氣:“只是有些不完整!”
“恭喜左門長了!”張靜清道。
“不知是何不完整?”張之維道。
左若童說道:“和逆生有一樣的毛病,施展之后,身體的經絡就會打開,可以吸收天地自然之中的一些零散能量。”
“這些能量可以恢復體力,也能恢復炁,如果能量足夠多的話,還可以用來恢復傷勢。”
“甚至它可以和逆生配合著使用,以此來保證逆生在高強度戰斗時,不會出現真炁不足的窘況。”
“但此法卻補足不了心神,甚至維持此法,還會極大地損耗心神,而逆生也很損耗心神,所以兩者同時使用,并不能持久,一段時間后,就會因心神消耗過度而頭疼欲裂。”
左門長嘆了口氣:“當然,這都是小問題,最大的問題時,此法雖可以吸收天地之炁,但卻并不能補足自身虧空的先天一炁,這是一個不完整的圣人盜。”
張之維心里若有所思,左門長現在搞出來的圣人盜,和六庫仙賊扯不上什么關系,倒像是一種內練版本的天罡氣。
普通版本的天罡氣,需要按特定的規則順序走出步伐和站位,才能吸收自然能量。
左門長這個,只用運功便可以,進步很大,但不能補足先天一炁的圣人盜,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恢復炁力的手段罷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它沒有弊端。
有弊端的圣人盜法門,他倒是有,他不是一個敝帚自珍的人,當初左門長也曾給予他逆生三重。
若是以前,他傳與左門長也無妨,但此法他在不久前已經交予師父,而且師父就在面前,就算要傳授誰,也是師父定。
這時,張靜清說道:“左門長這個,倒不是不完整的圣人盜,而是能盜取先天一炁的圣人盜,都是最上乘的圣人盜,這種手段,往往伴隨著極大的代價,非至圣之人不可練。”
左若童閉上眼睛,點頭道:“一切的背后,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他睜開眼,道:“此法是得之維小友指點,又與天師論道,這才悟得,若童不得私留,理當歸還。”
說話間,左若童拿出一個小冊子,里面以人形圖畫好了行炁軌跡,還有密密麻麻的修行心得。
張之維看了一眼師父。
張靜清眼眸低垂,他與左若童相識多年,可稱知己,左若童的秉性,他最了解不過。
或許在對外的事情處理上有些偏差。
但對內,左若童絕對是以圣人要求約束自身,他這個境界,不可能走歧途。
他也知道左若童積年累月的維持逆生,傷了本源,先天虧空,壽元無多,這才想靠圣人盜續命。
而且,他續命,也不是為了茍且偷生,一半是為了堅守一生的道,另一半是為了宗門。
如今的三一,通天玄門之夢被他親手戳破,之所以沒倒,是因為左若童這個師長還在。
若有一天,左若童倒下了,三一會走向何方,左若童身在此山中,可能會看不清,但作為局外人的張靜清,卻是一眼看透。
而且,無論是這次逼山,還是上次被逼山,左若童都是傾力相助。
于情于理,他都要給這位老朋友搭把手,更何況,這并非是天師度限制的內容。
張靜清沉吟片刻,接過了左若童遞過來的秘籍,收之懷里,道:
“既是如此,那老道我也就不客氣了,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老道我也有一物贈予左門長。”
左門長搖頭道:“我今之舉,只作感謝,不含其他功力之心,天師大可不必如此!”
“左門長如此,那老道我可就沒臉收了!”
張靜清把手伸進懷里,就要重新把秘籍掏出來。
都收下的東西,怎好讓人再拿出來?
左門長連忙伸手止住:“那若童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太貴重的東西可不行啊!”
“不貴重,”張靜清淡淡道:“只是那孽徒的一點修行心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