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城外。
離陽中軍大帳。
鐘洪武端坐在主位之上,看著徐驍命人送來的前線戰報,心情頗為不錯。
“自大將軍率軍伐魏以來,打得魏人連連潰敗,短短二十五天,我軍已殲敵數萬,俘獲無數,魏地除都城許昌之外,已盡數落入我離陽彀中,如今魏國已經被咱們殺破了膽,只余不到五萬人坐守孤城,這點人馬,想要擋住我們離陽的兵鋒,無異于癡人說夢,我估摸著,小小魏國也蹦跶不了幾天了。”鐘洪武笑吟吟的說道。
“唉……”
說著,鐘洪武忽然嘆了口氣,側頭瞥了一眼雪月城方向,道:“只可惜,我等因幾名北漢余孽而受困于此,沒能撈到這筆潑天的滅國之功啊。”
聽他提及那幾個北漢余孽,眾將神色皆微微有些變化。
一名校尉排眾而出,拱手向鐘洪武行了一禮,道:“我等曾隨大將軍連克后隋、后宋、北漢三國,將來論功行賞時,定然少不了咱們那一份兒,將軍又何需計較這一城一池的得失呢?”
鐘洪武冷哼一聲,瞪向這名校尉,正欲開口喝斥,忽聽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見一名斥候策馬直奔中軍大帳,臉色煞白的跪倒在地,道:“稟報將軍,卑職在雪月城下撿到了一個包裹。”
“嗯?”
眾人聞言,齊刷刷的朝斥候投去。
鐘洪武問道:“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斥候顫抖著伸出雙手,將血淋淋的包裹遞給鐘洪武,道:“好像是一顆人頭……”
“人頭?”
鐘洪武皺了皺眉,從斥候手中接過包裹。
“將軍,您還是別看了吧,晦氣啊!”身旁副將一臉擔憂的勸道。
“晦氣個屁!你怕什么?我等出身行伍之人,殺過的人還少嗎?”
鐘洪武怒喝一聲,打開包裹,當看清楚包袱里的東西之后,瞳孔猛縮,身軀猛地一震,臉上露出一抹難以置信的表情,整個人呆若木雞。
包裹內,赫然放置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而且,這人頭的模樣非常熟悉,與鐘洪武記憶中的畫面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他死死的盯著這顆血淋淋的人頭,臉色陰沉的幾乎就要滴出水來,嘴唇哆嗦著道:“這……這……怎么……”
“將軍?將軍……”
其它幾名副將校尉紛紛圍攏上來,當看清楚包裹內的那顆血淋淋人頭時,頓時驚呼連連。
“韓……韓公公……”
“真是韓生宣的人頭?”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
“我……我沒看錯吧,這……這是……人貓韓生宣?”
一陣喧嘩過后,帥帳內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沉默良久之后。
終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將軍,現在怎么辦?是否立刻派人將此事呈報給陛下……”
眾人紛紛望向鐘洪武,等待著他的決斷。
鐘洪武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先將這顆人頭收殮起來,待大將軍率軍攻破許都之時,再將其與捷報一并送入京城。”
“遵命。”
眾人聞言松了口氣,紛紛抱拳退出了大帳。
……
……
魏國,許都,許府!
書房里,燭火搖曳,昏黃的燈光映襯在許敬宗那張蒼老的臉上,顯得格外陰翳。
此刻,他正站在窗戶邊上,背負著雙手,靜靜的望著院子里的梅花。
一襲灰布長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極為樸素,但卻透著絲絲的儒雅之氣,讓人看上一眼,便覺他是一名飽讀詩書的才子佳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溫文爾雅的老者,卻做著令無數人唾罵鄙視的勾當。
刺探城內軍情,暗中挑撥君臣關系,謀害忠臣良將。
這樣的罪責,足夠誅連九族了。
只不過許敬宗為人十分的機敏,善于運籌帷幄,他早已做好了應對各種危機的準備,所以才能夠逍遙法外至今。
“咚~咚~咚~~”
突然間,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許敬宗轉身走到門邊,輕聲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許少安走了進來。
“父親。”
許敬宗緩緩轉身,看了許敬宗一眼,淡淡的問道:“如何,消息是否準確?”
“千真萬確。”
許少安沉聲回答道,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激動的說道:“孩兒派去聯絡徐驍的人,已經和離陽那邊取得了聯系。”
“哦?”
許敬宗眸中閃過一抹精芒,道:“徐驍怎么說?”
許少安興奮的搓了搓手,壓低聲音道:“徐驍與我相約于三日之后,子時在西門外舉火為號,他會親率一支騎兵埋伏在西門,屆時以火把為號,待城門大開之際,他便可率軍直入皇宮,擒殺昏君。”
許敬宗撫須點頭,笑容逐漸綻放,道:“少安,這件事做得非常漂亮。此事過后,你我二人便可平步青云,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許少安哈哈一笑,滿懷憧憬的說道:“請父親放心,孩兒一定不辱使命。”
“很好,你下去吧!”
“孩兒告退。”
三日后。
亥時三刻。
許家議事廳內。
許敬宗端坐在主座之上,目光冰冷,沉聲問道:“都準備妥當了嗎?”
許少安躬身說道:“回稟父親,一切皆已準備妥當,今夜亥時末刻,西門守將會將城門打開一道縫隙,屆時,只需在城頭舉火為號,徐驍便可率軍沖入城中,孩兒估摸著,此刻他多半已經率軍埋伏在西門之外了。”
許敬宗點了點頭,吩咐道:“吩咐下去,亥時末刻,你等皆在西門集結,聽候調遣!”
“遵命!”
許少安領命離開。
時間慢慢流逝。
轉瞬間,天已經黑透了。
城墻外,一片漆黑。
遠處的山脈被暮色染成了墨藍色,宛若一條巨龍匍匐在那里,吐露著猩紅的舌頭。
寒風吹來,卷起漫天黃塵,猶如鬼哭狼嚎。
許少安站在城樓上向下俯瞰,隱約看到下方似乎有人影晃動,不禁疑惑道:“奇怪,按照計劃,城門應該已經打開了才是,這些人在干嘛?”
話音未落,忽的聽到一陣十分沉悶的開門聲,循聲向城下看去,頓時大喜過望,對身邊的許敬宗說道:“父親,快看,城門打開了!”
“快快點亮火把,迎大將軍入城。”許敬宗一臉興奮的說道。
“是。”
許敬宗身旁幾名士兵當即拿出火把,點燃。
隨著火把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響,城門也被人從里面緩緩打開。
“轟隆隆~~”
伴隨著一陣悶雷炸響,大地驟然一振,仿佛整個許都城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緊接著,一桿高高豎起的大纛在月光的照耀下,緩緩飄蕩在空中,散發著凜冽肅殺之氣。
旌旗獵獵作響,隨風狂舞。
“唰~~”
旗幟揮舞,旗語傳遞。
許都西門外,數萬離陽鐵騎攜滔天殺意,滾滾碾壓而來,所過之處,地面劇烈顫動,沙石橫飛,場面蔚為壯觀。
當先之人一身銀甲披掛,英姿勃發,馬蹄踏過揚起漫天塵土。
馬背上的人赫然便是人稱白衣兵仙的小人屠陳芝豹。
他手持韁繩,催促胯下戰馬加速奔馳,眨眼間便越過了許都西門。
身后的鐵騎也都一股腦地涌了進來。
“嗚嗚嗚~~”
號角聲陡然響起。
“鐺~鐺鐺~鐺鐺鐺~”
悠揚渾厚的銅鑼聲,在夜晚中不絕于耳,驚醒了熟睡中的魏國百姓。
這一夜,許都,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