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接到通知,大廠長要單獨“召見”自己,時間定在了午飯之后的午休時間。
對于大廠長的召見李野并沒有多么意外。
畢竟這幾天他又是拉貸款,又是拉訂單,還搞了供應競標會,還捐款二十萬.
手下有個如此高調跳脫的年輕人,作為單位一哥的大廠長要找他“談談心”,那是非常正常滴。
但這個召見時間卻讓李野有些不解,如果是工作上的問題,那不是應該工作時間去談嗎?大中午的你又不請吃飯,聊什么呢?
鑒于上輩子有過一些類似的經歷,所以李野先是吃飽喝足,又去了趟廁所,然后才上去敲門。
“篤篤篤”
“請進。”
李野琢磨好了,如果進門之后遇到“你先等會兒,我忙完手頭這點工作”的損招,那李野就能找個旮旯坐好,一言不發熬到下班。
大中午的你忙什么工作?顯得你為了單位嘔心瀝血嗎?誰先搭理誰是孫子。
不過進門之后,李野卻有些意外。
大廠長的辦公室內除了辦公桌、文件柜之類的辦公用品之外,還有一張四方小桌,桌上擺著一副象棋殘局。
而此時的大廠長,就坐在小桌旁邊對著門口張望。
看到進門的是李野,大廠長頓時笑容滿面:“哦,是李野來了啊!快坐快坐,過來坐。”
看到大廠長春風一般的和藹笑容,李野瞬間覺得對方的格局不低,更加難以招架。
而大廠長坐在小桌旁并沒有起來,那么是招呼他過去跟他下一局嗎?
果然,李野過去坐下之后,廠長就把桌上的殘局攪亂了,
然后就一邊擺棋一邊說道:“中午的時候,老姜經常來跟我下一盤,今天他回家吃飯了,剛好你來陪我下一局”
如果是別的年輕職工被邀請跟一把手下棋,那必定是受驚若寵,但李野卻委婉的道:“廠長,我不怎么會下棋呀!”
可是大廠長卻擺擺手道:“第一,不要叫我廠長,要叫總經理,現在咱們是合資新企業了,不能按老叫法,第二”
大廠長看了看李野,意味深長的道:“你不會下,我可以教你呀!”
教我?你是要教我下棋?還是要教我別的?
“那行,我試試。”
李野并沒有因為大廠長的話而緊張無措,伸手就開始幫忙擺起了棋子。
大廠長笑容依舊,但眼眸深處卻有一縷異光閃過。
他在單位經歷了三十幾年的風風雨雨,見過無數年輕氣盛持才傲物年輕人,但是像李野這樣“隨意”的,還真沒有一個。
那些人在大廠長面前,要么小心翼翼的裝小綿羊,要么板著臉不屑一顧的裝大尾巴鷹,一眼就能讓他看透心底。
但是李野卻好似“反應遲鈍”,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大廠長,是輕汽公司權力最頂端的大BOSS。
“紅先黑后,李野你先走吧!”
“行,當頭炮!”
李野中規中矩的走了先手,灑脫自然的就跟上輩子在公園里跟退休老頭瞎玩一樣。
只不過大廠長的棋藝明顯比一般的退休老頭高,三下五除二就把李野殺的丟盔棄甲,眼看著就只剩獨桿兒老將。
大廠長笑著說道:“李野,你就剩一個老將了,還能堅持嗎?”
李野不在意的道:“那當然不能堅持了,總經理棋藝高超,我輸的心服口服。”
大廠長一邊重新擺棋,一邊說道:“其實呀!這人生,就像一盤棋,一個人就算勇冠三軍,就算有將帥之才,也無法獨自撐起一盤棋,而且”
大廠長頓了頓,微笑著看著李野道:“而且有些人還未必就是將帥之才。”
嗯,戲肉終于來了。
“大廠長說的是,蕓蕓眾生之中,能為將帥之才的不過萬里挑一,當然少之又少.當頭炮!”
李野擺好了棋,都沒有推讓,直接就是當頭炮先走。
大廠長眼神一凜,順手跳馬,然后暢笑著道:“將帥也是需要培養的,你今天是個‘卒’,明天說不定就成了‘炮’,最后說不定就成老將了呀!”
“哦,總經理說的有道理。”
李野點點頭,開始專心下棋,不再跟對方白費口舌的彎彎繞。
這一局下的時間有點長,下到一半的時候,大廠長終于說道:“不管是為將還是為帥,總要有人幫襯的,
就比如你們一分廠,現在就指望小陸和你們幾個撐著,勞心受累,疲于奔忙,我們都看在眼里,”
“所以單位最近要開會討論,給你們把管理班子配齊的事情,對此你怎么看?”
李野抬起頭,一臉迷茫的道:“這種事情,我一個小卒子沒資格參與討論的吧!”
“哈哈哈哈,你怎么會是個小卒子呢?”
大廠長大笑著道:“一個企業發展的好壞,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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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兩件事,第一,能買進來,第二,能賣出去,
李野你雖然是個代科長,但是卻能抓住這兩個重點,而且據我所知,你跟港島的裴先生關系也不一般吧!”
你終于打聽到點內幕了嗎?
李野跟裴文聰的關系,京大的某些人能猜測到一些,但也只是猜測而已。
“呵呵呵呵,大廠長您言重了,我一個小科長哪有那個能耐,一切都是馬副經理和陸廠長的功勞”
不管怎樣,這種事李野都不會搭腔。
一分廠在籌建之初,確實是準備配齊一整套管理班子的,只是因為管良的翻船,后來不斷簡配再簡配,甚至差點兒不了了之。
你想想,就給你二十萬的啟動資金,不就是想讓你折騰不下去嗎?
結果李野一通折騰,成了現在的樣子。
這眼看著母雞該下蛋了,人家又想著讓你五臟俱全了。
您別跟我這個代科長說,還是跟馬兆先掰扯去吧!
您也別跟我這個小卒“交心”,我擺明了是馬兆先的人,跟你不是一路。
大廠長沉吟數秒,動情的說道:“李野,我知道你很有才氣,但你就算真的有將帥之才,參加工作也不到一年,升的太高太快,必然不能服眾,也少了基層的積累,”
“另外,現在一分廠的紅火,跟總廠的支持也是分不開的,先不說承載車架需要總廠的支持,就是陸廠長前些天不也從總廠調了一部分136新型汽車嗎?”
“一分廠是獨立核算不假,但終歸跟總廠是一家,永遠也脫不了干系的。”
“咔”
“將軍”
大廠長吃掉了李野的一個馬,然后將軍。
李野默默的頂上了個車,針鋒相對。
大廠長一邊撤子,一邊笑著道:“這些話呀!我本來想直接在會上說的,
但現在咱們是三家合資,有些事如果不能提前商量好,到了會上說不定就會產生爭執,一家人鬧得不和氣,那就不好看了。”
李野微微皺眉,猜不準大廠長的意思。
你剛才那些話,到底是在跟我商量呢?還是把我當做一個傳話人,讓我給馬兆先傳話?
按理說,就李野這個級別,大廠長是不應該跟他討論一分廠管理班子的事情的,如果是讓李野給馬兆先傳話,那就比較合理了。
在單位里,一號BOSS一般不會和二號BOSS直接沖突,需要手下人互相交鋒。
“啪”
大廠長又吃了李野的一個車,然后意有所指的道:“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對也不對,將帥之才自然是少之又少,但就怕只是個小卒,卻認為自己是車。”
李野詫異的抬頭看了看大廠長,然后笑了。
“總經理說的是,我其實不怎么懂下棋,就是亂下。”
“呵呵呵呵,亂下也是下,只要輸了別耍賴就行。”
“不會不會,呵呵呵呵,快到點了,我先走了總經理。”
“哦,那我不送你了啊!”
“誒誒”
李野開門走了,一直滿臉笑容的大廠長也平靜了下來。
“呵,到底是個卒,還是個車呢?還真看不出來,年紀輕輕倒是有點道行。”
大廠長搖頭失笑,轉頭開始收拾殘棋。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是記憶力很好,李野下的每一步棋他都記得。
但是如今這棋盤上,李野在臨走的時候卻多走了一步。
他拱了一個小卒!過河了。
過河的卒子當車使,誰說小卒不英雄?
“呵膽子不小!”
大廠長拾起那個小卒,隨手扔進了棋盒里。
但是也不知是他扔的不準,還是那顆小卒不服氣,卻又從棋盒里彈了出來,掉在地上蹦蹦跶跶的跳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