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云舸將勇士號宇航員的遺體和剛犧牲的奇文一起入殮進十一只特制太空袋,還想用對待龍國宇航員同樣的哀悼禮儀一起悼念。
鮑慶知道后勸喬云舸慎重,他反映說很多艦員對此有情緒,以司寒煙為代表公開表示不滿。
他們認為亞特國最近與龍國沖突不斷,歷史上更是互相殺伐,自古就是敵對國。雖然此次以聯合名義遠征火星,將他們遺體打撈上來已屬仁至義盡,只需要普通葬禮即可,不該動用高規格,更反對和本國宇航員一起悼念。
鮑慶還透露,荀元化沒發表意見,丁卓倒是贊成態度。
“老鮑你怎么看?”
鮑慶笑笑,“當然這事也該由你做主嘍,我自然是你堅定不移的橡皮章嘛!”
門外有敲門聲,原來是司寒煙。
鮑慶對喬云舸眨眨眼說,“你們好好談談吧,我去處理些事。”
司寒煙很直接,竹籃倒豆般將意見倒說了出來。
她突然抬起頭看向他,眼里有種復雜情緒,“喬艦,聽說您當戰斗機飛行員時就經常與亞特國在邊境上發生沖突,有一次還蹭滅了他們一架偵察機。怎么現在我們犧牲的戰士要和他們一起悼念?也許您不知道奇文他一直都特憎恨亞特人,如果這樣安排的話,若他泉下有知會不會死不瞑目啊!”
喬云舸想起了自己當年,那些被他殲滅的翼龍和心愛的戰機,還有多年未見的戰友席子和老鬼,“既然你知道我過去的一些事,那肯定還知道我為這事被關小黑屋吧。”
司寒煙點點頭,“小黑屋,知道!確實是相當令人難受的地方,據說關上幾天就要神智錯亂,您真被關了二十一天?”
“應該是吧。”
司寒煙微皺眉,“您不恨他們?”
“處罰我的人?”
“那些亞特人。”
“就我個人而言,基于兩國之間的復雜歷史,我一直都對他們有天然警惕甚至是敵視。只是我們面臨的是一場政治,更重要的是,有比個人感情和政治更高一層的東西在,作為人對人類的共情。不知道這樣的解釋會不會讓您滿意?”
喬云舸對司寒煙素有好感,她為人果敢,機敏,富有勇氣,是未來艦長的合適人選。他得好好和她聊聊,爭取達成思想共識。
司寒煙凝眉沉思。
“這次葬禮也算是對所有挑戰未知付出生命代價的勇士們的一種致敬吧!”喬云舸補充道。
司寒煙輕輕地問,“那21天的小黑屋您一定不容易吧?”她的眼眸中有種探奇。
“有種身處油鍋的煎熬感!”
喬云舸品味著回憶帶來的狂亂錯感,“我雖然有吃有喝也可以睡,也不存在身體折磨。但是啊!那種侵入骨髓的黑暗,那種靜到躺棺木的死寂,被逼瘋的狂亂,沒經歷過是無法體會的。恐怕在我臨死前,哪怕經歷了更多生死也依然會對那段經歷不寒而栗。”
司寒煙聽得有些呆,過了一分鐘才回過味,她輕呼口氣說道,“噓,想不到簡簡單單的小黑屋竟能這么可怕,也只有如您這般外表和內在同樣堅強的才扛得過!換我怕早繳械了!”
喬云舸笑道,“我不這樣認為,你有軍人特有的果敢和無畏。能在你姐姐和丁卓幾次三番勸說下依然堅持本心,這種抗壓力不是一般人具備的!換做你,也許比我做得更好。”
司寒煙淡淡一笑,“喬艦過譽了,我知道贊美的背后會出現什么,請喬艦知無不言。”
喬云舸哈哈笑道,“有趣的姑娘,好吧,人人有不足之處,就如我曾經暴脾氣,如果你知道我曾經被封為,屠龍戰士,撞機先鋒,隊友會私下稱呼我蠻子。就知道我就是那種一點就著的火性脾氣!”
司寒煙說道,“還有酒吧女友掠襲者?”
“哈哈!你知道不少嘛!”
“對于自己上司曾經過往的了解,有助于下屬更好的做事與成長。”
“嗯,確實,在這點我從鮑艦那兒學到了很多。”
喬云舸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處理,于是說道,“知道么,我們有某些相似之處。”
司寒煙好奇的問,“哦?會是什么?”
“嗯,你我本身就仿佛是一個矛盾的統合體,有時極度冷靜,甚至是冷酷,有些呢卻又很急躁,總有股火燒眉毛的急迫感。你覺得呢?”
司寒煙默默點頭,說道,“有道理!是我正希望調整的,謝謝喬艦!”
司寒煙起身道,“好吧,我對您的決定已經有所理解,至少我現在不會反對而且也會向艦員轉述您剛才那些話。當然我的內心并沒完全贊成,就這樣吧,喬艦長我走了!”
喬云舸看著她飄然離去。
“一起舉行葬禮的事,齊司長和郎總長和你通過氣了?”鮑慶回來便問起這件事。
喬云舸這才想起還沒與鮑艦通過氣,抱歉道,“哦,該死!昨很晚齊司長來電話的,是他提出的,我呢一想也行,一轉身就忘跟你說,呵呵!你知道這兩天事情實在太多!”雖然鮑慶只作為名義上的艦長,但這事按照程序應該首先讓他知道。
鮑慶擺擺手笑笑,“什么話,你我還客氣什么,都是雞毛蒜皮的事,我何苦插手。”
追悼會后,非凡號提出了讓勇士號遺體歸還的請求,按約定,誰登龍了勇士號,誰就有義務歸還上面的遺體,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于是喬云舸準備安排將這十具遺體中送還到非凡號科戰艦上。
在緊接著一次的聯合火星任務艦長聯席會議中,非凡號艦長阿奇蘭和雪龍號艦長斯諾兩人提出能否接受幾名他們的病重船員,用星啟號上的醫療器械為其診斷和治療。
事態演變超出了喬云舸預想,他沒料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里面還涉及到星艦的保密問題,關乎艦隊安全以及未來星際戰略中的領先問題。
再者,接收對方的病重患者也沒有任何意義,星啟號只是沒人得病,并不意味著能治病,而且萬一發生傳染怎么辦?
盡管喬云舸在言談中露出為難之色,但雪龍號艦長斯諾幾乎用了懇求的口吻,至于非凡號艦長阿奇蘭也第一次放下了一貫的高姿態。
喬云舸在和鮑慶商議之后,馬上征求齊司長和朗總長的意見,后者只讓他們等消息。
喬云舸知道這背后會發生很多事,鮑慶依然是一副了然的表情,“云舸啊,你信不信他們做的也許要比我們執行火星任務什么的復雜得多!如果擺在我們眼前的是火星,那汪秘書長和齊德他們接觸到的可能是整個太陽系嘍!”
“算了,我還是呆在地球吧,最安全!”喬云舸苦笑,他嚼上一顆煙,似乎能讓它帶著自己的疲憊和無力騰躍而起,鉆入吸氣孔,最后排入浩瀚星空。
過了兩天,喬云舸收到宇航司指示,原則上同意對方的要求,但必須讓送來的病員再和地面醫療專家組確認了他們病癥并不具備感染性。
喬云舸知道這個決定的背后有著各種妥協和交易,自己照辦就是了。喬云舸要求星啟號的醫師陳麗和張夏登上非凡號和雪龍號再次檢查病員,排除了傳染性后喬云舸才同意登龍。
費爾是非凡號的指揮長,杰里,凱爾則是艦員,他們三位的病情比較重是第一批被送來的亞特人。他們的到來吸引了諸多艦員的圍觀,陳麗將他們趕開。
費爾是位三十多歲有著一頭金發的男人,他的藍眼睛毫無光彩,神情委頓,身體也蜷縮成團。其他兩位也好不到哪里。
“三只大龍蝦有什么好看的!”喬云舸聽到人群里的王英這么個評價。
龍蝦當天又接受了陳麗和張夏醫師的仔細診斷,聽陳麗醫師的匯報,結果還是和當初喬云舸那批人的染病癥狀幾乎相似。
“莫名其妙就萎靡了,就像整個人被抽掉了脊梁骨,肉體失去了精神,很奇怪!”陳醫生搖搖頭,她表示只能開一些常規退燒藥,她和張夏醫生并無良策。
“真沒有更好辦法?”
喬云舸關切地問這位三十八歲的資深醫者,她一直在航空界從事醫療,聽她的口氣從未遇到過類似的病癥,“這比遇見外星人更奇怪了!”她蹙眉頓了頓,整理了下思緒。
“依然是發燒和虛弱,既沒有病毒感染也沒有細菌侵蝕的痕跡,就是身體的各個器官功能在迅速衰退。所有癥狀是和上次你們登陸火星的那段經歷幾乎一樣,也不知道你們為什么接近火星就會這樣,離開返回時又會好轉,我覺得這根本不用什么治療。真是平生僅見的怪事一樁!”
陳麗雙眸透著奇異,喬云舸又看了看醫療艙里的那些病人。在服用了一些常規退燒藥后,三名亞特人已昏沉睡去,不久前的天之驕子已淪為在這里靜靜等待死神宣判的被上天拋棄的人。
等會還要接收雪龍號上的四名重病患者。
到這里來有什么用?無非是換個地方等死罷了!
喬云舸對此也毫無辦法,只是那個疑竇如野火般瘋長,灼燒著他的心,這會是上天對自己的又一次玩笑?只要明天一睜眼就會看到我們的艦員倒下一批?曾經火星上的遭遇撲面而來,那些倒下的戰友和自己虛弱瀕死經歷讓他不寒而栗。
一切都會重演,他幾乎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