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我們可以回家了?”約翰遜副艦似乎在喃喃自語,雖然他看著喬云舸。
付出了二十多人死傷的代價下,他們才完全控制雪龍號。
更令喬云舸悲哀的是游棟梁甚至丁卓都中邪般向同士動手,幸好丁卓沒傷及他人。
他又想起老友鮑慶,越想越不對。
崔文耀的狀況也是如此,為何這么多人行為異常?難道是血尸病毒引發的?不太可能。
難道這里內部有亞特人的修者?乘亂侵入人的靈體作亂?雖說靈修界絕不準修者參入世俗,但還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只是亞特人的修者為何也殺亞特人?為何阻止雪龍號回歸?
雪龍號終于調姿成功,指揮艙里只有稀落的歡呼,人們已疲憊至極,連回家都激不起多少歡悅。
雪龍號艦長斯諾受傷昏迷,檢查下來只是槍傷。
非凡號艦長阿奇蘭撐著指揮臺,久久不愿回去休息,仿佛一走就踏不上歸途。
“喬艦,您是不是去休息?這里交給我就可以了!”荀元化語氣堅決。
“嗯,回家的路還得走些日子,用正常速度吧,別出任何意外,”喬云舸想了下點點頭吩咐了幾句便回艙休息。
還有一天便要到達地球軌道。
為了雪龍號的最終返回到哪國基地,發生激烈爭執,亞特國自然是維護著蘇美爾。
“雪龍號是我們拿下的,憑什么要到蘇美爾?沒有我們哪個人能回到地球?”荀元化的話很犀利,這也是喬云舸需要表達的核心思想。
“雪龍號是我們的,沒有它您們甚至連火星都出不去呀!”雪龍號代理艦長約翰遜強硬起來。
此刻的兩撥人唇槍舌劍,各不相讓。
“尊敬的各位先生女士們,雪龍號自然應當歸屬于蘇美爾帝國,它的所有權和使用權都非常明確,難道因為一個房子被外力侵害的過程中,被諸位見義勇為施救后,這所房子的歸屬權都變更給了施救者?這說得通么?”
誰得到僅存的一艘科戰艦,那么這個國家在政治上也必將獲利更多,這也是三國對此展開爭斗的原因之一,另外歸航的雪龍號的科技價值也是非常值得爭取的。
喬云舸得到的太空中心指示是寸步不讓四個字,惡人也自然落到荀元化頭上,后者當仁不讓地擔負起這角色,顯然他很駕輕就熟。
“房子歸房子,宇航器歸宇航器,這是兩種完全迴異不同的事物!我不是律師,也不是政客,我只知道我們犧牲了那么多宇航員得來的戰果肯定不能拱手讓人。何況你們蘇美爾和亞特國雖然現在和我們處于同一條戰艦,但你們別忘了我們是在交戰狀態下奪走這艘科戰艦的,不是嗎?”
荀元化振振有詞,蘇美爾的代理艦長一臉震驚,而亞特國則是憤慨。
“尊敬的荀副艦長,我記得你我兩艦人員去搶占雪龍號指揮艙時,我們并未處在交戰狀態,沒有我們的聯手,雪龍號現在還在尸靈手上!請您務必注意自己的言辭!”
阿奇蘭艦長雙手不住顫抖,他努力克制著自己。
指揮艙里氣氛非常緊張,大有動輒開打的勢頭。
司寒煙手槍保險默默打開,隨時處于擊發狀態。
對方兩國宇航員也有十多人,也有些人手持槍械,雙方對峙著。
喬云舸腦筋急轉,如果撕破臉就會發生戰斗,雪龍號很可能遭殃,地球就別想回去了。
為雪龍號歸屬權放棄回家希望值得嗎?
作為軍人的自己可以這么做,但其他人呢?
如果己方的強硬逼使對方讓步也不是不可能,問題是這種概率有多少?萬一誰真動了火就是場滅頂之災。
見對方并沒退縮,喬云舸上前一步打圓場,“我們大家先冷靜一下,三小時后再談。”
喬云舸和領導小組在指揮艙的一個隔間內開了次小會,由吳子玉、李自省、朱飛、狄天藝、司寒煙、管伊參加,荀元化主持。
參會人員都是生死磨難練出的真金,喬云舸看著他們不由感慨萬分。
吳子玉和荀元化又有分歧,兩人激烈爭執。
一貫強硬的荀元化要求馬上軍管雪龍號,將其他兩國的宇航員全部關押。
喬云舸知道機艙的隔音效果都很好,所以也放心由著他們。
吳子玉則認為會激化矛盾,對回歸地球不可避免地產生致命影響,他不愿意冒險,還是以談判為主。
眼看兩小時過去,還沒有一個定論。喬云舸要求荀元化繼續主持,同時必須控制住指揮艙里的所有權限不被搶奪。
他出門和管伊去艦長室和太空中心聯系,在操控雪龍號時,他們已經得到了蘇美爾帝國的允許,受讓了操控雪龍號的最高權限,也能隨時切斷任何人的手機信號以防萬一。
走過指揮艙,喬云舸感受著其他兩國宇航人極不友善的眼神,沒人跟他搭話,國家之爭,個人是渺小的。
喬云舸和宇航司司長齊德及總長朗懷定開了次會議,齊德很焦慮,一縷很文藝的短須變得散亂,一改往日的儒雅,“喬艦,血尸病毒在迅速蔓延。”
齊司長喝了口水,朗懷定在旁補充道,“看來撕破臉是早晚的事,喬艦你和他們談得怎么樣?”
“他們很強硬,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尤其是那位阿奇蘭艦長,好像雪龍號是他的一樣!”
齊司長說,“不奇怪呀,亞特和蘇美爾兩國有私下的宇航協議,他們在此次航行中所得的全部研究成果都彼此分享,是穿一條開襠褲的兄弟嘛!”
“而且蘇美爾和亞特最近在軍事領域也達成了類似同盟的協定,他們說是因為我們星啟號向他們挑釁開戰的結果!”朗懷定不由撇撇嘴表示輕蔑。
喬云舸一團無名火升騰,“哼,這些家伙!我就不該把阿奇蘭那伙人撈出來,讓他們飄在真空里變成干尸得了!”
“是我們讓你這樣做的,政治嘛,上頭還得全盤從政治層面考量大局,畢竟我們這層次都會有局限性。”齊司長用手帕掖了掖額頭汗珠。
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管伊前去打開,有些隱隱槍聲從指揮艙那邊傳來。
吳子玉一頭飄進,“喬艦,荀元化說阿奇蘭企圖搶奪控制權,他已命令制住對方所有人,指揮艙里被控制住了,只是阿奇蘭率人退到設備間頑抗!”
喬云舸渾身冒汗,“我這去處理!請兩位領導放心!”
在齊朗兩人焦急的目光中,喬云舸急返。
荀元化還是太年輕!喬云舸飛旋著幾種解決方案,帶著兩人趕到指揮艙,見一些隊員押著十多個亞特人和蘇美爾人。
“荀艦呢?”他問。
“在設備間那里!”
“去切斷他們的手機信號!”同時喬云舸對管伊低聲關照,吳子玉說已被斷了。
荀元化正帶著十多人包圍在設備間門前,荀元化用門口對講機向里喊話,“你們被包圍了,不要企圖負隅頑抗,那樣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
對講機里傳來阿奇蘭的冷笑,“我也警告你們,如果有人膽敢硬闖,我們立刻將這里設備引爆。另外再給你們一個小時,交出雪龍號指揮艙控制權,否則雪龍號也將會成為一口棺材!!讓我們一起流落在這死寂之地吧!如你們所愿!”
他緊接著又說,“別以為你們搞突襲就能得到雪龍號!我早就知道你們一向將誠信當廁紙,今天還真見識了!可惜的是你們沒將我們都關押起來,那樣事情會變得容易很多!”
喬云舸上前,“阿奇蘭艦長,我是喬云舸,請您冷靜一下!”
“冷靜?可笑至極!”
阿奇蘭叱道,“你們先動手,還想讓我冷靜,哪怕是石頭也恐怕難以做到吧?”
喬云舸知道這次沖突肯定不是吳子玉說的那么簡單,但他不能觸怒對方,必須措辭謹慎。
“不可否認你我兩國處在準交戰狀態,但這艘科戰艦是雪龍號,現在斯諾艦長都已同意雪龍號降龍到太空中心。您也不必擔心你們艦員的安全,我們保證將你們所有艦員送還母國!”
“斯諾答應你們要求了?”阿奇蘭略有訝異,“那請讓他過來自己跟我說!”
一只狡猾的狐貍!喬云舸詐他出來的方案落空。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打了些鎮靜劑后睡了!”
“那就讓約翰遜艦長來!”阿奇蘭冷笑,他不相信蘇美爾人拱手交出雪龍號。
“好,我現在去找他,大家都先冷靜,據不允許再使用暴力!”
喬云舸關掉對講機對荀元化吩咐,“荀艦,你們守著,務必保持現狀!”
他在用嚴肅口吻表達自己不滿,轉身去跟斯諾和約翰遜交涉。
一小時內要和蘇美爾人談妥,否則事態演變只會越發不可收拾。
喬云舸準備讓人將斯諾請到指揮艙旁的單獨艙室,他還有五十分鐘,但沒任何把握說服對方。
忽然想到鮑慶,驚覺自己從鮑慶出事后兩人就再也沒機會好好談過,不覺有些愧疚。
現在這位老友和崔文耀等人囚禁在一起,正等待著接受軍事法庭審訊。
鮑慶一向善于思想工作,由他出面會比較有把握。
“老鮑啊,你受苦了,很抱歉現在才見你!”喬云舸見鮑慶滿臉胡渣,愁緒在他臉上增添了更多褶皺,仿佛老了十多歲。
鮑慶苦澀一笑,“呵呵,沒事沒事!你這段時間忙,沒什么的!那么是找我有事嗎?”
“確實發生了很多事,現在我們恐怕連這艘救命艦都保不住了!”
“為什么?”鮑慶抬頭一臉錯愕,“出了什么事?”
喬云舸忙將前因后果簡短敘述了下。
“該死!荀元化太沖動了!”
“也許確實是阿奇蘭要奪指揮權,這樣的話荀元化也沒錯。”喬云舸不愿看到自己提拔的人鑄成大錯。
鮑慶拉著扶手奮力起身,“喬艦,是要我出面做什么嗎?”
喬云舸看了下手腕通訊器,“還剩四十分鐘不到,你有把握在這點時間里說服斯諾嗎?”
鮑慶眼睛一亮,堅決地說,“帶我見他!”
他又停下,“慢!先讓我刮下胡子!”
一見斯諾鮑慶便飄了過去,“斯諾艦長啊!您好!好久不見啦!”主動握住了對方的手,斯諾有些詫異,“哦,鮑艦長,您好!聽說您?”
“鮑艦前段時間是身體有些小恙,已經無礙了!”喬云舸忙打圓場。
“閑話少說,事情緊急。這么說吧,斯諾艦長,我們不久就會到達月球軌道。”
鮑慶看了下手腕,“大概還有幾小時就能和我們這艘雪龍號接駁,如果阿奇蘭他執意要摧毀雪龍號的設備間,我們也只能棄艦了!
“啊!那我們怎么辦?”斯諾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
“因為輕戰艦只能容納幾十人,所以很抱歉,你們只能留下了。”
鮑慶神情嚴峻,喬云舸一向很佩服他的忽悠水平,不去做政客實在太可惜。
他低頭看看時間只有三十多分鐘,不由一陣焦躁。
門被敲了幾下,進來的是管伊,他道,“喬艦鮑艦,前來接應的輕戰艦要比預期提前一個小時到達,兩位艦長,我們該準備降落太空中心還是棄船登陸?”
喬云舸知道這一幕是鮑慶臨時編排,斯諾的臉色開始陰晴不定,他喃喃道,“阿奇蘭艦長他居然真要毀壞我的機艙設備,毀了雪龍號?”
“是的,不然我們也不會選擇離開!”
斯諾狠狠罵了一句蘇美爾當地的臟話,突然抬頭,“如果不是你們的那個什么副艦長,阿奇蘭艦長怎會選擇魚死網破?他怎會同歸于盡?”
斯諾憤懣起來,“是你們成功地激怒了他!”
鮑慶知道事態正往自己布局上走,現在不能激怒對方,“斯諾艦長,請您務必相信我,阿奇蘭是早有預謀,他始終想奪取雪龍號的指揮權!他不但在設備艙動了手腳,還在幾個重要設備中放了炸彈,引線就在他手里,隨時都能被他引爆!”
見斯諾神情焦灼,他繼續詐對方,“有些事他應該也跟您或者約翰遜副艦商量過,是吧?我們也清楚這點!”鮑慶沒指向具體的事。
斯諾顯然有些心虛,“我們只是交流,完全談不上謀劃,完全沒有!”
喬云舸一看只剩二十多分鐘,他按下手腕通話器,撥了個空號,“是荀元化?嗯?怎么啦?什么?他不是給了一個小時嗎?現在還有二十多分鐘啊,啊!什么?他要引爆?不行!跟他說斯諾艦長親自過來!務必讓他冷靜!”
斯諾全身顫抖。
“阿奇蘭,他這么想死?他要活活把我們困死在這該死的外太空?”
他呼吸更加急促,左手捂著綁著繃帶的右肩面容扭曲,“該死的!那我們能做些什么?你要我做什么?”他眼中滿是求生渴望,左手伸向鮑慶,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般。
“斯諾艦長,請別太激動,現在只有您能讓他住手,他說如果您去說的話,他會考慮放棄!”鮑慶趁熱打鐵。
“我去?那該說什么?”斯諾有些疑惑。
“他說如果是您答應雪龍號降龍,他便不干涉你我兩國之間的事,但要您親自跟他說!”鮑慶看看時間沉聲道,“我們只有十分鐘了!”
“十分鐘!”斯諾張著嘴。
“剛才說了,阿奇蘭艦長他只給了我們一個小時,到時候就引爆炸彈!”喬云舸喊來管伊,“你馬上去設備間再對阿奇蘭艦長強調一下,說斯諾艦長會親自過來向他解釋!因為斯諾受傷嚴重只能由我們慢慢扶著走,會耽誤一些時間,讓他千萬不要沖動!”
“不是有手機嗎,您快把手機信號屏蔽撤了,我跟他手機談!”斯諾有些不滿的要求。
“來不及了,撤屏蔽需要一個多小時時間!”喬云舸很干脆地駁回這個節外生枝的要求。
“斯諾艦長,我們過去還需要十分鐘時間啊!您再不走就可能爆炸了!”鮑慶在一旁煽風點火。
“那快走!”斯諾嘶嘶吸氣,傷痛又發作了。
一路上鮑慶都在和斯諾反復強調不要節外生枝,如果要想雪龍號安全抵達就必須先把阿奇蘭艦長先控制起來。
“我們的利益和目標是一致的,我們捆綁在同一條船上,到達太空中心我們會立刻把你們送回國!這樣我們都可以回家!”
“回家!”
斯諾滿臉都是期待,他比第一次見面時也同樣老了十多歲。
“是的我們都可以回到家!”鮑慶復述。
阿奇蘭第一個走出設備間,喬云舸猛松了口氣,外面的人們也發出克制的低低歡呼。
阿奇蘭瞄了斯諾一眼,“斯諾艦長,我確實無權干涉你們的破事,我所能做的也僅此而已,如果雪龍號是我的戰艦,換成我作為艦長,我會和它一起沉浮的,可惜我已錯過一次光榮時刻了!”
斯諾很頹喪,“但您說要炸沉雪龍號,我也迫不得已!”他無力地辯解。
“用什么炸?用我的手嗎?”
阿奇蘭冷笑,斯諾抬起頭,“您沒有炸彈?”
“報告喬艦,設備間沒有發現炸彈!不知道他們藏在哪里了,而且他們身上也沒有發現任何引爆裝置!”管伊奔出來氣喘吁吁報告,現在他沒任何必要掩飾。
喬云舸望向阿奇蘭,后者冷笑,“呵呵,我倒很希望有炸彈,哪怕一顆也好,也不至于淪落至此!”
他臉色陰沉,語氣冷厲,“你們這次贏了,用了極不光榮的手段!下次,哼!”言畢甩開兩名押送者的手,大步向前。
“老鮑,這次多虧你!謝謝!”
兩人獨處時,喬云舸很誠懇地向老友抱拳道謝,“喬艦,其實發生了那些事我對回不回家的也沒什么期待,但你們可不像我,你們有家,總該有個歸宿!”
鮑慶很落寞。
“你對我解釋的那些事我全信,到達地面之前我們找時間好好談!”喬云舸保證。
鮑慶只是淡淡笑笑,拱手辭別。
望著老友蕭瑟背影,喬云舸低嘆,在星啟號升龍前離異,而今回到地球等待他的是一場軍事法庭的審訊,喬云舸不免悲哀,但自己眼下還得處理這個爛攤子。
“荀元化,請你解釋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喬云舸單獨留下荀元化在艦長辦公室,對于這個愛將他左右為難,愛也不是恨也不是,他行事果斷狠辣是優點,一旦出了差池又可能滿盤皆輸。
聽著荀元化解釋,喬云舸說,“乘我不在阿奇蘭就要動手,但我們又沒有實錐證明,我該怎么信?作為副艦長你必須要為整個星啟號艦員的生命負責!你覺得自己做到了嗎?動輒打殺,有沒有顧到全局?你這個副艦長的全局在哪里?”
荀元化臉色黑紅,皺眉抿嘴。
“幸好我們最后還是贏家,而且阿奇蘭也只是虛張聲勢,否則這里就是我們的墳場!”
荀元化微微點頭,“喬艦,我知道了,但確實是阿奇蘭觸發的反應行動,請相信我!”
喬云舸擺擺手,“這事先放一邊,讓我們回家吧!”
雪龍號到達月球軌道,又到達地球軌道。
所有人都在靜靜等待,整整十多個小時沒人說話,只有設備發出的聲音。
越臨近地球,人們越緊張,生怕到手的果實因自己小小疏忽而灰飛煙滅,喬云舸在這幾天沒能放松過,事無巨細親自把關。
唯獨忘了與鮑慶的談話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