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三令五申，反復強調……你們還是要破壞沙城規矩！”
“告訴我！森林學院的第一課是什么？”
高大的樹人俯瞰著腳下的三只松履鼠。
“我們贊美堯神與生命！”
松履鼠們齊聲說：“我們守衛沙漠與云海！”
“那看看你們干了些什么！你們這群總是記不住的毛絨蠢蛋！”
樹人的聲音猶如悶雷，傘形樹冠上的樹葉都在它的發怒下猛地舒張開來，讓它本就壯碩的軀體顯得更大了一圈。
三只松履鼠嚇得一個個蜷縮在地，腦袋埋入草叢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尾巴。
“對不起，樹老師，沒忍住……”
“你們忍得住什么？！今天你們沒飯吃！”
松履鼠們一個個垂頭喪氣。
它們忍不住小聲嘀咕。
“我們一族本來就喜歡種樹啊，看到那么荒涼的沙漠，肯定就會想要種點什么，不然多可惜……”
“就是就是，荒廢那么大一片地，看著難受。”
“如果那里也種上松樹或者酸樹莓，再種上一些玫瑰，那多好。”
“都給我閉嘴！”
樹人出離憤怒。
它抬起樹枝手臂，指著地上的幾只松履鼠吼道：“你們知道你們在干什么嗎？那里可是這個世界最后的沙漠地區，是整個云中寺的重點保護區！”
“要不是確定你們才剛來，光是你們破壞本地生態保護區，全部都得去外面的礫世界挖煤！”
聽到挖煤，幾只松履鼠不由瑟瑟發抖。
它們壯著膽子說：“我們以為那里……”
“不要你們以為！要你們遵守！”
樹人打斷它們的辯解，嚴厲地說：“這是最后一次，明天你們全部給我去沙漠當護沙員，當夠夠一個月。”
“森林學院這次承受了巨大壓力，你們的行為讓整個學院都受到了嘲笑……再有下次一律開除！”
松履鼠們一聽，這才放下心來。
樹老師臭罵了它們，但最終也保住了它們。
它們幾個也有點不明白。
在其他世界，沙漠都會被種上樹，并且逐步改造成綠洲和適宜生活的地方。但偏偏是在沙城，這里卻刻意保留著大片沙漠，禁止有人破壞。
“我一再說，把你們嬉戲打鬧的時間用在讀書上，多讀讀書……”
樹人有些恨鐵不成鋼。
它嘆了口氣，也只能解釋：“十五個紀元之前，這里還是一片遼闊的荒漠。到處都是沙丘，整個世界只有云和沙，干燥而荒蕪，幾乎沒有生命存在。”
“這里原本是一個即將毀滅的世界，紀元前的痕跡消失無蹤，只有變成云中幻象的化云僧，世界的規則之力和秩序崩壞多年，徹底碎裂和湮滅只是時間問題。”
“但堯神決定要重建這里。祂重鑄了規則，修復了支離破碎的世界，讓雨水和泥土再次誕生，生命開始重新萌芽，祂挽救了這一古老而病入膏肓的世界。”
一只松履鼠忍不住提問：“老師老師，為什么堯神要重建這里？既然已經壞掉了，那就再找一個好的世界不好嗎？”
旁邊其他同伴也附和：“就是就是，堯神大人無所不能，這個世界有什么好的嘛。”
“大多神明的確如你們所說。”
樹人語氣平靜了下來：“既然已經損壞，那就丟掉。”
“但堯神大人之所以偉大，被眾神敬仰和追隨，不僅在于祂強大無比的力量，無所不知的智慧，還有祂對弱者的憐憫與仁慈，對所有種族與文明的包容和重視。”
“紀元停滯前，云中寺也誕生過燦爛的文化，有神明云毳客與各種生命存在，神與人一同將這個世界變得完善……直到最后，只剩知客僧大人獨自守在這。”
“堯神大人認為，任何一個種族，要締造出文明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一個文明，哪怕最后只剩下一個人，那也代表文明之火未曾熄滅。所以堯神以知客僧大人為火種，力圖讓這里恢復生機，將昔日燦爛文明盛景重現。”
樹人看向腳下懵懂的學生們。
“如果有那一天，我是說如果……你們所在的世界上只剩下你們，要用盡一切辦法活下去，只要保留著過去的火種，就有再次復蘇的未來。”
本來嘰嘰喳喳的松履鼠們，這時候仿佛也聽懂了什么，它們都認真點頭。
樹人換了個輕松點的話題：“誰能告訴我，沙城的第一任市長是誰？答對的，獎勵一顆松果。”
“我知道！是使徒斯萊莫德大人！”
一只松履鼠語速極快的說。
“很好。”
樹人丟給它一顆松果，松履鼠美滋滋拿著，剝出一枚松子塞進嘴里。
“下一個問題，獎勵同樣是一顆松果，聽好了。”
“沙城建立的目的是什么？”
又有一只松履鼠立即說：“我我我！沙城建立是為了舉辦武道大會！”
“雖然沙城最初最重要的活動是武道大會，但這個回答不對。”
樹人搖了搖樹枝手指。
第三只松履鼠眼睛一亮：“為了文明拓展，為了讓堯族文明與其他神國文明接觸，將其他文明融入堯族文化圈，進一步推動發展，那個叫……”
它一陣抓耳撓腮，終于想到：“外文明循環！不對，是文明外循環！”
“正確。這是你的獎勵。”
樹人又丟給了它一個松果。
“最后一個機會。”
樹人看向答錯的那只松履鼠：“作為建交的標志，幽鬼界與竹蘆國的聯合神國向沙城派出了使團之前，沙城也以城市名義正式向聯合神國派出了第一位使者，這位使者是誰？”
最后一名松履鼠高呼：“冰拳！是「北地冰拳」冰拳頭先生！”
“錯了笨蛋！”
旁邊兩個好兄弟看得干著急，忍不住說：“是「孤高志士」魚咕先生！”
“啊對對對，是魚咕先生！”答錯的松履鼠趕緊改口。
樹人瞪了它一眼：“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沒有抓住機會，就要接受失敗。”
另外兩名松履鼠不忍好兄弟挨餓，各分了一些松子過來，三只松履鼠都吃了個半飽，倒也都沒餓著。
樹人忽然看到，城外浮現出一個在緩慢移動的沙丘。
它立即對腳下的學生們說：“知客僧大人來了，你們快點過去，早到能請教很多問題，機會難得，這次你們要抓住。”
“好的好的！”
這回三只松履鼠慌忙一路跑向城外，同樣在狂奔的還有其他種族的求學者。能聆聽一位經驗豐富的使徒講課解惑，可不是一件常見的事。
樹人遠遠望去，只見高大的知客僧被許多人圍了起來。在它身后，如傳說那樣，跟隨著十八位弟子，這些弟子都是災獸。
知客僧不知疲倦地給眾人講述解惑，對于紀元前的事，沒有人比它更了解的了。
作為云中寺最古老的親歷者，也是紀元后從未離開的守望者，知客僧對這個世界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樹人記得，自己睜開眼就置身于這座沙漠之城里，它是堯神親自賦予生命和使命的樹種。
它還是小樹人的時候，被冰雪巨怪好友扛著一路狂奔過去聽課，就和外面那些年輕人一樣。
那是這個世界紀元重啟后的第一個紀元，沙城空曠得要命，天熱得能把沙子烤出煙，大風把不少葉子都刮掉了。
自己被曬得渾身發干，好友更是身體在融化。
但兩個年輕的求學者咬牙堅持著，向知客僧請教各種知識。那位形如大魚的使徒也一一回復，并且還用沙搭建了一個地窖，避免它們被曬得受傷太重。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當時樹人和好友說的最多的是，這里也太干太熱，如果能多下下雨，有一片綠洲該多好。
時光如梭，一轉眼大半個云中寺都變成了綠洲。
各種族成員混居于沙城中，有堯族人類，穴居怪，沙蟲，烏濟人，竹人，蘆民，殯族，幽靈……只有兩座奇觀和云毳客神國舊址所在區域的沙漠得以保留，作為紀元前文明的遺產被紀念。
沙漠邊沿立下了石碑和木牌，上面都寫著嚴厲的標語。
——禁止破壞沙漠！
——嚴禁在此種樹降雨！違者必罰！
——保護沙漠遺產，人人有責！
樹人舒展了一下樹枝。
它看向頭頂天空。
對堯神大人而言，改造一個世界或許只是隨手之勞。
但對于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生命，以及沉寂已久的云中寺文明而言，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卻是一場死而復生的奇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