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會想要打開一扇上鎖的門,或許那門后什么都沒有,也可能藏著未知的秘寶。有這樣的欲望和沖動,就有了做這事的人。
標卒就是干這個的,將人們想要開啟的門打開,不論那扇門是什么。
在耀垣文明中,門即通道。
早些時候,成功開門進入其中的標卒,將被允許優先拿走里面的任意一件東西,這也是標卒的特權。
不過任何職業都會隨著時代變遷。
慢慢的,標卒衍生為兩個流派。
一是古典派,延續過去傳統,開門緝物,獲取雇傭酬勞。
二是新派,它們的風格和路徑五花八門,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它們為自己開門。這樣的收益要大得多,當然風險也完全由自己承擔。
事實上,古典派也會面臨各種危險。譬如大多雇主都不會說實情,有所保留甚至故意錯誤,又或者雇主可能會擔心泄密,從而將標卒制造出意外身亡的局面。
也是因為一代代的遭遇,繼而催生出了內部不同的聲音。
既然都要面臨無法預測的風險,為什么不自己干?
耀垣首就是這樣一位新派。
標卒必須無條件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技藝,這也是它們保證自身安全,規避風險的依仗。
“……我進入這里,也是因為找到了一個古代權貴「諸」留下的私密空間縫隙,里面有不少藏品,保存相當完好。”
“不過那些藏品很怪,有著各種生物的頭,那些腦袋都被制作成了標本,而且下面還有皮革和皮膚,可以穿戴在身上并且完成封閉。”
耀垣首回憶著自己之前的遭遇。
“那家伙還在里面留下了自己扮演成各種生物的模樣,那讓它很興奮……反正癖好這種事真的很難說。”
“里面的最深處被特殊加密和封印,標記為「生命圣殿」。”
它告訴盧卡:“「諸」是耀垣文明的創建者之一,在耀垣完成基礎建設之后它就消失了,這也變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我知道這有巨大風險,但還是決定嘗試。因為「生命圣殿」外的封印已經很多年沒有被動過,里面如果有藏品,那多半是完好的,有著巨大的潛在價值。”
“誰知道進入之后,通道迅速畸變和收縮。那時我才回過神,這里原來是一個「諸」留下的陷阱,就是引誘闖入這里的人無法離開。”
耀垣首這次沒有再隱瞞。
“了不起的職業。”盧卡稱贊道:“堯族還沒有標卒這么專業應對空間通道的專業技術人員,你是我們需要的稀缺人才!”
“耀垣首先生,我現在正式邀請你,請加入我們堯族文明!堯族進出自由,如果以后你覺得不合適,有更好的去處,也可以隨時離開。”
盧卡非常認真地說。
耀垣首愕然。
之前自己矜矜業業,扮演一個旅行家和勤奮礦工,結果還不如本職工作更受歡迎。
它問:“為什么?”
“剛才我已經說過,你作為標卒,在白銀平原目前是獨一無二的,而開啟空間通道能力,是非常稀缺的才能。還有一點是,你向我展現出了真正的信任和誠意。”
盧卡鄭重承諾:“現在我將為你推薦和作為擔保。”
“請加入我們吧!你能得到多少資源,就看你的能力有多強!”
“求之不得。”
回過頭,耀垣首繼續講道:“來到這邊之后,我觀察了「諸」留下的地洞,其實不像是一個純粹陷阱,倒更像是準備長期居住所用的地下基地。”
“只是這邊除去電振星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也完全沒有類似于圣殿的建筑或現象,所以我很費解。”
盧卡問:“你的意思是,它是在這邊消失的?”
“技術上有這個可能。”
耀垣首說:“地洞采取的是雙向封印,不論在通道哪一側都能生效,這樣的好處是進出方便,適宜經常來回穿梭。如果單向封印,就是較少使用,或者一次性使用。”
“從我的經驗來看,雙向封印、完好的地洞和另一側的整齊布置,怎么看都像是「諸」為長期進出準備。”
“另一方面,如果「諸」在耀垣文明出現就必然會被其他人發現。那個世界只要停留,就會連接整個耀垣,留下痕跡和記錄。”
“可它消失后就再沒有出現。所以我認為,很大可能,是它進入了白銀平原,繼而因某種原因失蹤。”
耀垣首終于將心中疑惑一吐而出。
坦誠相待后,最初的惴惴不安稍緩之后,更多是心情放松。
光是靠自己個體的力量去思考,無法計算出這背后的脈絡,但借助一個強盛的文明,那機會就大得多。
盧卡說:“這些事最好由你告訴血騎士大人,這會是我們研究白銀平原的重要資料和支撐。”
六天后,耀垣首和盧卡一起,在考察站領到了屬于它們的星蟲。
如今考察站有兩只星蟲,最早的那只全名叫做「6?X↑∵◎……」,就是11顆電振星名字連讀,簡稱「六號」。
另一只新的星蟲由8顆電振星組成,叫「井」。
六號被分配與耀垣首和盧卡配合,因為這一星蟲不僅溝通完畢,還完成了各種訓練項目,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勞動者。
耀垣首與六號的溝通很順暢。
星蟲本身是集成了眾多電振星的頻道,它們彼此可以互補,而信號獲取和分析本就是電振星本能的一部分。
耀垣首詢問對方:“星蟲這一形態會恢復成之前的單個電振星狀態嗎?我是說,既然你們已經確認獲得堯族文明的支持和補給,如果拆分出來的話,就能保持自我,說不定還有重新飛上天的機會。”
“為什么要重新飛上天?”
六號說:“天上太危險,遲早會墜落,只要在閃爍和跳躍,就會相撞,就會墜落,只有傷痛和危險。地上安全又舒適,比天上好多了,為什么要去必然失敗的路上?”
耀垣首意識到,自己或許低估了電振星這一生命形式。
潛意識里,它始終將這些星星看成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原始生命。
但適應本地環境上,電振星絕對比自己這外來者清楚。
六號告訴耀垣首:“如果全憑自己的力量,只會動彈不得,最終沉入地下。”
“只要有三顆電振星,就能形成最基本的環路。大家調整同步后,那些傳遞振動的力量就能被我們吸取和儲存,雖然非常非常少,但已經與之前只是消耗的局面不同。”
“在地面,我們的形態才是電振星能生存的方式。不,準確來說,是我。”
六號釋放著信號。
“大家組合時間一長之后就會形成新的生存慣性,沒有人想要分開,再次獨自面對絕境……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能遇到堯族文明的考察站,我等待了太久,終于等到了好運的出現。”
耀垣首將這一切復述給盧卡。
白銀骷髏很高興:“你能和它們直接交流就行,不用每次都跨界回到堯族世界了。”
“不,你沒理解重點。”
耀垣首強調:“星蟲已經是一種全新的生命形態,是基于電振星,而演化出的新生。它們不是簡單連在一起行動,而是從內而外,彼此變成了器官和肢體。”
“它們需要彼此篩選契合,然后進一步擴大規模,每增加一個個體,對它們就是一種成長,這樣不斷成長下去,或許有一天就能完成質變,繼而蛻變為更進一步的階段。”
“我認為,從結果來看,這就是電振星的兩個進化方向,一個方向是飛得更高,另一個方向在地下群居……或許那只蛻變的星蟲,已經在某個地方誕生了。”
耀垣首說:“這個情報請一定要告知堯神大人。”
盧卡也意識到其中的意義:“我現在就去!”
目送盧卡踩著滑行板回去匯報。
耀垣首將注意力回到星蟲「六號」身上:“首先,我先把丑話講在前頭,現在我是堯族文明的陣營。如果你本本分分,那么大家相安無事。”
它冷冷說:“對于潛在隱患和敵人,我向來是喜歡扼殺在搖籃之中。這就是我所從事職業的基本素養。”
星蟲沉默了一陣:“你認為我有問題嗎?”
耀垣首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標卒行業,但凡是規模化的大動作,開門之后里面一定會留有一個卒,它也是所有人的坐標。只要不準備關門,就得確保有一個卒在里頭。這個卒通常會是聰明和隨機應變的那個,因為它隨時可能身陷絕境,后方時刻可能棄卒離場。”
“定下了坐標,里面的卒還活著,后面的人就能源源不斷地過去,繼而展開行動。”
“我不管你背后有多少人,我只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做事,想清楚所作所為的后果。”
等了一陣。
那由電振星組成的奇形生命這才回復:“我們不過是希望能得到一個生存的空間而已,這片平原下還有不少同樣的星蟲,大伙兒只是讓我來探路,我也只是將所經歷的一切告訴它們。并沒有什么你所說的大行動,在這個世界,光是活著就得費盡力氣了。”
“那沒事了。”
耀垣首微微一笑:“我可是準備在堯族文明里長期做事的,不要讓我難做就好。自己人的話,什么都好商量。”
“對了。你跨界之后,見過那位堯神嗎?”
“我見到的是治療女神,據說是堯神之女,只是聽過一些堯神的事跡。”
“堯神是一個什么樣的神?”
對方思索了很久。
“我只知道,堯神打通了這條通道跨界過來,對這邊很有興趣。在另一邊的世界里,堯神以天災為食,還讓屬神研究和培育各種各樣的天災,應該是為了拿來吃,就像這里也種東西一樣。”
“祂自稱愛好和平,但其他神明都很怕祂,被祂殺掉的神明都被放在博物館展覽,反正是一個毋庸置疑強大但不可捉摸的古怪統治者……”
怪就對了。
耀垣首心說,頂級強者多少有點怪癖。就像是「諸」喜歡玩扮演獵物的游戲一樣。
怪點好。
這些強者不是因為越怪越強,而是本身就特別強。所以哪怕它們有各種怪癖,大家都只能接受和忍耐,不然早就干掉它們了。
和這樣一位靠山站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理智告訴耀垣首,最好和那位恐怖的神明保持距離。
它個人感情上,卻很想去見見那位堯族文明的主人。
耀垣首眺望通道的方向。
不知道,堯神這時候正在食用什么樣的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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