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年張小開很忙碌。
大多數時候,他必須獨自煉制大量的「疏腹丹」。
因為綠蓑衣一族數以萬計,一趟外出動輒就是幾年。它們也需要使用「疏腹丹」定期調理身體,避免造成出血和內臟破裂。
作為族群首領,綠箭過來直接要求長期采購,它希望在今年內拿到1萬瓶。
每1爐煉丹最多只能出1瓶6枚成丹。1年里要完成1萬次的成功煉制,每天拉滿,那就是得搞出28爐。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在張小開反復解釋下,對方雖然很不高興,但最終還是同意減量到了1000瓶。即使如此,以張小開單槍匹馬的能力,也難以有什么休息時間。
師姐沙栗雖然幫忙打下手,但她畢竟是個煉丹新人。這一行需要大量實操經驗養成,沙栗目前還無法進行關鍵的調藥和看爐。
好在綠蓑衣一族給出的酬勞也異常豐厚。它們不僅支付了大量海貝,還自帶了全能石和各種原材料,就是希望能提升煉丹效率。
張小開要什么,綠蓑衣們當天就能搞來。
這一族群雖然在金丹國行事低調,但它們如今背靠一個龐大的組織羽人自治會,早就今非昔比。
綠箭給張小開帶來了一批深淵資深藥師和外籍煉丹師,就地建起了大型煉丹工坊。
張小開效仿古老的堯族人民紀念碑,將其取名為堯族人民制藥工房。
他開頭還猶豫,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太大了,不過綠箭卻認為沒問題。
師傅煉丹子也覺得不錯:“這個名字很響亮,大家都知道它是為了誰而煉制丹藥。很好。”
張小開只能去神殿祈禱堯神大人勿怪。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惹來丹部制裁,制藥工房名義上隸屬于羽人自治會,這樣就不會受到當地金丹國的影響,獨立于傳統煉丹體系。
實際上,整個工房還是由張小開和沙栗負責,主要經營煉制「疏腹丹」和「大力丸」這兩種丹藥。
「疏腹丹」屬于對綠蓑衣一族的特供,是根據其特殊生理結構而研發的,無法應用于普通人。
「大力丸」經過琺瑯瓶包裝后,通過羽人自治會進入了堯族各城市。
這一年里發生了太多事,讓張小開應接不暇。
師傅卻依舊未變。
她頭頂丹爐,不斷試錯,思索,修正,累了的時候看看月亮,生活在一種讓人羨慕而敬佩的純粹之中。
張小開也正式開始推動煉丹工藝的改良。
動工之初,他非常忐忑。
他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煉丹術的經驗在同齡人中算豐富的,但落在煉丹師行業里卻不值一提。自己真的能做到這種事嗎?
師傅問他:“那你是說,以后再推進煉丹術改良嗎?”
“是的,有這個想法,我準備再沉淀一下。”
“但既然始終要做,為什么不現在開始?”
煉丹子再次一語道破:“年齡和經驗,只要有時間都可以積累,堯族年紀輕輕就誕生的英雄和先知有不少。石寶11歲就成為先知,重新將整個鹽城進行城市規劃,木軻13歲就發明了部落戰棋。”
“年齡小是優勢,又不是弱點。”
張小開不由想。
師傅這種不諳世事與專注于事實,讓她能不被紛擾的聲音干涉,一眼看清眾多事物的本質。
或許這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區別。
張小開開始對外招募煉丹師,讓他們從事用魔符和元素進行改良傳統煉丹工藝,他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愿意參與。
結果這一消息通過沙城邸報公布之后,光金丹國就有30名煉丹師和4名煉丹學徒前來應聘。
張小開這才知道,原來很多人也有類似的想法。
凡對傳統煉丹術的改良,基本都是被丹部否決和停止。
不少煉丹師也為此而苦悶,現在看到羽人自治會這樣的大組織要主導改革,頓時這部分人就響應號召。他們過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要改變煉丹術停滯不前的現狀。
他們甚至自帶設計圖和實驗記錄,彼此共享技術和思路。
金丹國的丹部雖然發起了數次的抗議和交涉,但都被綠箭擋了,見毫無辦法,丹部也沉默了。
制藥工房成長迅速,僅僅兩年時間里,就完成了用魔符和元素魔井對煉丹爐的集中改造,讓一個煉丹師就能關注到12個丹爐,煉制效率大幅度提升。
同時在丹爐上加入法術箱庭和磁力探針的改良,讓晶構表面通過磁針的轉向和速度,就能判斷爐內溫度,并且判斷藥粉攪拌情況。
從粉碎到過篩,從制粒到干燥,再到塑形和包裝,這一套通過魔符和元素晶構進行操控的流程工藝,被大家正式定名為丹藥符構體系。
哪怕是一個不懂的煉丹新人,也能根據這些簡單操作,完成大量的準備和基礎工作。
理論上,任何丹方都能通過丹藥符構進行擴大生產,解放煉丹師。
制藥工房每年能產出4萬爐的丹藥,已經完全覆蓋了綠蓑衣一族的需要。
基于「疏腹丹」,煉丹師們還改良出了人類可食用的「消食丹」。
「消食丹」和「大力丸」兩個招牌丹藥打響了人民制藥工房的名頭,變成了對外出口的重點,由于批量制作成本不高,定價也較為低廉。只是考慮安全問題,大力丸采取限量出售策略。
張小開很清楚。
這種飛速進步,當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煉丹師們多年積累和私下實驗最終匯總出的結果。
煉丹術是一項極度看中經驗的實踐技術。
另一方面,師姐沙栗特制的琺瑯藥瓶也變成了制藥工房的標志。
她經過大量嘗試后,最終確定了圖案,在瓶或罐上用銅絲琺瑯勾勒出一個人形,頭戴一個藥罐,身著長袍的模樣。
這就是師傅煉丹子的形象。
不同的琺瑯藥瓶,上面還會用琺瑯寫出里面藥品名字,如何服用,需要忌諱什么。
精美而細膩的琺瑯藥瓶出現,頓時讓其他丹藥包裝都變得黯淡無光。
師姐還要求說:“使用者用藥之后,可以將完好的瓶子找工房退費,這樣能減少不必要的浪費。大家賺錢都不容易,能省一點是一點,而且好不容易做好的,壞了也可惜。”
這開創性機制讓琺瑯藥瓶保存流通良好,口碑極佳。
最初的一百個沙栗手工琺瑯藥瓶繼而變成了一種藏品,在市場上價值極高。不同批次,都有著不同的標記。
張小開不由感慨,師傅的判斷和眼光真是太超前。
有一天忽然烏云大作,一頭渾身漆黑的蛇形巨怪現身于制藥工房上空。
綠箭在一旁介紹:“這是紐耳科科斯先生,是自治會貝希摩斯一族的領袖。”
這是張小開第一次見到真的貝希摩斯。
之前他在沙城的紙報和星視的新聞里見過,知道自治會里有一群貝希摩斯,它們是來自神秘時停區的生物,擁有著近乎龍的力量。
張小開趕緊跑到師傅那里:“師傅,紐耳科科斯先生找您。”
煉丹子說:“它是找你的,好好和它談。”
張小開一愣:“是,師傅。”
與龐大的貝希摩斯對話,本身就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
不過對方的要求卻并不復雜。
“我們需要一些丹藥,方便第一批去接壤帶的貝希摩斯使用。在那邊狩獵會需要到「疏腹丹」這樣的藥物輔助,減少消化時間,不過藥效要夠強才行。「破障丹」同樣,我們要大號的。”
因為貝希摩斯會將藥瓶藏在牙齒之間或者吸附在上顎息肉里,所以倒是不用擔心攜帶問題。它們看中的是丹藥能長時間儲存,并且有琺瑯瓶和蠟可以密封,使用和儲存都方便。
又接下了這一個重量級的訂單,張小開不得不考慮之前綠箭提出的一個問題。
制藥工房需要進一步擴大才能滿足越來越多的需要。
物美價廉、容易使用和儲存的丹藥,這一次終于不再被魔藥和傳統藥物遮蓋,展現出了自己的力量。
然而就在這個關口,煉丹子卻說她要離開了。
“師傅,為什么?”
張小開感覺到很惶恐。
他一切的底氣都是因為師傅在旁邊,就感覺不論遇到什么情況,師傅都有辦法。
沙栗卻更在意:“師傅您要去哪?我跟您走。”
煉丹子擺擺手,遞給他們一張紙:“這是「止痛丸」的丹方,之前我是取巧制作,這些年一直在嘗試修正配方和工藝。到這一版應該能比較穩定的產出了,之前的大力丸就是它的副產品。”
“我離開家已經近十年了,要回一趟家,向家里人報平安。”
師傅是一個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的人。
張小開問:“師傅您還會回來嗎?”
“我想會的。”
師傅臨走前,送給師姐弟兩人一人一面小彩旗。
“這是長輩送我的,我也送給你們,希望你們能開心一點。”
她揮揮手:“走了。”
說完,煉丹子化作一道光沖天而起。
師傅離開后,張小開卻沒有時間去惆悵,因為他實在太忙。
直到這一年結束,終于在年底交付了所有丹藥。
師姐帶張小開去神殿祭拜堯神,這也是每年都要做的拜神。
“那一尊形如樹的神明……”師姐低聲說:“看到了嗎?”
張小開一眼看到。
那棵形如樹的石像上掛著旗幟,和師傅留下的彩旗一模一樣。
可對于這位神明,張小開完全沒有印象。
他請教神殿的神學者。
對方說:“這位大人并未公布自己的名諱,也并無傳播自己信仰,因此我們都還不知曉,或許是有別的隱情吧。”
張小開一時間恍然大悟。
師傅應該就是這位匿名神明的使徒,她隱姓埋名,游歷世間就是為了救治人們的。
張小開對著堯神像先磕了頭,慣例感謝堯神一年的保佑,然后又對那顆樹神像磕頭。
他心里默默說。
祖師爺,請您保佑師傅順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