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騎士對不落城完成了信號掃描，要求去查看產出黑袋的區域。
這也是三人此行的目的。
聚塔人給它們找了一個向導。
塔比說：“挖子是不落城的挖掘者，它雖然年輕，但經驗已經很豐富，專門從事挖掘黑袋。”
不同于其他身披厚甲的牧樹人，挖子只在身上纏了一層黑色繃帶，體型輕盈。
羽人喬瑟夫好奇地打量著對方：“你身上是多囊……黑袋？”
“好眼力。”
挖子是一個很擅長表達的年輕人，它比劃著雙臂，頭發飛速凝結發文：“很多人都不了解，黑袋可是好東西，你們真有眼光。”
挖掘者拉了拉身上的黑膜：“它難以扯壞，纏在身上不怕劃傷和撕裂，是最優秀的輕甲。當然，像是撞擊、鈍擊和碾壓那也沒辦法。不過出門在外，速度是最重要的，身體笨重很難從災難里逃脫。”
“大家總是用它裝垃圾，裝太滿就推到底部峽谷里去。它們落到底部，經過一些年就能將垃圾吸收掉，吐出無法消化的部分，然后又變成薄薄的黑袋，我們就再把它們挖出來用。”
它所說的事東罘人都知道。
發千裳以前生活的平樂市很小，一個街區配置兩個黑袋，一個用來堆垃圾，一個用來放半成品的工具。
由于聚寶樹們常年吐出灰煙，城市里總是霧靄蒙蒙，地上會堆積出厚厚的灰沙，既影響人們建造生產也讓生活不方便，就得靠黑袋來吸灰。
操作很簡單，先往黑袋上丟一些界壁石，它會醒來吃掉，并且保持強大的吸力。然后人們就可以拖著黑袋在地上走，用它吸走厚厚的積灰。
然后堆的垃圾太多太重后，大伙兒把它從懸崖往下傾倒。黑袋消化不了的灰塵，只要晃一晃就會吐出來。
挖掘者帶頭一路沿斜坡慢慢往下走，它身上綁著二十六個黑袋，不僅是防身軟甲，還能連起來做安全繩。
它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會再三確定再走下一步。
白騎士看不下去了。
都上來，我們趕時間。
衛星將所有人都包裹起來，飛速沖向界壁下深處。
安全降落后，挖子毛發賁張，興奮地說：“飛著就是爽！”
大伙兒開始打量四周。
發千裳是第一次來到界壁底部，這里堆積著厚厚的塵埃，構成了漫無邊際的灰色沙漠。
挖子對一行人介紹：“這里是地底淺層，因為不同區域層高不同，即使淺層也可能發生進一步的裂開和崩塌，讓地勢進一步降低。很多人都有一個誤區，那就是地底深處沒人去，那里肯定藏著好東西。”
“至少對黑袋來說，這種說法是錯誤的。它們是活的，只是長期處于沉睡，主要原因是缺乏食物，但它們也會用盡力量往上鉆。從結果來看，它們是希望被我們找到，這樣我們的垃圾就能多少給它們提供一些食物，聚寶樹的界壁石能喚醒它們。”
衛星白騎士閃爍著微光，發出聲音。
黑袋沒有吞噬牧樹人和聚寶樹？
“沒有。”
挖掘者搖頭：“它們是一種簡單的生命，常年處于饑餓無力狀態，這對東罘人來說是最好的。我們可以很安全地使用它們，但決不能讓它們吃得太飽。”
“不落城就有牧樹人嘗試過，將大量的界壁石喂給黑袋，它會逐漸從干癟變得膨脹，成為一種柔軟蓬松的黑云。”
“到這一階段它也不會吃人，但它會飄走，有了力氣，它就會飛起來。黑袋不喜歡地底，連它們都知道地底是沒有希望的，所以它往上飛，我們根本拉不住。”
你是說，天上還有黑袋？
“有。”
挖掘者篤定地說：“我在飛火繭上就看到過，沉思者也看到它們在很高的地方移動，說是它們會去尋找有食物的世界。它們不會吃生命，只吸入像界壁石一樣的能量體，只是需求量非常大，只有極少的世界能提供給它們所需的能量。”
發現黑袋反應。
衛星的光照向前方一塊石壁。
挖子猶豫了一下：“雖然它們的確會往上飛，但最好往下挖，那里不太可能有……”
發千裳建議：“試試看。衛星在搜索上非常擅長，試試看也沒有什么損失。”
于是挖掘者走了過去。它先用雙手是摸索了一陣確認區域地質結構，然后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尖頭錘，一個方頭錘，兩錘交替敲打。
哐哐聲中，碎石和塵埃不斷剝落。
挖了一陣后，挖子咦了一聲：“里面還真的有！這周圍的裂痕，應該就是。”
它加快速度，雙臂揮舞，最終鑿開了這一片石壁，拔開碎礫和灰塵，從里面挖出一片皺褶的黑色薄膜。
挖子抖了抖黑膜上的灰，有些遺憾地說：“可惜是小號黑袋，這玩意兒裝的東西少，而且嬌貴，多了灰塵就會吐，噴得到處都是。不像大號黑袋，里面有很多小袋，裝的多，怎么往里塞都沒事，膨脹起來可以變得像律山那么大。”
它將黑袋遞給羽人喬瑟夫：“你們帶來了胞壁體，給我們這里增加了活力和希望，我也沒啥拿得出手的，這個做個紀念。”
“那就謝了。”
喬瑟夫將其裝進背包。
挖掘者繼續工作。
它找到一片開闊地面，拿出一個鏟子開挖。
沙子總是會從旁邊滑落，挖子消耗了不少時間和精力，但只挖出一個小小的坑。
如果只是吹開周圍的沙塵，我來吧。
白騎士飛速旋轉，帶起猶如鉆頭般的小型龍卷風，把地面沙塵都掀得到處都是，但也在地面開出了一個深深的大洞。
挖子感慨：“如果我有你們的本事，就沒有挖不出的黑袋。”
它將身上黑袋連接成繩，纏在一根粗壯石柱上，然后一路滑入坑洞中央。
白騎士將發千裳和約瑟夫也帶了下去。
底部是厚密扎實的黑色地塊，它們有很多空隙，彼此并不是完全平整，還有一些細微的氣流在空隙間流轉。
發千裳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深度的地面。
它有些吃驚：“地底原來有黑垣？”
“你說律渣？你們城市還是堯族，叫它黑垣嗎？我們這認為它是律令燃燒之后的渣，會沉入地下深處，地底深處都是這些玩意兒，打不爛也捏不壞，偏偏又沒什么用。”
挖子用鏟子敲了敲地面，發出哐哐回響：“這些律渣很堅硬，不好拆開，但黑袋也往往藏在里頭。”
它趴在地面，面朝上方，腦袋上的一根根頭發鉆入地縫里，開始靈活地翻找。
不久后，挖掘者忽然精神一振：“找到了！一個大號的！”
它用尖頭錘和鏟子在地上搗騰起來。
黑垣在虛宙和東罘都一樣，數量多起來后難以拆分，不過將它們推開和改變形態還是能做到的。
就在挖掘者勞作時，頭頂忽然響起刺耳的嗡嗡聲，一股從上而下的沖力涌來，讓地面頓時飛沙走石。
“完蛋！又有世界墜落了！”
挖掘者收了工具就要跑。
沒事。
白騎士說。
發千裳也將挖掘者拉住：“在這里是最安全的，放心。”
挖掘者勉強留下來，只是頭發在不斷炸毛和糾結，還是緊張和害怕。
一塊塊巨大碎片從天而降，它們在半空變成了大小不一的紅綠火球，隨著墜落持續加速，將附近空間完全覆蓋。
天空變成了灼熱的紅色。
大量懸崖和峭壁都在倒塌，到處都是搖搖欲墜。
然而不論是火球、坍塌的山壁與石柱，都在靠近衛星籠罩區域時煙消云散。
羽人喬瑟夫打趣說：“律令形態不能對抗天災嗎？”
挖掘者搖頭：“使用律令形態只會讓情況更嚴重，激發其他律則的連鎖反應。只有生命自己的能力，才能對抗律則自然演化的天災。”
周圍轟隆隆的連綿撞擊聲，以及飛沙走石形成的巨大黑色世界。
腳下這一片地方卻風平浪靜。
“你們堯族真是可怕……”
挖掘者喃喃：“不靠律令，生命的力量真的能達到這種程度嗎？”
可以。
在堯族，只要獲得堯神大人的認可，就能進行電振飛升，成為我這樣的堯族衛星。
衛星要做到這種事很輕松。
“如果我們也有衛星就好了。”挖掘者有些羨慕地說：“那我們就不用怕天災了。”
發千裳心想，這談何容易。
衛星是堯族諸神，是至高堯神的左膀右臂。
哪怕堯族的精英使徒也在為了這個目標而拼盡全力，沒有去過堯族的人，是無法理解它們內部的競爭強度的。
面對天災尚且還有休息時間，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競爭者，一刻也不能松懈。
或許也是因為這種強度的競爭，才讓堯族展現出全方位遠超東罘的綜合力量吧。
腦子里胡思亂想著，發千裳忽然聽到白騎士信號。
堯神大人這次還下達了一個命令，讓我觀察你是否有成為堯族神明的意愿。你，愿意接受這個榮耀和挑戰么？
發千裳愣神片刻，趕緊說：“愿意！非常愿意！”
那么從現在開始，我和喬瑟夫都將配合你，你將是我們這次考察隊的負責人。
發千裳立即意識到，這是對自己的考驗。
必須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它思索了一陣，沉穩地說：“既然確定了黑垣和多囊復合體可開發，現在就去見一見舊日統治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