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河南,懷慶府河內縣。
一個姓武的三十多歲的神婆對外宣稱自己是武則天轉世,做夢夢見了武則天,才知道自己原來是轉世重生降臨大清,要帶領大家伙兒推翻暴清,恢復武周統治。
照理來說這個情況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在帶清,女人是個什么地位大家也都知道。
但是這個神婆子借著裝神弄鬼的神秘學說在當地折騰來折騰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加上她人長的還挺不錯,很有點韻味,說話也是神神叨叨,還真有不少人相信她。
其中就包括一個當地頗有財產權勢的地主。
她這一裝神弄鬼,這個姓狄的地主立刻覺得自己和她就是絕配,她是武則天的轉世,自己搞不好就是狄仁杰轉世,這不巧了嗎?
于是兩人一拍即合,你當女皇帝,我當大宰相,共創武周盛世。
起義!
于是在帶清風雨飄搖之際,連女皇帝武則天的“轉世”都要來湊個熱鬧。
他們一伙人集結武裝力量,偷襲了縣府,把縣里面的官吏、衙役等等殺了個一干二凈,占了縣城,然后神婆子就宣布登基稱帝,重建“大周”。
有意思的是,這神婆稱帝之后的第一時間并沒有頒布什么政策綱領之類的,而是宣布把狄姓地主在內的五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納入自己的“后宮”。
她說要為了“皇嗣”考慮,在成大事之前,就要有一個合格的繼承者,不然“國本不存,國運不濟”。
后面甚至還聽說這五個男人為了爭誰能夠第一個“侍寢”而打了起來,大概都是想讓“女皇帝”懷上自己的孩子,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繼承者。
后面姓狄的地主花錢買通了其他四個人,拔得頭籌,得以第一個給女皇帝侍寢。
大半個天下亂成了晉西北的樣子,各路牛鬼蛇神粉墨登場,堪稱群魔亂舞。
趙學寧在十月底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那是真的感到十分無語。
踏馬的,這天下怎么就亂成這樣子了呢?
怎么那么多轉世的家伙忽然就出現在這個時候?
難不成還真是靈氣復蘇?
哭笑不得的趙學寧只能下令繼續搜集情報,然后整兵備戰,運輸物資抵達各兵團駐地,只要時機一到,立刻按照預定計劃向牛鬼蛇神們發起破襲。
都當皇帝了,已經不是一般的起義者了,必須要出重拳。
趙學寧決定掃滅一切想當皇帝的野心家。
食我帝制破滅拳啦!
不過真要說起來,雖然很多宣布起義的家伙真的很荒唐很搞笑,但是有些起義者還真是正兒八經要給帶清帶去一些麻煩的。
比如白蓮教起義軍,雖然比較迷信吧,也不是很能打,但是他們轉戰四川、湖北,堅持作戰,這邊被消滅,那邊立刻又起來一支,此起彼伏,把帶清目前僅剩的成建制的三支機動兵力牽制的死死的。
就趙學寧得知,三支清軍的機動兵力就在川北、成都平原和重慶地區陷入白蓮教起義軍的泥沼之中難以脫身。
白蓮教起義軍之中有幾支的領袖人物比較善于斗爭,充分利用地形優勢和當地人對帶清不做人行為的痛恨,初步發揮了人民戰爭的威力,到處發動人們參加白蓮教義軍,這邊一支那邊一支,把帶清打得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相對而言比較善戰的陜甘總督勒保面對這個局面都顯得有些難以招架,軍隊也是師老兵疲,漸漸有了難以支撐的趨勢,更別說鄂輝與成德兩人了。
于是在蘭芳九年十月二十九日,在重慶府合州縣,四川提督成德統領的一萬三千多名清軍遭到了三支白蓮教起義軍六萬余人的圍攻。
激戰七天,清軍終于堅持不住,戰敗了。
合州縣城被起義軍攻破,清軍戰敗,成德狼狽的帶著幾千士兵逃竄向重慶府城,一千多名清軍戰死,六千多人被俘獲,白蓮教起義軍取得了自起事以來的第一次正式勝利。
無獨有偶,十月三十日,在資州資陽縣,四川總督鄂輝統領的兩萬清軍也被兩支白蓮教起義軍共五萬多人打敗,鄂輝僅以身免,清軍四散竄逃,損失過半。
之后鄂輝逃向了成都府城,白蓮教起義軍又一次取得了大勝。
這兩場勝利的取得似乎印證著白蓮教起義即將步入高峰,而清軍在四川的戰斗情況即將陷入死局,似乎再過不久,三支清軍就會在白蓮教起義軍的進攻之下遭到徹底打擊。
不過情況就在十一月初發生了變化。
隨著清廷“募兵勤王令”的傳達,四川各地方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轉變,一些原本在清軍和白蓮教起義軍之間搖擺不定的地方勢力忽然意識到他們或許不用選邊站,他們自己或許就是一方勢力。
對于清軍他們自然不滿,這個不做人的政府手底下的匪兵對他們多方壓榨和折磨,為他們作戰,那是想都別想。
白蓮教起義軍在他們眼里也沒有好到什么地方去。
因為起義軍人數眾多、成分復雜,沒有統一指揮,沒有完整建制和軍規軍法,也沒有一個穩固的根據地,所以起義軍更像是一群流動作戰的流寇,走到哪里打到哪里,給地方上帶去了不小的動亂。
打仗的大兵是要吃飯的。
雖然有些白蓮教起義軍對軍紀控制的比較好,得到了當地百姓的支持,當地百姓愿意給他們提供糧食,但是更多的白蓮教起義軍的行事作風更像是流寇。
宣稱相信白蓮教的、愿意加入白蓮教的才會得到他們的保護和認同,不加入白蓮教、不割掉辮子的,在他們眼里甭管是什么身份,那就是敵人。
所以燒殺搶掠這樣的事情不單單是清軍在做,蘭芳九年八月之后,白蓮教起義軍也開始這樣做。
為了獲取更多的兵力和糧食,一些白蓮教起義軍的首領就開始逼迫地方在白蓮教和清廷之間選邊站。
沒有中間地段,只有死亡與生存。
如此一來,白蓮教早期這個反清義士的身份當然也就難以存續了,在不少地方的百姓看來,白蓮教起義軍和清軍的差別已經不是很大了。
只不過一個有辮子一個沒辮子而已。
對百姓尚且如此,對于地主豪強們更是如此。
百姓都是窮鬼,榨不出多少油水,這些人都是有錢的,能榨出很多油水,清軍缺少錢糧了就提著刀問他們要,白蓮教義軍缺少錢糧了,也提著刀問他們要,一點都不講道理。
既然橫是一刀豎也是一刀,募兵勤王令傳來之后,他們紛紛覺醒了。
老子不要挨刀子,老子要自己做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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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進入到蘭芳九年十一月,瑟瑟寒風吹襲之下,四川各地蜂擁而起一大票保境自守的團練武裝,各縣各鎮各鄉乃至于某些村莊都組織起來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團練武裝。
他們正大光明的打造兵器,甚至是打造弓弩、盔甲,鐵匠一時間成為了炙手可熱的珍貴資源,鐵礦石的價格水漲船高。
甚至有些地方因為有一些優秀人才,甚至還能搞到火炮和火槍,裝備了一些簡易的火器,增強了自身的防御能力。
所以到十一月中下旬的時候,無論是清軍還是白蓮教義軍,都面臨一些困難。
尤其是白蓮教義軍,他們發現他們的生存環境大大惡化,生存空間也被大大擠壓了。
清軍其實稍微好一點。
這些團練武裝畢竟是按照清廷的意思建立起來的,甭管聽不聽命令,至少還需要這個名頭來說明自己不是造反,所以不會主動和清軍為敵,偶爾還會和清軍打個配合。
但是白蓮教義軍就不一樣了,除了少數軍紀很好的義軍得到了當地武裝的擁護和幫助,甚至勢力為此變大之外,大部分白蓮教武裝都在活動當地遭到了團練武裝的排擠和進攻。
原先可以輕易獲得的糧食、人員和其他各類物資忽然間就得不到了。
團練武裝拼命作戰,死保自己的家園和資源,把原先不得不交給白蓮教義軍的物資用來反抗,與白蓮教義軍展開激烈的戰斗。
白蓮教義軍因此在成都平原和重慶府周邊地區遭到了比較猛烈的抗擊,在一些小范圍的軍事行動中不斷落敗,且后勤補給出現了一些問題,以至于未能及時進攻成都、重慶以消滅清軍的機動兵力。
只有川北的白蓮教首領吳大慶所部得到了當地人的擁護,得以繼續在川北活動,與勒保統領的三萬清軍繼續周旋作戰。
但盡管如此,因為勒保所部清軍的戰斗力比較強,所以當地的白蓮教義軍也只能處在一個與之對峙的局面之中,難以取得什么實質性的進展。
至于其他兩個地方的白蓮教義軍就更別說了,不僅無法順利進展,還陷入了地方團練武裝的圍攻和威脅,難以進取。
更要命的是,在這個情況下,這些白蓮教義軍不僅沒有團結一致,沒有聚在一起開辟一個根據地以獲得持續不斷的后勤補給,他們甚至開始自己鬧矛盾,乃至于互相殘殺。
成都平原以南,白蓮教張侉子所部和劉三刀所部因為一些小矛盾鬧出了爭端,雙方為此展開激烈拼殺,最后劉三刀吞并了張侉子所部,奪取了張侉子所部的一些物資,倒是順利的生存了下去,但是也為此背上了惡名。
這下不單單是清軍、團練與之為敵,甚至連白蓮教義軍都與之為敵了。
于是在十二月中旬,眾叛親離的劉三刀所部義軍先是被另一支白蓮教義軍偷襲,說是要懲罰他們自相殘殺,后面又被緩過氣來的清軍鄂輝所部擊潰。
劉三刀被抓住,被帶到成都凌遲處死,白蓮教義軍戰死一千多人,投降的數萬人被悉數坑殺。
重慶周邊的白蓮教義軍也沒好到哪里去。
胡老大所部白蓮教義軍被當地三支團練武裝的聯軍偷襲,戰死,所部義軍潰散,就此失敗。
張泰山所部白蓮教義軍在和緩過氣來的清軍成德所部作戰的時候,被當地團練武裝偷襲,截斷了后勤路線,大本營又被他們放火燒了,軍心大亂,最后全軍覆沒,張泰山本人戰死。
王清漣所部的白蓮教義軍因為惱火于當地團練武裝的不配合,于是大規模出動進攻當地團練武裝,團練武裝不敵,被大量剿殺,但是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反抗和憎惡。
最后當地人聯系了成德所部清軍,成德趁機率軍偷襲了王清漣所部白蓮教義軍,清軍和團練武裝打起了配合,一舉殲滅了這支白蓮教義軍。
王清漣本人戰死,所部義軍戰死兩千多人,尸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時間進入到蘭芳九年十二月的時候,四川當地的白蓮教起義軍接連失敗潰散,除了川北的白蓮教義軍尚且穩固之外,成都和重慶兩方面的白蓮教義軍都遭到了沉重打擊。
以至于原先陷入崩潰地步的鄂輝、成德所部清軍緩過氣來,重新積累兵力和糧草,消化之前得到的戰俘,居然重新成軍,再次擁有了作戰的能力。
四川的白蓮教起義軍的狀況很是不利。
四川如此,湖北那邊也差不多。
因為湖北當地的總督離線制管理,西北部的白蓮教義軍鬧得雖然兇,卻始終被當地團練武裝限制的死死的。
盡管白蓮教義軍多次出擊,卻始終無法突出勛陽府、蔓延到湖北的其他地區,后勤基地始終不穩,總是面臨清軍和團練武裝的雙重威脅。
畢沅這個離線制總督雖然無能也貪婪,但是樂于放權,他說不管就真的不管,不管團練武裝鬧騰成什么模樣,只要不反清,隨你怎么搞。
然后他靠著他掌握的技術人才,造火器,賣軍火,無師自通的點出了“戰爭之王”的技能點,靠著販賣簡單的鳥槍和老式火炮賺的盆滿缽滿,笑的嘴都合不攏。
募兵勤王令傳達之后,他又開始不斷訓練直屬于總督的“督標”部隊,打算在朝廷放權的大背景之下,疊加總督特權,把新編練的軍隊全都變成自己的私兵。
一來保命,二來萬一天下有變,不也是極好的擴張勢力的機會嗎?
打不過蘭芳,我還打不過那些歪瓜劣棗?
就蘭芳所觀察到的四川與湖北的局勢,參謀本部基本上認為白蓮教義軍難以堅持,估計會在短時間內被當地清軍和團練武裝給掐滅,無法繼續維持。
另外,在其他各省,也確實出現了與之類似的很多情況。
的確,反清義軍很多,很多人打著各種旗號反清作戰,要和帶清劃清界限,大家一起割辮子殺韃子,鬧騰得非常激烈。
但與此同時,鬧事的大部分都是對現狀不滿的中下階層的人,可是中上階層的人在當時的環境下雖然政治上不得伸張,經濟上卻還是相對寬裕,并且有一定的上升渠道。
他們是守序派,不喜歡被破壞了和平安穩的現狀,各義軍鬧事,嚴重威脅到了他們的利益。
更加上有些人表面上是守序派,實際上有著相當的野心,覺得亂世就是機會,蘭芳能鬧事,他們為什么就不能鬧事?
于是募兵勤王令傳達之后,一支又一支的團練武裝蜂擁而起,原先還能說是比較穩定的地方,現在完全是一派大戰將起的狀況。
商人嗅到了不妙的氛圍,立刻開潤。
農民發覺生存環境更加惡劣,各地團練、反清義軍和帶清官府都開始招兵買馬,有的甚至強征壯丁入伍,一點道理都不講,于是有些心思比較靈活的也決定潤。
有些讀書人家庭比較老實,想要老老實實走科舉的路子耕讀傳家,但是發覺當地將有大亂要到來,也感覺很危險,于是跟著也要舉家潤走。
這種天下大亂的前夜,潤到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呢?
還真別說,還真有個好去處。
攻克京師俘獲皇帝、擁兵三十萬、占據七省之地的蘭芳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