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消息很快傳到了巴黎,隨后便引起了巴黎劇烈的震動。
因為迪穆里埃在取得了瓦爾密戰役的勝利后,被布里索派主導的國民公會當作法國的英雄,布里索曾公開多次表揚他,稱他是改變了歷史進程的重要人物。
各地法軍和革命群眾也因為這次的勝利而受到鼓舞,覺得戰爭可以獲勝,覺得革命政權可以成功,大家的信心都被激勵起來了。
結果迪穆里埃就開始搞事情了。
這一次失敗之后,他居然拒絕了解職的命令,還掉頭投靠奧地利人,要率領他的軍隊和奧地利人一起打回巴黎。
這驟然的轉變讓巴黎猝不及防,以至于巴黎革命政府岌岌可危。
而迪穆里埃的這一反叛行為也成為了羅伯斯庇爾領導的雅各賓派激進主義者推翻布里索派政權的導火索。
他們本來就覺得布里索派實在是有點膽怯無能,懦弱畏縮,干什么事情都縮手縮腳不像個爺們兒,活像一群蟲豸。
和這樣一群蟲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革命呢?
作為激進者中的激進者,馬拉已經在雅各賓派內部的會議中要求使用暴力推翻布里索政權。
“我們在巴黎有很多支持者,一部分軍隊也認同我們的主張,我們為什么還要和布里索辯論?趙大總統不是說過嗎?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最終,還是要落實到武力層面!語言的力量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馬拉漲紅了臉,低聲喝道:“我們應該立刻行動起來!把那群軟弱的廢物全部抓起來關進監獄,然后立刻建立共和國中央政府!法蘭西需要共和國!需要強有力的中央政府!”
馬拉的意見得到了為數不少的激進主義者的贊同,他們紛紛表示現在是時候行動起來了,絕對不能讓革命成果被布里索派的那些蟲豸給毀掉。
不過對于這種行動,羅伯斯庇爾還有所猶豫。
“趙大總統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是這樣的行動是針對敵人,而不是自己人,如果我們對布里索派這樣做,不就等于把他們變成了敵人嗎?這不符合共和精神吧?”
羅伯斯庇爾猶豫的時候,丹東幫他下定了決心。
“如果因為他們的問題導致法蘭西的利益受損,那他們就是法蘭西的罪人,法蘭西的罪人,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要審判他們!”
羅伯斯庇爾不再猶豫,最終下定了決心。
他決心集合整個雅各賓派的力量,動員可以動員到的革命衛隊武裝,向掌權的布里索等人發起逆襲。
當然,在此之前,他想要做最后一次爭取。
于是在國民公會上,羅伯斯庇爾再次提出建議,公開表示當前這種危機局面,就是國民公會沒有及時確立自身革命目標而導致的。
共和國必須建立,集權政府必須建立,革命衛隊必須建立,必須要及時調整政策,把所有反對者都當作敵人,只有這樣,才能捍衛革命的成果,不至于讓革命的成果被內鬼和外敵一起顛覆掉。
此前,國民公會以征召臨時志愿軍的方式來建立革命軍隊,和曾經的王國軍隊一起行動,雙方多有齟齬,相處的并不是很愉快。
布里索派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他們確實想要取得對干涉軍的勝利,所以對法軍的進攻和抵抗提供了很好的后勤支撐,可問題在于,他們沒有很好的掌控軍權、穩固軍隊,沒有建立起一支可靠的革命衛隊。
他們還是在依靠過去的舊軍官和舊軍隊作為國防的主要力量,這樣一來就不能確保革命政府對軍隊的掌控,這一次軍隊叛亂就是明證。
國民公會不能再容忍這樣混亂的局面了,必須要建立共和國,必須要建立堅強的革命衛隊,必須要選舉出一個優秀的、堅定意志的、有才能的大總統,賦予他關鍵的主要的權力,讓他帶領整個法蘭西人民捍衛自己的革命成果。
對于羅伯斯庇爾的再一次要求,雅各賓派等激進主義者給予了重大支持,大量原中間派的成員也贊同這個建議,甚至于原本的溫和派也有更多的人走向了支持羅伯斯庇爾的道路。
他們也感覺目前的情況很不妙,他們雖然不支持羅伯斯庇爾堅決鏟除封建余孽的政策,但是建立共和國政府,建立革命衛隊之類的,他們還是愿意支持的。
總比搖擺不定的布里索等人要好。
布里索和羅蘭等人還是持反對意見,不愿意妥協。
但是這一次,支持羅伯斯庇爾的人占據了絕對多數,布里索和羅蘭等人的建議被駁斥,羅伯斯庇爾、丹東和馬拉等人聯合絕大部分議員強行通過了成立法蘭西共和國的決議。
于是乎,在西元1793年的5月21日,在沒有軍隊威懾的情況下,法蘭西共和國正式誕生了。
法蘭西共和國誕生之后所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該走什么樣的道路。
布里索等人堅持要求走三權分立的道路,不能容忍下一個“國王式的統治者”出現,既然成立了共和國,就必須要遵守共和精神,所謂的共和集權主義并不是共和精神。
羅伯斯庇爾等人則針鋒相對,要求走共和集權主義的道路,他們指出當前的法國內憂外患,不能容忍扯皮,必須要選舉出一個最高責任人,將權力集中,用以應對當前的危局。
推翻王政的大半年間法國遭遇了什么樣的混亂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就算要遵守共和精神,也必須要等到內外敵人都被消滅了之后才能去做,當前,生存是第一位的,革命政府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生存問題,生存高于一切!
在激進主義者們的大聲疾呼之下,國民公會通過了屬于它的最后一個決議——國民公會改組為法蘭西共和國中央政府的決議。
該決議聲稱應該選舉一位大總統,賦予他軍事、行政上的相關權力,讓他可以帶領整個中央政府強有力的應對國內外的一切危局。
布里索等人終究還是被拋棄了,他們還是沒能斗過羅伯斯庇爾。
但是與此同時,羅伯斯庇爾似乎也避免了對布里索等人發起流血斗爭的這樣一種可能性,這讓羅伯斯庇爾感到十分的愉快。
丹東和馬拉等人略有些不滿,但是既然斗爭獲得了勝利,他們也能接受這個局面,只要布里索等人承認他們的失敗,未嘗不可以在接下來的中央政府里共存。
就在這個法蘭西共和國中央政府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一個有點意外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巴黎,讓巴黎的革命者們再次欣喜若狂起來。
中華聯邦共和國大總統趙學寧的外交特使趙長安抵達了巴黎,想要與巴黎的革命者們會面,并且建立起穩定的雙邊外交關系。
趙學寧早在蘭芳十三年的時候就決定向巴黎派遣外交團隊,嘗試和巴黎的革命者們建立關系。
相較于更加和平安定的帶英,法蘭西顯然是未來幾十年間歐陸風云的中心,相較于帶英使節陸航所要面臨的環境,駐法國大使必然要面對更加復雜和危險的局面。
所以思來想去,趙學寧決定從軍事系統里挑選一個文武雙全又能得到他的信任還非常了解共和精神的人前往法國出任這個大使的職位。
挑來挑去,趙學寧選中了自己認下的干弟弟——趙長安。
趙長安在蘭芳公司時期和蘭芳共和國前期都是非常活躍的軍中將領,也是當時的蘭芳陸軍次長,還帶隊執行過攻略暹羅的任務,戰功赫赫。
但很可惜的是,在暹羅期間,趙長安積勞成疾,生了重病,被迫返回婆羅洲,在蘭芳醫院治療養病。
這次病癥還真的把趙長安折磨得不輕。
前后一年左右的時間,他才堪堪康復,但是身體虧損嚴重,不能上戰場,需要好好兒的休息,于是趙學寧便把趙長安送到了馬尼拉,讓他好好休養,不要再操心公務。
這一休養就休養了快三年,一直到趙學寧北伐帶清時期,趙長安的身體才終于恢復,他請纓上戰場,趙學寧還是擔心他的身體,讓他繼續在廣州休養了一陣子。
直到蘭芳十二年年初,趙學寧才讓他前往長沙,繼續擔任職位。
因為病休多年,他的職位已經交給了其他人,現在重新回到軍隊體系里也沒有合適的位置,趙學寧對此也感到有些無奈。
不過趙長安卻表示他也不是那么想回到軍隊,而是想做點其他的事情。
原來病休期間,趙長安橫豎無聊,于是開始看書、增長見識。
他有趙學寧教授的法語的底子,便開始大量閱讀從法國弄來的啟蒙思想相關的書籍,研究啟蒙思想和共和精神,這一研究還真給他研究出了不少東西。
趙學寧的共和集權主義推出之后,他也第一時間閱讀了《共和國》,深以為然,甚至還自己動筆寫了幾篇關于歐洲共和精神和趙學寧共和集權主義的文章,在內部系統發表了。
他的文章在政法大學內部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不少專業學者和學生都覺得他的理論功底非常扎實,當時還有一些政法大學的教授邀請趙長安去講學。
趙長安也去了,據說和教授還有學生們處的非常愉快,甚至關中政法大學還希望能夠讓趙長安出任一些講師的職位。
有了這樣的經歷之后,趙長安覺得自己未必要在軍隊里為趙學寧拋頭顱灑熱血。
這樣的將軍已經很多,他既然淡出了軍界,也就沒再想著卷土重來,硬是要擠進去,搞不好還要給趙學寧添麻煩。
正好,當時趙學寧正在尋求合適的人選前往法國出任大使的職位,趙長安便順勢請求出任駐法大使的職位,表示自己不僅有學術功底,還精通法語,更有軍隊背景,足以應付可能遇到的復雜的局面。
“這種危險的地方交給一個外交官去應付可能比較危險,但是我不同,在做外交官之前,我可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管遇到什么危險,作為一個軍人,我有信心可以保護我自己。”
趙長安拍著胸脯表示他一定可以勝任這個職位。
趙學寧看著趙長安的渴望,便點頭認可了他的請求。
他立刻派人和外交總長陳啟隆對接,讓陳啟隆派人給趙長安做一下外交系統的培訓,隨后又從安全部里挑選了一個精英干部韓累,讓韓累出任趙長安的武官。
數月準備之后,趙長安帶領一百名安全部精英和一票外交系統的助手乘船前往倫敦,準備先去和陸航會面,了解一下歐洲最新局勢,再從倫敦前往巴黎。
當時還是蘭芳十三年九月,等蘭芳十四年年初趙長安抵達倫敦之后,很快就從英吉利海峽對面傳來了法國國王路易十六被斬首的消息。
整個倫敦為此震動。
帶英王室和議會對這件事情極為不爽,很多貴族高官都叫囂著要給法國人一點顏色瞧瞧,大有加入到普魯士和奧地利的序列之中的趨勢,想要把法蘭西革命掐死在搖籃里。
當時,趙長安剛剛與小皮特首相進行了會面,才剛剛結識,結果這個消息傳來,趙長安的身份和目的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中華聯邦和帶英是堅不可摧的盟友關系,這一點沒錯,帶英雖然對中華聯邦試圖與法國建立外交關系的事情感到憂慮,卻也沒有更好的理由阻止中華聯邦的行動。
帶英很擔心中華聯邦與法國接觸是為了推廣自己的共和體制,從而影響到歐陸局勢,但是官方理由只是建立外交關系,又不是結成什么攻守同盟。
而且中華聯邦此前與法國也沒什么深仇大恨,雙方沒有什么歷史包袱,趙學寧本人還在法國擁有高人氣,怎么看,雙方都很適合建交。
但問題就在于趙長安還沒出發,路易十六被斬首的消息就傳來了。
如果說趙學寧處決乾隆皇帝的消息給倫敦帶去了小小的中華震撼,但因為距離太遠而不至于讓倫敦政府為此驚慌失措,那由此而導致的路易十六被斬首事件就完全不能被帶英容忍了。
雖然帶英已經推動了君主立憲體制,但是君主立憲君主立憲,君主排在前面!
帶英有國王!
你們這群法國佬二話不說把國王砍了,廢了王政,是不是太囂張了?
帶英雖然也曾經有過處死國王的狂妄之徒,但是他已經被清算了,新的王國體制已經建立起來了,要是對此不管不顧,萬一帶英內部出現克倫威爾第二、第三,想著倒反天罡把國王砍了,那帶英還要不要君主立憲了?
干脆玩君主離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