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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曳再一次出現在總督府的時候，受到了前所未有熱烈的歡迎。
只不過，這次不再是嚴肅的會談了，而是一場盛大的酒會。
很多長期都在香港的豪商，也都在其中。
比如排名前五的洋行，還有銀行家等等等。
而這一次的蘇曳，沒有穿清朝的官服，而是穿著西裝打著領帶。
他剛剛出現，巴廈禮就熱情地上前擁抱。
“我的朋友，你終于來了。”
蘇曳道：“這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你黑了一些？”
巴廈禮道：“不，是紅了一些，海風實在是太犀利了。”
然后，包令公使上前和蘇曳擁抱。
“我的朋友，你的英俊實在讓人妒忌，我很難想象，一個東方人穿西裝會如此好看。”
蘇曳道：“如果這句話是從一個女士嘴里說出來的，那就更好了。”
接著是一聲戎裝的海軍少將西馬糜各厘，他沒有擁抱，而是伸手相握。
“蘇曳爵士，早就聽說過伱槍法精準，希望一天，我們能夠一起去打獵。”
接下來，巴廈禮帶著蘇曳，穿梭于各個豪商之間。
算是為今后的事業提前預熱了。
宴會進入了后半場后，四個人進入了隔壁的房間之內。
“蘇曳爵士，從今以后我們就是真正的朋友了，這個世界上只有一起發財的朋友，才是真朋友。”巴廈禮道：“我們已經組織了一個專業的隊伍，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開采金礦了。”
蘇曳道：“紳士們，金礦這些的都是小錢，我們接下來的九江經濟試驗區，才是真正的大錢，如果你們進行投資的話，一定會換來驚人的財富。”
接著蘇曳道：“我倒是很好奇一點，世界博覽會之前不是兩年一屆的嗎？為何今年卻中斷了？”
第一屆是倫敦，第二屆是紐約，第三屆是1855年的巴黎。
巴廈禮道：“鬼知道是為什么啊，怎么你需要這個舞臺嗎？”
蘇曳道：“當然，因為我們的產品會一鳴驚人的。”
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現在九江還在太平軍手中，您的經濟實驗區甚至還沒有出現在紙面上。”
巴廈禮道：“蘇曳爵士，我要告訴您，想要在博覽會上脫穎而出的產品，是非常困難，難道您還想要面對全世界的市場嗎？”
蘇曳道：“當然，等到我們產品面世的時候，一定會讓你們眼前一亮，如果有博覽會的話，也一定會驚艷全場的。”
包令公使道：“世界博覽會這兩年可能不會再有了，但是倫敦是全世界的中心，歐洲博覽會，工業博覽會等等，每一年都會有。當然前提是您的產品確實足夠驚艷，否則我是不好意思把它搬上去的。”
接下來，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我們原則上同意和你簽訂密約，但是我也必須聲明，這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也需要去游說國會，當然這個過程會很冗長，我也不耐煩做這些事情。”
巴廈禮道：“所以，我們一邊游說國會，但另外一方面，我們會更加積極去游說大型商業財團，比如怡和洋行，甚至是東印度公司。”
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請您大概預估一下，如果以技術人員還有機器等入股的話，這個投資額大概是多少？”
蘇曳道：“大概是一百八十萬英鎊左右，所有的運輸成本，機器成本，游說成本，技術人員的薪水成本加在一起。”
包令公使道：“這是一筆很大的數字。”
蘇曳道：“是的，非常巨大的數字。但是不管對于怡和洋行來說，還是東印度公司來說，也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包令公使道：“關鍵是要讓他們看到利益。”
蘇曳道：“當然。”
巴廈禮道：“我們這一切只是剛開始，游說國會，游說怡和洋行，東印度公司，甚至是亨利背后代表的財團，都交給我們了，這是需要時間的。”
包令公使道：“但是我們的密約，已經可以開始簽署第一份了。”
蘇曳道：“愿聞其詳。”
包令公使道：“時間就是金錢，我的朋友。你之前也說過，我的任期就快到了，大約還有兩年時間，所以我想要聽聽你的計劃表。”
蘇曳道：“在1857年6月之前，我攻打下九江，然后我需要貴國的武裝商船，保護九江區域長江航道。”
包令道：“當然可以。”
甚至，他們求之不得。
蘇曳道：“1857年7月之前，我希望我們完成所有密約的簽署，貴方的投資商也全部就位，并且采購我清單上所需要的機器。而我這邊，也同時招募工人，收購原材料，建筑艙房，籌集資金。”
包令道：“蘇曳閣下，我想要請問，您希望什么時候開始生產第一件產品？”
蘇曳道：“明年夏天之前。”
包令驚道：“這么急？”
蘇曳道：“是的。”
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先聲明，我們兩國之間，還是存在政策風險的。因為你的地位不夠高，決定不了貴國的政策。而我也只是一個公使，我也決定不了我們大英帝國的政策。”
蘇曳道：“我當然明白，但是有一點，不管我們兩個國家有什么政策變動，都不影響我們雙方的合作。”
包令公使道：“當然，利益至上。”
蘇曳道：“利益至上。”
包令公使道：“所以，我們之間可以簽署密約的第一部分，也就是你的軍隊必須拿下九江。”
廣州領事巴廈禮道：“蘇曳爵士，我們完全明白你選擇九江的原因，因為它靠近長江，又遠離大海，可以距離我們強大的艦隊遠一些，但我們沒有計較這一點。”
你們當然不會計較，因為你們對長江航道，尤其是對長江沿岸的城市也垂涎三尺，我們雙方各取所需。
所以蘇曳選取九江，也非常符合英方的利益，這也算是他們的勢力第一次深入內陸城市。
巴廈禮道：“你說六月份，盡管我們覺得稍稍有點晚了，但還是同意，所以我們定在1857年6月30日之前，如何？”
蘇曳想了一會兒，道：“可以。”
巴廈禮道：“因為我們立刻就要去游說國會，游說大英帝國的幾大財團，這些都是要經濟成本，還有政治成本的，所以一旦你在6月30日之前沒有拿下九江，必須賠償我們二百萬兩銀子。”
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不要覺得這非常苛刻，因為根據你的計算，我方需要籌集將近一百八十萬英鎊的投資額，而且需要在這個日期之前籌齊，你也知道，所有的資金都是有成本的。”
巴廈禮領事道：“雖然這些資金的延誤成本沒有二百萬兩銀子那么多，但是作為沒有履行契約的懲罰，這是非常有必要的。”
蘇曳道：“也就是說，我們雙方密約的第一部分內容就是，我方必須在6月30日之前，攻打下九江。而貴方也必須在6月30日之前，落實所有的投資商，落實所有的投資金額，不管國會那邊是否通過以否。”
“我們雙方不管誰沒有做到這一點，都必須處罰二百萬兩銀子。”
包令公使皺眉，因為他們對待弱國，還沒有簽過這樣平等的契約。
但如此一來，雙方都有壓力了。
他必須竭盡全力去游說國會，游說大型財團。
于是，他問了一句：“蘇曳爵士，現在我們是朋友，所以要坦誠。根據你的估計，假如我和巴廈禮領事、還有西馬糜各厘少將三人聯合投資8左右，未來十年，總共將會有多少收益？”
蘇曳道：“保守估計1800萬兩銀子，非常非常保守估計。”
包令公使呼吸一屏，這筆錢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都不算是小數字了。
對于個人來說，更是天文數字，絕對是潑天的富貴。
這是馬來那個金礦遠遠比不上的。
包令爵士道：“好，那我們密約的第一部分，就定下來了，巴廈禮爵士，麻煩您去親自擬定，中文，英文，發文三種語言都需要有。”
巴廈禮爵士道：“非常樂意效勞。”
接下來，他親自去擬定密約第一部分。
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您應該知道，我們投資的不是什么經濟試驗區，我們投資的是您這個人。不管是以我個人的名義，還是以大英帝國的名義。”
蘇曳道：“我看到了您偉大的魄力。”
包令公使道：“所以不管我未來是否在這個位置上，我們的友誼都始終如一，對嗎？”
蘇曳道：“當然！或者我更加直接說一句，不管接替您的人是誰，我和他都不會有太大的利益交集了。而且如果他是您政敵的話，那也是我的政敵。”
包令公使朝著蘇曳伸手道：“那我也向您保證，未來不管我們兩國發生什么變化，而且不管我在哪里，在香港也好，在倫敦也罷，我都會為您的利益而奔走。”
蘇曳道：“我也同樣如此。”
接著他笑道：“未來，我非常渴望您能夠進入內閣，甚至入主唐寧街。”
包令爵士道：“謝謝您的祝福，我更加渴望您能夠掌握清帝國的權力。”
蘇曳道：“如果真正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雙方才可以真正構建那個宏偉的藍圖，構建真正的東亞秩序。”
包令爵士道：“敬未來！”
蘇曳舉起酒杯道：“敬友誼！”
旁邊的海軍少將西馬糜各厘道：“敬未來可能無窮無盡的英鎊。”
三個人碰杯。
在隔壁擬定密約的巴廈禮道：“紳士們，我聽到你們的碰杯聲了，你們太不友好了，忘記了我這個正在為你們服務的可憐人。”
整整幾個小時后。
巴廈禮才重新出現，拿著四份一模一樣的密約第一部分出來。
中文，英文，發文三種格式。
“紳士們，請你們檢查一下，希望不要有什么問題，否則我有要忙碌好幾個小時了。”巴廈禮揉了揉手腕。
蘇曳仔細檢查了每一份密約。
沒有問題，對方不愧是最專業的外交官。
這份密約并不冗長，但是也算是無懈可擊。
“如果檢查之后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們簽字吧。”巴廈禮道：“總共四份，蘇曳爵士一份，我們三人一份，還有一份可能是要交給參加投資的財團保留，最后一份是可能要交給大英帝國的內閣。”
接下來，蘇曳拿起鵝毛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蓋上了印章。
包令爵士、巴廈禮爵士、海軍少將西馬糜各厘也分別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澆上蠟油，蓋上印章。
原本包令公使一個人簽訂就可以了。
但這份密約，可能代表著巨大的利益，所以三個人要共同簽署。
所有人簽訂完畢后，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從今以后，我們四個人就是利益共同體了。”
蘇曳道：“這注定是一份偉大的密約。”
甚至在他心目中，覺得這不僅僅會改變中國的歷史，甚至是整個東亞的歷史，乃至更多。
這才是崛起的真正第一步。
然后，四個人互相握手，最后舉杯。
“蘇曳爵士，接下來我們雙方都要拼命了，時間非常緊迫。”巴廈禮道：“6月30日，就如同懸在我們雙方頭頂上的達摩斯之劍。”
這密約的第一部分，就是確定雙方的合作，確定構建九江經濟試驗區。
最核心的內容，就是在6月30日之前，蘇曳必須拿下九江；而包令公使三人，搞定大英帝國的財團投資，而且最好成功游說國會。
蘇曳道：“三位爵士，現在我們可以談論一下退兵了嗎？”
包令公使道：“蘇曳爵士，您覺得這是正餐，還是餐后點心呢？”
蘇曳道：“當然是餐后點心。”
“同意。”包令公使道：“餐后點心的特點就是，看著很好看，很華麗，但是分量卻很小。”
巴廈禮道：“既然蘇曳爵士是我們利益共同體，是我們真正的好友，那我們非常有必要把這一切弄得華麗一些。”
包令公使道：“對，要華麗。要讓蘇曳爵士在皇帝面前，擁有巨大的榮耀，要讓他如同英雄一般凱旋。”
巴廈禮道：“那么，就有必要邀請很多大清的官員，到場見證了，我們會搞一場非常盛大的儀式。”
旁邊的海軍少將西馬糜各厘道：“需要鳴槍儀式嗎？需要發射火炮嗎？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安排的。”
接下來，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說著如何把三日之后的簽字儀式搞得宏大一些。
讓蘇曳長臉。
這就是典型出口轉內銷了，表演式簽約。
兩廣總督葉名琛，廣東巡撫柏貴，廣州知府丁浩等官員，已經被俘虜很久了。
這段時間，他們過得很不好，甚至毫無體面可言，甚至是遭受了相當程度的虐待。
所以這段時間，對于他們而言，簡直是地獄一般的日子。
但忽然有一天，他們從牢房中被放出來了。
整整十幾名高級官員，全部被放出來。
“趕緊沐浴更衣，換上官服。”
頓時，兩廣的官員錯愕，這……這是什么意思啊？
換上官服，莫非是要游街折辱他們？
又或者是要處死他們？
兩廣總督葉名琛道：“諸位大人，任何時候都不要丟了我大清官員的體面和骨氣。”
這位高官，也是一個復雜的矛盾體。
鎮壓天地會起義的時候，殘暴無比，屠殺幾萬平民。
對于英國人，又怕又窮橫。
對皇帝，不斷欺騙隱瞞。
歷史上打戰的時候，第一個逃跑去山上拜佛，凡遇到大事，先找大師占卜。
你要說他沒骨氣嘛？被英國人抓了之后，一心想要做蘇武，最后如同猴子一般被人展覽的時候，他又選擇絕食而死。
而廣東巡撫柏貴，在歷史上身態就非常柔軟了，直接就向英國人跪下做了漢奸，成為了英國人統治廣州的傀儡。
等到他們沐浴之后，換成了久違的官服。
然后，在英國人的引導下，來到了久違的總督府衙門，燒得只剩下一半。
“坐下！”
英國人下令道！
然后，十幾名清廷的高級官員，整整齊齊坐下。
緊接著，幾百名英國士兵開始進入總督府內，把守每一處地方。
十幾名士兵，進入這個大堂，開始列隊。
這十幾個清廷的官員更加害怕，這……這是要做什么啊？
莫非要在大廳之內槍斃？
兩廣總督葉名琛盡管害怕，卻咬緊牙關，要做出鐵骨錚錚之勢。
片刻后，十幾個英國官員進入。
接著，海軍少將馬糜各厘和廣州領事巴廈禮進入。
最后，英國公使和蘇曳進入。
葉名琛等十幾名清朝高官不由得一愕，這……這人誰啊？
穿著大清的官服？而且還僅僅只是四品官？
那么年輕？那么英俊？
蘇曳上前道：“請問是葉名琛總督，柏貴巡撫嗎？”
葉名琛道：“對，是我，請問你是？”
蘇曳道：“本官蘇曳，署理廣州知府，奉皇上旨意，前來和英國人談判。”
葉名琛道：“是你？皇上竟然派你來？”
你只是一個四品官而已，有什么資格和英國公使談判？完全不對等啊？
我聽過你的名字，你文武舉很好，打仗也不錯。
但是，外交你不懂！
我葉名琛跟英國人打了十來年交道了，我才是最專業的，我知道英國人有多么難纏。
現在局面都到這個地步了，人家直接派兵占領廣州城了，艦隊直接去天津海面了。
皇上竟然派一個四品官來談？
怎么可能成功？只怕你連起碼的禮儀都不知道。
眼下這個事情，肯定要派軍機大臣級別來談才行，一品大員是必須的。
而且就算如此，也不知道要簽下何等喪權辱國的條約，才能度過這個難關。
頓時葉名琛擺起架子道：“既然皇上讓你來談，那你就要好好談，就算談不成功，也不要有損國格！”
然后，十幾個清廷在廣東的高官全部坐直。一方面是要顯示儀態，另一方面也是要看笑話。
雙方完全就位。
儀式感到頂，嚴肅而又正式。
巴廈禮起身道：“經過前面六場談判，我們雙方已經達成了共識，接下來開始簽約！”
葉名琛一愕，竟然談了第六場了？
達成什么共識了？
你蘇曳怎么談的啊？答應了多少喪權辱國的條件啊。
雙方都是十幾個人，對立而坐。
幾十名士兵，荷槍實彈，筆直而立。
顯得嚴肅，凝重。
儀式感拉滿。
接下來，雙方開始正式簽約。
葉名琛等人驚愕，這簽的是什么啊？
難道比南京條約還要恥辱嗎？
雙方簽約完畢。
蘇曳道：“我立刻將這份條約交給我國皇帝陛下，請貴方嚴格按照約定，在十天之后，正式退兵。”
包令公使道：“我們是最講究契約的國家，說到就會做到。”
“蘇曳爵士，通過這二十幾天的談判，你給我們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沒有想到貴國還有這等優秀的外交家。”
廣州領事巴廈禮道：“蘇曳爵士，換成貴國政府的任何一個官員來談，我們都絕對不會同意退兵的。但是……你確實征服了我們，你是最優秀的外交官。”
“我現在相信，你們歷史書上關于蘇秦和張儀的傳說，是真的了。”
然后，英國公使包令道：“現在我們開始履行第一條約定，正式撤出總督府，把它交還給你們。”
“十日之后，按期退兵。”
“相信我們兩國，友誼長存。”
然后，包令公使帶著巴廈禮，以及所有官員，全部撤出了總督府衙門。
緊接著，所有士兵也全部撤了出去。
把整個總督衙門，徹底的交還。
葉名琛等人被這個變化，徹底驚呆了。
這……這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怎么可能？
你究竟怎么談的啊？
頓時，葉名琛道：“蘇曳，你究竟答應了英國人什么條件啊？”
事實上，他已經和英國人談過不止一次了，答應了很多條喪權辱國的條件，但對方就是不退兵，毫不松口。
結果蘇曳區區一個四品官來，竟然談成了。
這……這該是同意了何等恥辱的條件啊？
蘇曳淡淡道：“這與葉大人無關，我只向皇上負責并匯報，我的差事已經辦完了。”
“諸位大人告辭，我要立刻離開廣州，回京復命！”
然后，蘇曳轉身離去！
注：第一更送上，本月最后十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