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錢教習中午在那說,魚欄的雷總管把妖魚打走了。”
白啟回到二仙橋的那棟宅子,阿弟白明正在吃飯。
自個兒蒸了半鍋陳米,煨了三條咸魚,低頭扒得津津有味。
“打走?沒能擒住誅殺么?看來妖魚一旦入水,三練武師也很難對付。”
白啟拎起水壺倒了一碗,咕咚咕咚狠灌幾口。
“阿弟,我跟門前那家腳店講過了,干活的小廝也認得你,想吃什么飯食翻牌子就是,或者跟挑夫力工知會一聲,讓他們拿了送上門。
鮮魚米飯養不出厚實的氣血,還是要多些油水。”
白明腮幫子鼓起,搖搖頭:
“費那錢干啥,阿兄你練功花銷不小,魚檔還沒開張,家里用度須得緊著點。
何況我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嘿嘿,阿兄,這幾天賺了有一百文哩,教習夸我抄得好,讓我改明兒再去另一家。”
白啟點點頭,瞅了眼阿弟發紅的手腕:
“待會兒燒些熱水,用粗巾敷一敷,別累壞了。
做事要量力而行,咱們家不差幾十一百來文。”
他并不排斥阿弟出去做工,大戶人家藏書多,幫忙謄抄寫字,也算變相翻閱一遍各類典籍,增長見識,沒有壞處。
據說道喪之前,讀書種子蓬勃生長的時候,很多人不要錢給人抄書,只求能夠多看幾本。
白明嗯了一聲,滿臉乖巧,配合瘦小身板,頗為顯得柔弱。
“多吃菜、多吃肉,好好補補,你把氣血養足些,過陣子我來教你站樁練功。”
對于自家小弟,白啟還是挺上心:
“最近沒頭痛吧?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之前柴市的林老六打算采買阿弟白明,入府為奴當書童,結果被患有羊癲瘋的說辭推掉。
這話其實不假。
白啟降臨此世后,曾見過阿弟發病兩次,都是突然的頭痛欲裂,然后雙眼空洞失神。
即便用力的搖晃或者拍打身體,也很難喚醒,往往要持續半柱香之久,才慢慢消停。
最嚴重的時候,還會手腳失控產生痙攣抖動。
類似于白啟上輩子所了解過的“癲癇”。
這種情況據說是打娘胎就帶來,早些年家道還未中落,便宜老爹也請過郎中看病,卻沒瞧出什么端倪,只能歸為“羊角風”,開了些鎮定安神的藥材湯劑。
白明吃干凈碗里的米粒,抹抹嘴巴,小臉露出笑意:
“這陣子睡得安穩,未曾發夢,頭也不疼。自從阿兄教我寫字念書,我便感覺輕松許多。”
白啟不禁長舒了口氣:
“這幾天我在通文館落腳,方便練功,特別叮囑讓水哥照看你,應該沒啥事吧?”
白明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接話:
“水哥本來讓我搬東市鋪子,跟他和梁老爹住個把天,我想著阿兄萬一哪天過來拿東西,總得要人開門照應,而且剛搬新家,灶頭都未熱起來,怎么好讓家里冷清下來,就沒答應。”
他性子不算活潑,很難親近陌生人,更愿意跟阿兄待在一起。
“梁伯也是擔心楊猛上門找咱們的麻煩,魚欄衛隊良莠不齊,打著剿滅水賊的旗子,其實沒比匪寇強到哪里去,綁票謀財再害命那套,再熟悉不過。
還好我已經拜寧教頭為師,算把此事了結一半,等我打法精熟些,就拔掉這根肉中刺。”
白啟從廂房取出包裹,將通文館的那身值錢的好衣換下,整整齊齊疊放,換上短打燈籠褲,外頭罩身褐色的粗衣布袍。
“阿兄要下河么?這天可冷,帶上我吧,遇上意外的情況還能喊人幫忙,或者搭把手。”
見到白啟踩著那雙草鞋,提著魚簍魚籠,白明連忙放下手頭的活計。
“你家阿兄練筋入門,身子骨壯得不像話,能受住冰冷的黑水河。”
白啟笑了笑,打漁技藝搭配八段功,就算沒有破關,也不會出啥岔子。
“阿弟若真想分擔,每頓飯多吃些,努力長長個子,等氣血充足了,隨我一起勤奮練功,到時就可以把魚檔交給伱,封你做二檔頭。”
白明小臉透出失落,悶悶地說道:
“好的,阿兄,對了,梁老爹跟我說,魚欄的少東家專程送禮到他那里,還有柴市、火窯,都有派人上門,想請你吃酒慶賀一番。”
白啟微微一愣,旋即明白,感慨道:
“拜個有名氣、有本事的好師傅,做徒弟確實能沾不少光。”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就是如此了。
雖然自個兒還未真正發家,可被寧海禪親自收徒,半只腳踏進通文館的大門,以后的前程注定小不了。
加上沖著教頭的名頭與面子,魚欄、柴市、火窯肯定上趕著拉攏,提前押寶。
說不準啥時候,白啟這個出身微末的打漁人就躍過龍門成大氣候了。
攀些交情總歸沒錯。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這話確實精辟。”
白啟嘴角扯動,心中也未掀起什么波浪。
將這些名利誘惑拋到腦后,自顧自出船下河打漁去。
……
……
烏云遮月,舢板孤零零飄在河面,來回打著轉兒。
嘩啦!
水花四濺!
白啟像是裹著浪流的大魚,猛地躥出跳上船,雙腳踩得舢板尾端倏然翹起,險些翻倒。
“好久不練,八段功也沒生疏,進度漲得還行!”
水珠順著發絲往下淌,掛在厚實的胸膛上,很快就被全身散發的滾燙沖干。
白啟眼睛一眨,墨箓浮現。
技藝:八段功(小成)
進度:(733/800)
效用:江河潛行,水戰如龍
他把踩水、扛浪、潛行、裹身等幾個動作挨個練上幾遍,渾身筋肉活動開來,好像大火爐暖烘烘,絲毫不覺得冷。
“幾個比較大的魚窩,全都標記好,過兩天讓長順叔帶人過來,按照我的指示下網捕撈就成。
可惜,據說王癩子有一手搓餌料的獨門功夫,能夠聚魚……要是搞到手,魚檔生意就長久安穩了。”
白啟坐在舢板上,呵出一口熱氣,默默記下兩三處暗流水域。
開門做買賣,打響頭一炮弄個好彩頭,很重要。
他希望過兩天魚檔開張,能有個五六百斤的大漁獲,最好再上幾條寶魚助助威。
如此一來,就可以迅速打出名氣,讓黑河縣的大酒樓、大武館紛紛知曉,東市碼頭有家白記魚檔!
“……那條金虹鱒到底跑哪里去了。”
白啟心心念念惦記著十幾斤的寶魚,這要大網撈上來,斷刀門、神手門都得震動,爭先恐后出大價錢過來搶。
他胸膛起伏,放緩呼吸,低頭琢磨著,是否應該去迷魂灣。
弄些七星斑、虎頭鲃、牛角鯧之類,給自家增添些進賬,彌補下最近花錢如流水,快坐吃山空的尷尬窘境。
技藝:打漁(精通)
進度:(34/800)
效用:披風戴雨,出船下河,遂生水紋,庇佑于身
“最近下河太少,打漁技藝進度漲得就慢了。
今晚努力肝一肝,必須持之以恒,才可能有大成圓滿的那天。”
白啟摸了摸額頭,仔細摩挲那道遇水顯現的倒豎長紋。
他現在縱橫大河,來去自如,除開八段功這個依仗,更多還是水紋庇佑,使其能夠無需換氣,潛伏極深。
“配合趕海奇術之中的破邪靈目,抓大魚還不是手到擒來!”
白啟起身搓揉全身大塊筋肉,待到完全舒展開,方才跳進河中。
雙眼被水浸潤,映出各色光澤,朦朦朧朧,交織錯落。
他沒有急著動手,而是潛出更遠,下得更深,尋找合適的目標。
“這個不大,堪堪算小魚苗,放你一馬。
那條三斤多……罷了,五斤以下瞧不上眼!這便是打漁好手的底氣!”
白啟如同裹著水浪飛快游動,行動迅疾,滑不溜秋,真似大魚成精。
半柱香后,他正打算上浮換氣,一團極為顯眼的紅彤光暈陡然閃過。
“跟上次撿王癩子的鬼紋魚一樣,很刺眼!莫非……是那條逃掉的妖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