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跑得快,魚欄巡夜的搜查動靜真大,險些打個照面。”
白啟架著舢板藏進蘆葦蕩,悄悄來到上次放鬼紋魚的廢棄草棚。
為免引起注意,他沒有生火取暖,就地盤坐調勻呼吸。
金丹大壯功內養外煉,吞氣吐納,帶動全身的血液奔流,驅散覆在身上的些微寒意。
夜風凄冷,嗚嗚吹著,換作平常人只怕凍得夠嗆,撐不過一時半刻。
呼!
白啟放緩呼吸,哈出一口熱氣。
今晚有驚無險,收獲匪淺,多虧破邪靈目和水紋庇佑,才能平白撞到這樣一份際遇。
技藝:打漁(精通)
進度:(124/800)
“終于給我撿個漏了!沒有漁獲也能暴漲進度,這是默認釣魚佬啥都能打上來么?只要是水下河底的東西?”
白啟按捺激動的心情,取出那顆拳頭般大小的粉嫩肉團。
說來也奇怪,此物被扯落之后,就像腐敗的果實漸漸發黑。
他五指收攏用力一捏,便如燒焦的泥殼畢剝碎裂,露出里頭的堅硬物什。
稍微掂了掂,分量不輕,約莫與兩三斤重的鯉魚等同。
低頭再瞧,竟是一枚圓潤飽滿的大珠子,反射出瑩瑩光華,絕非凡俗之物。
上面還有幾道波浪水紋,宛若歲月孕育出來,渾然天生頗為細膩。
“啥玩意兒?”
到底是見識受限的打漁人,白啟摩挲這枚蚌珠也似的水下奇珍,卻不曉得來歷與用處,頓時有些頭疼。
“總不能一口吞下去……我才練筋入門,又不是練氣大成,五臟六腑都如鐵板一塊,什么都可以消化。
此物不小,質地也硬,吃下去跟吃金子自殺有什么區別。”
白啟眉頭擰緊,他現在像守著一座寶山,卻不得其門而入,感覺百爪撓心,癢得很。
“幸好我已經拜入通文館,以寧師傅的層次,應該能夠認得出來。”
前思后想,他決定請教頭掌掌眼,沒必要啥事都做隱瞞。
像墨箓這種無法解釋來歷,且關乎自身的重要隱秘,當然不可與外人言說。
但一頭能被魚欄雷總管出手解決的妖魚,對于寧海禪來講,未必能入法眼,無需藏著掖著,顯得小家子氣。
“都是黑水河養出來的大魚,寶魚跟妖魚有啥差別?就因為寶魚腹內,結不出這樣的‘珠子’么?”
白啟腦海里冒出疑惑,他盤算著自個兒練筋小成,學會打法之后,應該再惡補一番,多看看各類雜書,提升文化水平。
作為十幾年都被困在黑水河的打漁人,其實很難勾勒出這方天地的清晰輪廓。
畢竟,他這輩子都沒走出過百里地開外!
“還有兩張黃紙。奇了怪了,泡水這么久也不爛,又是寶物?難道老天爺開眼,給我撿到一波大的,吃個飽?!”
白啟一手晃了晃火折子,一手抖開沒有浸透點滴的黃紙。
借著烏漆嘛黑的草棚浮起黯淡微光,他定睛一看,是密密麻麻的蝌蚪小字,歪歪扭扭直似鬼畫符。
“這?我竟然一個也不認得?”
白啟睜大雙眼,如同學渣看到數學教材,竟有種如觀天書的陌生感。
要知道,他憑借識文斷字的技藝加持,在黑水河眾多打漁人中頗有名氣。也曾是小有名氣的“神童”。
而今……卻無法辨識出兩張黃紙的蝌蚪文。
當真是挫敗感不小。
“也不能怪我,賤戶的出身太低微,黑河縣又是鄉下地方,見識跟不上合乎情理。罷了罷了,明天帶給寧師傅一起品鑒。”
白啟默默自我安慰,暗暗下定決心要文武兩開花,最好能夠肝出一個“看書閱讀”的厲害技藝。
……
……
亥時初,打更聲響過兩次。
白啟抬手叩動門環,撞出清脆的聲音。
他把舢板靠在東市鋪子的碼頭埠口,反正水哥免去自己抽成、停泊的交數,還有伙計幫忙看著,避免閑漢潑皮的順手牽羊,一舉兩得。
“做買賣上頭有靠山,確實舒服,各種瑣碎地方都能省心省力,不用勞累自個兒。”
白啟心下想著,耳朵微動,聽到急匆匆的腳步奔過來。
只見阿弟白明拔下門閂,先是敞開條細縫,看清人后才完全拉開。
“阿兄,你回來了?怎么魚籠魚簍都是空的?”
面對阿弟疑惑的表情,白啟臉上笑容猛然凝固。
他只顧著撿漏,卻忘記弄幾條大魚。
身為東市碼頭的頭號打漁人,這次竟然空手而歸!
真是失敗!
“……天氣不好,太冷了,大魚藏得深,小魚我又瞧不上,全都放生了。”
白啟含糊不清解釋兩句,白明哦了一聲,很懂事的沒有繼續追問。
“我燒了滾水,熱了姜湯,阿兄趕緊喝一碗去去寒氣。”
他小跑進廚房,盛出熱騰騰的姜湯端到白啟面前。
“還是阿弟貼心,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打漁人討生活也不容易了。”
他將懷里貼肉的兩張黃紙,還有那顆拳頭般大的圓潤珠子,全部擱在桌上,順手接過粗瓷大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這是啥?”
白明眼里閃爍好奇的神色。
“阿兄也不曉得,下河平白撿的,打算明日拿給寧師傅瞧瞧成色。
說不好便是書里寫的‘珍珠’,據說此物乃海外的鮫人眼淚所化,這么飽滿大顆,應該很值錢。”
白啟并未對阿弟刻意遮掩兩樣收獲,只是隨口胡謅幾句。
“阿兄本事真大,每次下河都能撿到些好東西。”
白明小臉上寫滿崇拜,好像真的信了。
“許是龍王爺見咱們兄弟倆過得不易,所以發發善心。”
白啟放下粗瓷大碗,呼出熱氣。
他脫掉濕漉漉的短打,想著待會兒用梁三水送的好藥材,泡個熱水澡。
通文館的藥浴效果固然出眾,卻如同猛火煎熬,每嘗試一次,都像受罪上刑。
“阿兄,這兩頁紙又是啥?”
白明余光瞥見露出一角,像是絲綢順滑的古怪黃紙。
耳畔兀自響起“嗡嗡”的輕微震蕩,牽扯住他的注意力。
“跟那珠子一起撿來的,上面盡是蝌蚪小字,不像平常用的,認不出來。”
白啟抱著一捆干藥材,準備研磨部分熬成汁水,隨口答道。
“阿兄不認得呢……我卻好像看得懂。”
白明捂住生疼的腦袋,直勾勾瞧著一個個細如蚊蠅,似由朱砂寫就的蝌蚪小字,緩緩念出:
“蕩蕩游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竅未臨;河邊野外,荒廟莊村;公庭牢獄,墳塋山林;虛驚訴訟,失落真魂……阿兄,這叫方術,喚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