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所有人都沒有其它問題或者疑慮之后,常浩南便再次回到了會議的主題中。
“既然沒問題了,那我們就按照這張PPT上面的倒序,首先開始介紹一種全新的空間網格結構參數化生成方法。”
當他說到這里的時候,旁邊的科研助理也從外面給他拉進來了一面黑板。
雖然大部分內容都已經放在了PPT上面,但是考慮到下面坐著的不少人都只是入職不久的講師,因此常浩南覺得自己有必要在某些地方補充一些細節。
“由于目前的工作量基本已經飽和(以及科研點數已經耗盡),我們暫時還不會在軟件中加入圖形繪制功能,而且考慮到軟件推廣使用的難度,即便以后加入,我們也必定要保留與CAD、CATIA、3DSMax這些市場上常見軟件的接口,在這個方面不會留給我們太多操作空間,所以我們需要用邊界表征作為幾何模型表達方式。”
“從拓撲結構而言,邊界表征由頂點、邊、環、面、殼和體構成,其中頂點在幾何中對應點,邊在幾何中對應曲線,面在幾何中對應曲面,一個最簡單CAD幾何模型的拓撲結構就是像我正在黑板上畫的這個樣子……”
常浩南一邊介紹著一些與幾何模型有關的基本原理,一邊在黑板上畫出了一個樸素的長方體示意圖。
“對于一些模型比較簡單的工程而言,為了延續使用習慣和保證計算效率,我們將使用delaunay三角化理論,進行三角形或者四面體的網格生成,delaunay三角化是Vorinoi圖的對偶圖。”
“我們設P{Pi}(n,i1)是給定d維歐式空間Ed內互不重合的點構成的集合,那么對于每個點pi∈P,可以定義其對應的Vorinoi元V(Pi),V(Pi)是pi附近一塊滿足如下條件的區域……”
偌大的會議室里面,除了常浩南的說話聲,以及偶爾發出的粉筆與黑板摩擦聲以外,幾乎聽不到任何嘈雜。
下面的所有人,從剛剛入職不久的年輕講師到坐在最后排正中間的宋建,要么是在奮筆疾書,要么就是在思考。
由于系統已經把搭建整個軟件框架所需要的全部知識都提供了出來,因此常浩南的講授方式堪稱高屋建瓴,從最基礎、但卻并不簡單的基本理論開始,逐步上升到擴展之后,乃至經過改良的算法。
90年代末這會,計算機輔助設計在華夏還處在方興未艾的程度。
即便是所謂的前沿課題,也大多數集中在應用層面,鮮少有人關注到仿真模擬工具的底層理論。
這一點,從去年常浩南和姚夢娜剛到601所那時候,林示寬等人竟然連參數化設計的門道都還沒完全摸清楚就可見一斑。
一方面,目前的軟件工具確實不太好用,對于很多實際問題的模擬結果往往極為離譜,經常需要以實物模型或者經驗進行判斷,對于一些有經驗的人員來說,他們未必能直觀體會到什么優越性。
另一方面,由于錯過了幾乎全部三次技術革命,因此華夏在相關理論基礎方面確實落后頗多,亟待查缺補漏。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有一些人想到了要往更深層次去研究,也根本沒有足夠的客觀條件。
科研,終究是需要大環境支持的。
但是常浩南的這一講,就像是一把鑰匙,直接給下面坐著的聽眾們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無論是理論層面,還是應用層面均是如此。
“對于四面體網格來說,傳統的區域分解法大都會為子區域的網格生成引入額外的約束,以經典的使用三角形網格作為子區域分界面網格的方法為例,當分界面與模型表面所成夾角過小時,容易導致分界面網格生成的失敗以及子區域網格質量的惡化,所以要盡可能避免這種問題出現……”
說到這里,常浩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而就在這個空當,下面有人舉起了手示意想要提問。
“常總您好,我是來自華夏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的研究員,魏方超。”
“關于您剛剛提到的,分界面與模型表面所成夾角不能過小的問題,我們在實際工作中接觸過一種新方法,就是把原本的三角形網格轉化為一種偽四邊形網格,也就是一條邊的長度無限小的四邊形,實際操作下來,可以做到完全避免出現這種情況,您覺得這個思路怎么樣?”
常浩南剛聽到對方說有新方法的時候,整個人幾乎瞬間就變精神了。
上課這種事情講究的也是一個正向反饋,有人愿意互動,尤其是高水平互動,對于在臺上的人來說實際上是一種相當有效的激勵。
然而聽完對方后面具體說的內容,常浩南差點被還沒咽下去的水嗆到。
就連坐在第一排側面的姚夢娜都低頭捂住了額頭。
從她不斷抖動的雙肩來看應該也是在憋笑。
“咳咳……”
常浩南稍稍平緩了一下,
“說實話,我不太好評價。”
“因為這種思路,正好就是我在去年提出來的……”
畢竟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提問的那名研究員半張著嘴看向講臺上的常浩南,滿臉都是震驚。
現場也爆發出了一陣輕笑聲。
實際上這是當時剛到601所的時候,數字化設計組在對八三工程設計方案進行參數化建模過程中面對的諸多問題之一,常浩南正是靠這種有些取巧的辦法解決了問題。
只是就連他也沒想到,這種只是作為臨時手段的思路,通過不知道什么渠道,竟然被推廣了開來。
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仿真模擬手段著實匱乏。
“言歸正傳,其實這個問題,更專業的叫法應該是并行非約束四面體網格生成方法,我當時提出那個偽四邊形思路雖然可以在保證網格質量和網格生成的成功率,但應用對象的求解閾不能太大,否則很容易影響到數值穩定,最終降低方法和程序的魯棒性。”
“另一方面,那種辦法在操作上也有困難,如果采用人工操作,那么大量的三角形轉化成偽四邊形是相當繁瑣的工作,而如果使用自動生成,那么邊長為0的偽四面體網格對于目前的生成方法而言計算難度很大,需要占用巨大的內存不說,消耗的時間也往往是我們難以承擔的,關于這一點,如果在座的有搞建筑結果設計的同志,應該會深有體會。”
說到這里的時候,常浩南注意到下面有不少人點頭,顯然是為此困擾已久。
“不知道我解釋清楚了沒有?”
常浩南重新看向剛剛那位提問者。
那自然是清楚了的。
后者連忙點頭,然后坐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