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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皮埃爾伸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猶豫了一小會之后繼續說道:
“我倒是覺得,也未必有什么不可以的。”
勒梅爾緩緩轉過頭,用一臉見鬼的表情看向對方:
“你真的清楚那是NH90項目么?”
“當然。”
因為那架直9WY已經重新降落到停機坪上,所以二人的目光也從天空重新回到了地面。
皮埃爾一邊往前走一邊點了點頭。
“NH90,NATOHelicopter90,北約通用直升機。”
快步上前跟上對方的勒梅爾特地在NATO上面咬了重音:
“你準備去跟華夏人合作,生產北約系統的直升機?”
NH90雖然也有民用型號的計劃,但其開發項目本身仍然是一個軍用型號,最終提供資金的也是幾個北約國家的國防部。
在這樣一個項目上跟華夏合作,在勒梅爾眼里簡直是異想天開。
“北約的直升機……說得倒是好聽。”
勒梅爾提到了NH90直升機的合作屬性,反而讓原本冷靜的皮埃爾大為惱火:
“我知道你現在是法國航空航天工業協會副主席,需要考慮的東西比當年在企業里面的時候多了很多。”
他轉過身,雙眼死死盯著兒時好友:
“但是紀堯姆,你一定清楚,航空制造業,說到底是要用技術說話。”
“飛機不會管你們團結全歐洲的理想有多么高尚,也不會管你們為了彌合相互之間的分歧付出了多少努力,它只會按照物理原則準確、精密、刻板地工作。”
“而我的朋友,政治改變不了物理學。”
一番略顯激烈的言辭讓勒梅爾陷入了沉默。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動搖,皮埃爾又繼續道:
“NH90項目從13年前就開始了,很快英國人毫不意外地退出了項目,然后是德國人,再然后德國人又重新加入進來,現在每個國家在項目里面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而我,就親眼看著設計方案在一次次妥協中變得支離破碎。”
“荷蘭人為了推銷他們的碳纖維自動鋪設機器,要求飛機的機體使用大量一次熱成型的碳纖維材料,美其名曰可以減重。”
“但是大面積碳纖維的使用根本不成熟,不僅會降低飛機的結構強度,還會導致機體結構件無法維修或者更換,一旦出現損壞就會導致整體報廢。”
“這對于客機來說當然無所謂,但我們設計的是直升機,哪怕是民用直升機,也根本不可能避免低空任務中造成損傷,更何況是軍用直升機?”
“到時候美國人的黑鷹,俄國人的河馬都只需要更換一塊蒙皮就可以修好,而NH90卻需要更換整個碳纖維制成的機體?這根本不符合使用環境的要求。”
“還有意大利人,他們要求直升機使用T700T7E發動機,說是因為性能更好,輸出功率更高,但實際只是因為菲亞特集團參與了這個型號的研發和生產。”
“美國人的發動機連標定單位用的都是英制,我們根本不可能設計出完美兼容RTM322和T700兩種發動機的傳動系統,只能在傳動效率方面做出犧牲。”
“還有德國人……”
皮埃爾接下來花費了整整十分鐘時間,來一個個批判這些“盟友”給NH90項目帶來的麻煩。
最后,他總結了這個項目現在的狀態:
“如果繼續這樣搞下去,我當然可以把NH90給造出來,但恐怕它不會滿足任何一個國家的要求,更別提挑戰黑鷹直升機的地位了。”
“我對于國際合作沒有意見,但我們需要真正有意義的、能給項目水平帶來提升的合作,而不是請來一群為了自身利益而不斷扯皮的狗屎來耽誤研發進度。”
“那如果依你的意思,是準備怎么做?”
這一次,勒梅爾并沒有直接反駁,而是首先問了對方的看法——
作為一個從技術崗位走出來的行政管理人員,他比自己的絕大多數同行都要更加理智一些。
剛剛皮埃爾所說的那些當然是有道理的。
否則NH90這樣一個不算復雜的10噸級直升機項目也不會拖延將近15年。
要知道它名字里面的“90”是指面向90年代。
然而這馬上都要千禧年了,試飛流程還沒過半呢,而且還出現不少需要返工重來的問題。
不過,或許是怕對方說出什么驚人之語,他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提前說好,完全拋棄盟友搞獨立研發,在政治上可行性很低。”
“我說過,我對國際合作沒有意見。”
皮埃爾的神情也緩和了不少:
“但必須要參照空中客車的模式。”
“各國在合作中的地位可以平等,但在技術上,尤其是飛機的總體設計上必須設立一個主體。”
“另外幾個國家,愿意參與的,可以提供符合總體設計需求的技術,我們也會在伙伴國家中選擇符合要求的供應商,不會讓他們白干,不愿意參與的,也可以單純出資,到時候按照比例分配利潤,或者到時候把一些生產環節放到他們國家完成。”
“但如果這些都不愿意,那就滾出項目,總比拖到最后搞出一個華而不實的廢物要強,我們法國人又不是離開北約就不能活了,再說了,總有人會選擇留下的。”
他一股腦地把自己早就存在腦子里面的想法說了說了出來。
“那華夏人呢?”
勒梅爾問道:
“華夏人肯定不可能在北約的合作框架內跟我們進行軍事合作,你準備怎么讓他們參與進來?”
顯然,他已經開始認真考慮皮埃爾提出的方案了。
別的不說,“讓直升機更安靜”這件事,毫無疑問具備極高的吸引力。
相比于黑鷹,NH90當前的劣勢在于不夠緊湊、可維護性較差,以及側面的艙門面積較小,艙門機槍的射界受到一定限制。
而優勢則在于機艙體積更大,而且還有一個可以裝運大件貨物的尾門。
維護性的問題可以通過把碳纖維換成高性能鋰鋁合金來解決,但即便如此,也只能算是各有優劣。
這種情況下,如果能加上一條“安靜性好”的王炸,將毫無疑問是絕殺。
而面對好友的這個問題,皮埃爾早有準備:
“我研究過去年歐洲航空局和空中客車跟華夏達成的那個協議,發現他們很喜歡‘技術換技術’類型的合作。”
“當然,NH90畢竟是個軍用項目,不方便像是航空氣象安全問題一樣搞深度合作,但可以減小一些規模。”
“比如讓他們給NH90提供完整的降噪解決方案,作為交換,我們也可以在一個對等的項目上給他們提供技術幫助,就事論事解決問題,互相之間不涉及方法途徑的傳授。”
“這樣只需要一家合資公司就可以完成整個流程,合作結束之后,公司一拍兩散,上帝來了也查不出什么痕跡。”
勒梅爾終于看出,對方這是有備而來。
不光方法,甚至連怎么處理后事都已經計劃好了。
絕對不是臨時起意能想出來的方案。
不過,在長達幾分鐘的遲疑過后,他還是緩緩開口道:
“關于跟其他盟國的合作方式,我需要回去跟航空航天工業協會的同僚,還有國防部那邊討論一下,具體結果如何,暫時不能給伱保證。”
“不過讓華夏給給NH90提供降噪解決方案的事情,你回去之后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了。”
“我會說服那幾個老頑固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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