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懿范聽對方這意思，好像是對這批貨的來源有點懷疑了。
當然，他自信絕對不是自己的演技存在問題。
這次回東歐之前，作為整個計劃的核心執行人員之一，常浩南也挑了一些能說的部分告知了吳懿范，所以后者也知道自己這次運的東西其實是華夏生產的雷達元器件。
由此也不難推測，恐怕還是這批貨的某些細節出了紕漏。
畢竟，像是包裝、標識和說明之類的表面地方可以拿俄語偽裝，但生產工藝這種東西是沒法改變的。
尼古拉又是長期接觸蘇俄制裝備的專業人員，看出些許貓膩也很正常。
不過，吳懿范同樣知道，俄國人其實早就已經跟巴爾干那邊沒什么關系了，否則也不會找到他們這幫搞走私的來運貨。
這么多年過去，工藝發生變化也說得過去。
故而對方現在最多也就是懷疑罷了。
關鍵是這時候絕不能承認，必須一口咬死這東西就是俄國人送的。
于是，他搖了搖頭：
“感謝的話我會帶到，不過事已至此，我也就跟你明說了。”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冷戰時期，莫斯科方面沒辦法直接提供武力支援，但聯邦安全局的人在我這趟來之前交過底。”
“哦？”
旁邊正準備離開貨艙的尼古拉本來確實有了幾分疑慮，但聽到吳懿范這話，還是壓了下去：
“怎么說？”
實際上吳懿范哪有什么底，他在此之前只是見過幾個找他辦事的聯邦安全局軍官而已，再者說對方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跟他一個臭走私的說。
但話都已經聊到這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編下去。
然而他這些年來對國際局勢的關注僅限于跟自己生意有關的部分，對于更遠的地方實在了解有限……
好在急中生智之下，還是想起來了一點東西——
離開華夏之前，常浩南送他上飛機的路上，二人也聊過一些巴爾干的局勢。
現在只好假借聯邦安全局之口說出來了。
“他們認為，雖然軍事沖突基本已經無可避免，但對方內部也分為好幾個利益團體，現在看上去目標一致只是因為一切都順風順水而已。”
“只要你們能給來犯之敵造成一些標志性的損失，未必就沒有破局的辦法……”
吳懿范說到一半，不由得回憶起自己之前曾看過的一部電影，本想來一句“堅定守住，就有辦法”。
但一來不知道這八個字怎么信達雅地翻譯成俄語，二來聽見這句話的人結局也不是那么美妙，寓意實在不好……
最后只得作罷。
好在對面的尼古拉無從得知吳懿范剛剛這一番大起大落的思考過程，只是從表面看到后者應對自如，說起的話題又跟他的國家有關，當下也已經把剛剛那點疑慮拋到腦后去了。
“唉……說來簡單，實際上哪有那么容易……”
尼古拉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
“我們手里的裝備，基本還是70年代左右的水平，從十幾年前開始就已經沒再正經更新過，而且這些年以來的訓練也廢弛了不少……”
“更主要的是，內部還有分離主義問題，過去幾年他們對我們發難，用的就都是保護人權的借口……”
“只能說，我們盡力吧……”
吳懿范說這一堆只是單純要打消尼古拉的懷疑而已，現在目的既然已經達到，自然不會跟著一起emo，于是當即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的。”
接著指了指周遭的板條箱：
“先卸貨吧，不管怎么說，這些東西運過去之后，勝算總歸會大一些。”
說罷便轉身走向機艙外面。
“扎木蘇，你去哪？”
“我得把消息報回去，貨物能成功進羅馬尼亞，基本就相當于走完九成了……”
吳懿范沒有回頭。
在這種地方，傳遞消息自然只能靠衛星電話。
眼下這功夫，商用通訊衛星基本都是美國人的，所以自然不可能直接跟身在國內的常浩南通話——就算倆人用密語交談，但很多時候“打電話”這個行為本身就可以說明很多事情。
所以他是先用電話聯系二毛境內的合伙人，再由后者與華夏方面取得聯系。
當然，這具體的內容仍然是密語，哪怕是他的那位合伙人，也并不完全知情……
一般來說，消息傳遞的速度與可靠性是呈負相關的。
所以，當那批貨已經成功運抵羅馬尼亞的消息輾轉傳到常浩南手里的時候，已經是華夏時間的第二天一早了。
這也讓他最近幾天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畢竟用一架運輸機全程在山區超低空飛行，還要越過兩國邊境這種事情，風險總歸還是有的。
這個消息是從黑海進出口貿易公司直接傳到火炬集團的，表面上只是一些項目進度以及報表之類的尋常內容而已。
所以國內這邊目前還只有常浩南一人知情。
長舒一口氣之后，常浩南拿起電話，撥通了宋景明辦公室的號碼：
“宋主任，幫我看一下，今天上午我有沒有什么重要的行程。”
重生以前當工程師的那會，他有時候跟著常佳瑤看電視劇，還經常在心里吐槽那幫老板怎么連個日程都記不清，還得讓秘書提醒。
結果現在自己當了老板……
真香！
人在不需要坐班或者上課的情況下，對于日期和星期的概念其實是很模糊的。
常浩南又是熬起來沒日沒夜的主，這種情況就更嚴重了。
如今正趕上TORCHMultiphysics軟件剛剛發布，雖然大部分工作都已經交給宋景明和楊慧梅倆人完成，但總歸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總經理本人出面。
結果就是他發現自己確實需要一個人來提醒每天的日程有什么……
“呃……常總，今天上午的話，是之前安排的，跟法國GTT公司和滬東造船集團的代表見面，您說過這個很重要……”
“嘶……”
常浩南抬起眼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萬年歷，也記起來了這件事情。
他本來是準備去一趟科工委，把貨物成功落地的消息通知給丁高恒。
雖然打個內線電話說一聲也成，但后者前段時間陪著大領導去了一趟南鄭，顯然是跟國產預警機的情況有關。
常浩南也想趁著這個機會，順便去問問具體情況。
所以還是見個面的好。
如今他手頭的兩個項目都按部就班地接近尾聲，也是時候考慮一下更長遠的計劃了。
但是跟GTT公司代表見面，也確實是個要緊的事情。
這家公司手里拿著液化天然氣運輸船薄膜型液貨艙的核心專利，相比于挪威MossRosenberg開發的獨立罐式技術優勢實在太大。
上輩子一直到他重生之前，甭管是誰，想要造LNG船都不可能完全躲開這家公司。
而現如今GTT公司正處在高速發展階段，還沒有壟斷到后來那個地步，這次過來找火炬集團合作，對于后者來說顯然是個絕佳的機會。
至于找過來的理由么……
細節情況常浩南當然無從得知，但大體上應該是來找新的合作伙伴。
90年代這會，華夏的造船業還沒太發展起來。
全世界的造船噸位，基本上是日本和韓國平分秋色。
當然，具體到1999年，日本還是占據一些優勢的。
而下訂單的甲方當然也知道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面的道理，無論是為了規避風險還是提高議價能力，基本都會同時選擇一家日本船廠和一家韓國船廠，分別作為AB點供應商。
原本這種情狀態要一直持續到大約2010年，華夏逐漸取代日本，跟韓國成為新的造船雙雄。
不過這一世，因為去年日本制造業被爆出的那一波巨大質量造假丑聞，尤其是NTN和椿中島特鋼直接從華夏采購成品再貼牌出售的行為，讓情況提前發生了一些變化。
像GTT公司這一波，顯然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把原來放在日本那個籃子里的雞蛋，轉移到華夏這邊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