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京城時間9月13日上午，美方針對兩天前的襲擊事件第一次召開官方的新聞發布會，破天荒地直接公開了情報部門的內部調查報告。
相比前世，提前了大概12小時。
而調查結果，自然是直指基地組織，以及為其首領提供庇護的愛烏罕。
小灌木叢總統也在稍早前進行了非常強硬而富有深意的講話，表示“我們的軍隊強大無比、蓄勢待發”、“執法機關將盡全力將兇手繩之以法”云云。
開這場發布會的時候，常浩南正在航空動力集團自己的辦公室里面，翻閱著一份由漢語和法語同時記錄的會議文件——
林左明從法國帶回來的。
二人此時正在討論“獵鷹Z”公務機項目的具體研發計劃。
后者這會正等著常浩南看完會談備忘錄，等得實在百無聊賴，所以才打開了位于辦公室一角的電視。
里面恰巧傳出了報導這場發布會的聲音。
新聞里提到的內容，跟前一天傅友全透露的幾乎別無二致。
所以，常浩南其實沒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這上面。
但對于剛剛回國，在飛機上甚至還為此提心吊膽了十來個小時的林左明來說，感覺還是挺新鮮的。
“我說常總，這從事發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
他抬手看了看表，然后才繼續道：
“也就40來個小時，他們就能拿出來這么詳細一份調查報告？”
“40個小時，也不短了。”
常浩南正好也被會議紀要上密密麻麻的字符搞得有點頭疼，遂抬起頭來，準備換個輕松點的話題休息一下：
“你想想，突然出這么一檔子事，對面全國上下肯定恐慌得不行，就連美股和美元匯率都跟著暴跌。”
“無論是出于安撫民眾情緒，還是提振投資信心的角度，都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出表態。”
“現在是當地時間13號晚上，要是拖到明天早上交易所上班之后，那損失還會更大。”
在常浩南的印象里，經過這樣一場空前的災難之后，得益于還算迅速和堅決的處置，象黨的支持率甚至還漲了不少。
說明至少從國內層面上，小灌木叢的應對策略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這么大的案子，真能在這兩天不到的時間里調查出來？”
林左明顯然還是不太相信：
“話說我回國之前，在法國那邊聽好多人講，懷疑這次是美國人自導自演的，本來我還不太信，但是這……”
“感覺也未必就完全不可能啊……”
對于這次襲擊事件來說，他完全是個局外人，所以并沒有什么特殊的信息獲取渠道。
好處就是可以和吃瓜群眾一樣，毫無心理負擔地隨便瞎猜。
但常浩南不行。
“一方面，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這些證據是真是假，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他搖了搖頭，回答道：
“關鍵是必須得找個所有人都能認同的人或者勢力背黑鍋，以平息民憤。”
“再者，就我個人的判斷來說，這些東西應該也確實是真的。”
聽到常浩南斬釘截鐵的判斷，林左明的想法明顯開始動搖。
但不多。
“那他們怎么不提前……”
后者沒有把問題說完，但意思其實很明顯——
早干什么去了？
“怎么說呢……情報信息這東西，來源實在太復雜，每時每刻都能接到大量相互矛盾，甚至自相矛盾的內容，要想提前做出精準判斷，那確實有點太復雜了。”
常浩南重新拿起備忘錄，一邊翻頁一邊說道：
“不過，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從事后諸葛亮的角度去回溯查找相關證據，難度肯定就要低得多了。”
“拿我正在研究的課題舉例，這就相當于進行了一個數據降維的過程，而且是直接把高維數據給降成了二維，從計算機都無法直接分析，變成用肉眼和人腦都能發現規律……”
林左明一臉繃不住的表情，心說你這個例子舉了還不如不舉，不過又不好拂了常浩南的面子，結果一時間竟然卡了殼，不知道該從什么角度把話題給繼續下去。
好在常浩南已經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面前的文件上面：
“林總。”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之后，總算看完最后一頁的常浩南重新抬起頭：
“會談的大部分內容，我都沒有意見，只是……”
常浩南說著把文件翻回到前面，指了指某一頁上面的內容：
“除了和斯奈克瑪共同承擔發動機的研制工作以外，我希望發動機短艙的研發也可以由我們來負責。”
林左明接過去反復看了看，然后點頭：
“下次研發會議的時候，我會和另外三家合作商提這個要求。”
“不過……”
他摸著下巴稍微猶豫了一下，但很快還是重新開口道：
“常總，發動機集成短艙這塊，應該是屬于飛機設計的一部分……這次和法國人合作，可沒有航空工業那邊參與……還是說，您準備親自……”
因為當初是按照業務分的家，所以整個航空動力集團里面，眼下有飛機總體設計經驗的就只有常浩南一個人。
“也算不上是親自……”
常浩南擺了擺手：
“我實驗室那邊有兩個不錯的苗子，準備找個機會給他們鍛煉一下。”
聽到這句話，林左明的雙眼直接瞪圓：
“這……”
他本來想說的是，這種事關重大的項目，直接讓學生來搞，是不是過于大膽了一點？
然而，一句話愣是憋在喉嚨里，問不出口——
情理上講，在本科畢設階段就參與八三工程的常浩南面前問這種問題，確實是有點不合適。
但從理智角度分析，林左明又覺得不太可能出現第二個常浩南。
“放心吧林總。”
常浩南自然看得出對方在擔心什么：
“我雖然不會親自主持設計，但那畢竟是掛我名的學生，肯定會嚴格把關的……”
實際上，王杰和覃海洋，也就是他今年招進來的那名新博士生，都是機械專業出身。
不過在2001年這會，氣動優化領域重點關注的還是機翼機身等重點區域，來不及關注發動機吊艙這種細枝末節。
所以吊艙設計的重點是保障強度達標的前提下盡量減輕重量和阻力，最好還能實現一些消音降噪功能。
這些正好跟王覃二人的研究方向有關。
“唉……”
見常浩南已經明確表示自己會兜底，林左明的擔憂也隨之減輕了不少，轉而幽幽嘆了口氣：
“你們師門這一脈，對待學生的態度是真讓人羨慕……”
“聽說杜院士當年，也是這樣力排眾議，才把常總你給推薦到八三工程里面的。”
看著有點emo的林左明，常浩南只好以玩笑應對：
“林總，我那邊明年的入學名額還沒定下來，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其實也不介意招個年齡大點的博士生……”
林左明剛開始還沒轉過彎來，愣了大概半秒鐘才意識到對方口中的“大齡博士生”指的是自己：
“你小子還想占我便宜……”
“以后咱們可以各論各的，我繼續管你叫林總，你就管我叫老師……”
“去去去……”
一時間，辦公室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接下來半個月的劇情，幾乎和常浩南的預期完全一致。
或者說，由于這條時間線上的美國更加迫不及待地需要重新證明自己的軍事實力，所以各方面動作甚至比上一世還要快。
在正式確定襲擊者身份，并下達最后通牒的三天后，9月27日，防長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正式宣布，由于愛烏罕拒絕交出策劃本次襲擊的嫌疑人，美軍將發動“無限正義”行動，以打擊恐怖主義勢力及其庇護者。
9月20日，為了避免宗教層面的敏感用詞，行動代號被改為“真理行動”，但幾乎是在消息披露的同一時間，又最終被確認為“持久自由”行動。
同一天，美方與華夏和集體安全條約組織達成秘密協定，將使用位于中亞和東亞地區的五座特定機場，為持久自由行動輸送不涉及作戰裝備的人員和后勤物資。
作為交換，前者將在包括核軍控、海洋權益開發、高端技術合作在內的多個領域做出讓步。
又過了4天，9月24日，安理會通過了對持久自由行動的授權許可。
與此同時，第一批后勤物資開始從美國本土和歐洲多國向此前安排好的五座機場轉移……
最終，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了一周之后。
2001年10月2日。
比前世提前了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