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和綾兒來京城了?”
雨淮安心頭一震。
妹妹雨綾兒先前去往南疆,加入二公主麾下,她隨著大軍凱旋,這事兒他并不驚訝。
他驚訝的是,自家那神秘的老爹,竟然也在二公主的軍隊里?
明月皇后笑道:“雨督主,你還不知道吧,你父親歸云大俠,眼下可是已是二公主麾下,神凰軍的首席軍師,至于你那妹妹,琦鳳對她亦是多有提拔。”
“小安子,恭喜啦。”
萬貴妃走上前去,不顧眾女的目光,徑直托起少年的臉頰吻了一記:“只有本宮知道,這幾年你對你的爹爹與妹妹是何等的思念,如今終于得償所愿了,只是”
她眺望遠處集結在城門口的神凰軍:“這闊別重逢的光景,多少緊迫了些。”
聽了這話,眾女顧不得吃醋,內心都是變得沉重起來。
如今秀皇后的前世本體神凰妖后已經蘇醒,二公主蘇琦鳳又在其母明月皇后的指示下,星夜揮師入京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休養生息,風平浪靜了二十余年的大夏帝國,即將再起兵戈與動亂!
帝都的天要變了!
“明月。”
全程留意著明月皇后,卻始終保持沉默的太皇太后,終于開口了:“時隔十二年,見到你平安無恙,艷麗依舊,哀家懸宕多年的心,也總算放下了,但是”
“老祖宗,您不必多言。”
“劍漓,青青,隨母后過來,叩謝太皇太后。”
明月皇后雙眸濕紅,拽著身旁的兩名女兒,來到了蕭太后的身前。
而后,母女三人齊齊的跪了下去。
“老祖宗,當年若非伱護送明月出宮,此刻明月早已步了秀皇后紅塵,被蘇無道這窩囊廢害了”
沈明月說著,又是重重的一叩首。
旁邊的陸妙、萬貴妃、藍韻陡然聽到這等秘辛,都是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雨淮安第一次與蕭太后深入交流后,曾聽她說起此事,倒是不以為怪。
“都過去的事了,提它作甚,都起來吧。”
太皇太后微微蹲下身,將母女三人扶起,又嘆息道:“哀家身為皇族大家長,理應如此,哀家至今痛悔,當初沒能早一點回宮,將秀皇后救下”
“太皇太后不必自責,眼下的局面,便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說到這,沈明月眸光掠過一絲冷厲之色:“您應當猜到了明月接下來想做什么吧?”
“哀家知道,只是”
蕭太后道:“你令琦鳳攻入皇城后,真的真的只是想殺了那躲在枯井中的邪帝么?當今天子你的夫君蘇無道,你也要一并殺了?”
“太皇太后,明月斗膽問您一句。”
沈明月嘴角泛起凄然的笑意:“您如今已然從秀皇后的記憶碎片中得知,您名義上的夫君,那位作惡多端的武帝,仍然活著,您打算怎么做?是要以皇族主母的身份,維護他,還是站在天下大義的立場,將之鏟除?”
“我”
蕭太后抿了抿唇,一時不知如何回復。
就在這時,她的余光瞥見了一道挺拔俊逸的身影,抬頭望去,那少年正溫潤的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與少年對視的剎那間。
蕭太后內心最后的遲疑也煙消云散了。
“若武帝真如你所言,這么多年來,一直躲在暗處,戕害皇族子弟,制造人間紛爭,即使站在皇族主母的立場,哀家亦必擒殺之!”
蕭太后鳳眸冷峻,語氣鏗鏘,盡顯大宗師之風。
“好!”
“太皇太后真乃曠世女杰!”
一旁的陸妙、藍韻,都是拍起手來。
萬貴妃則是不置可否,自顧自的來到不遠處的山丘上,那閉目調息的神凰妖后跟前,兩人開始了交談。
卻聽蕭太后又道:“只是哀家有一事不明,武帝為何會作出這等事情?以帝王之軀,甘坐井底之囚,以哀家昔日對他的了解,他斷然不至于如此啊”
“他到底到底謀劃的是什么呢?”
“不瞞太皇太后,那妖帝真正的野望,明月也不敢肯定,但根據復蘇的神凰妖后所說,這邪帝的惡行,并非只是針對皇族,而是整個人族!”
“無論如何,至少有一點,是明月親眼所見——”
沈明月道:“那妖帝一直將歷代最有天賦的皇族血裔,作為自己修煉某種不死邪功的「養料」,將他們活生生吞噬,這也就是為什么,武帝之后的隆盛朝、明景朝,到如今的元泰朝,所有橫空出世的皇族天才,大多都會短折而死!”
“秀皇后先前夭折的三名天資卓著的皇子,皆是被那邪帝所害!最可恨的是,這三名嬰兒還是先皇主動獻上的!”
說到這,明月皇后眼眸中同時出現痛苦、忿恨的色采:“待明景先皇駕崩,蘇無道這廢物繼位后,他步了先皇后塵,對那邪帝偏聽偏信,將我的長子曦兒也送到了那口可怕的枯井里”
“曦兒曦兒”
“娘親對不起你,娘親不配做你的娘親啊!”
提及往日之殤,那塵封已久的冰心,再次被擊碎,明月皇后淚如泉涌,哭泣不止。
一旁的蘇青青,第一次聽到這等往事,一時間既震撼,又有些不知所措。
“母后,您說的都是真的么?除了蘇烈皇兄外,青青竟還有一個皇兄?”
蘇青青一邊輕撫著母后的背部,一邊澀聲問道。
“你母后所說的,都是真的。”
蕭太后目光隱痛的道:“你們有一個長兄,名為蘇元曦,從某種角度上,他與你們的蘇烈皇兄算是一胎孿生,與蘇烈中庸的資質不同,你們這位曦皇兄,乃是天生異脈的武學奇才”
說到這,蕭太后重嘆一聲:“當年元曦早夭的消息,傳到塔林,哀家雖是悲痛不已,卻也不疑有他,沒想到他竟是被魔頭所害!”
“是!不過比起那邪帝,我更恨那愚不可及,懦弱無剛的蘇無道!是他親自帶著曦兒,去到了枯井邊!”
明月皇后雙眸血紅,緊咬牙關:“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將他抽魂奪魄,讓他不入輪回!!!”
聽到這,蘇劍漓眼眸通紅,卻是不發一樣。
小公主蘇青青走了上去,拉了拉母后的衣角,小聲道:“母后,您一定要殺了父皇么?”
“孩子,他不是你父皇!更不配當你們的父皇!”
秀皇后將小女兒攬入懷中:“青青,母后不指望你,跟你二姐、三姐一樣深明大義,毅然站在母后這邊,但母后希望你務必跟你那窩囊父皇,劃清界限!”
“我”
蘇青青抬起一雙哭腫的大眼睛,卻是不敢直視母后期待的雙眸。
恰在這時,那讓她最為安心的少年走了過來。
“小安子!”
她哭喚一聲,撲入了少年的懷抱。
雨淮安拭去小公主臉上的淚漬,柔聲道:“公主,現在的你,是我雨淮安的妻子,這皇宮里的恩恩怨怨,再與你無關了,知道了么?”
望著少年溫柔的目光,蘇青青心中頓覺安寧不少,含淚點頭。
“所以,皇后娘娘,你的計劃是什么?眼下二公主的神凰軍,已經入京,你打算今夜就起事,為秀皇后報仇么?”
一旁全程不語的藍韻,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少年的身上挪開,看向那位皇后娘娘。
沈明月道:“藍姑娘,秀皇后當年對你們一族的恩情,足夠讓你這個第一天驕,義無反顧的,站在我這邊么?”
“明月皇后這話多余了。”
藍韻道:“咱們在地宮相遇,眼下又在這里匯合,難道還不夠證明什么嗎。”
“好,很好。”
沈明月嘴角勉強泛起了一絲笑意:“你是自己人,那旁邊這位小陸大人也是咯?”
“她”
身為姐夫,雨淮安自然不愿讓這小姨子涉入這場生死之戰,正要說些什么。
卻見陸妙撩了撩一頭白發,頗為俏皮的道:“只怕我想不加入也不行了。”
“哦,為何?因為這位藍姑娘是你的姐妹?”沈明月瞇起眼睛道。
“這個嘛,確實是一個原因,至于另一個原因”
陸妙看向山下一行行軍陣嚴整,氣勢雄渾,正在開往外城門的神凰軍,“皇后娘娘不妨猜猜,二公主為何能這么快,率領十萬精銳抵達帝都?”
“莫非是尊師在背后助力?”
蕭太后忍不住出聲道。
“哈哈哈,太皇太后果然洞見如神。”陸妙道:“二公主的軍隊,之所以能疾如閃電,日行千里,正是因為我家師尊,耗盡三十年真炁,對全軍軍士,施加了增益術法「月隱疾行術」。”
“沒想到空虛上人,也站在你這邊,明月,或許你這一次真的是替天行道。”
蕭太后感慨道。
“空虛上人是阿秀的師父,他自然也深恨那害死阿秀的邪帝。”
沈明月道:“好了,既然咱們在場之人,目標一致,那接下來的計劃,本宮也便直言告之了——”
“今夜皇宮之巔,摘星樓上空,神凰軍旗飄飛之時,便是我那二閨女琦鳳,率軍圍城逼宮之時!”
“屆時,在我的另一位好姐妹合歡圣姑白紫媚,會引著京畿四郡,共同一百零三位宗師高手,火速入京,協助琦鳳破城。”
“而咱們幾個,跟著那位神凰妖后,直奔北面的宗務院,與那邪帝決一死戰!”
“只是不知”
說著,沈明月目光幽幽的看著遠處小山丘上,正相談甚歡的萬貴妃與神凰妖后:“妖后的立場,自然是想除掉那邪帝,奪回她妖族的某件寶物,但這異術超凡,不遜色妖后的萬貴妃”
“皇后不必強求萬娘娘。”
雨淮安道:“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這天下,沒人能左右她,本督也不希望任何人,用所謂的大義,綁架她。”
他這話剛說完。
卻見萬貴妃忽然站起身來,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眸,輕輕一眨,竟是對著他拋了個媚眼。
看著這一幕,眾女皆驚。
隨即,一股有幾分壓抑的氣氛伴隨著若有似無的硝煙,在現場蔓延開來。
“咳咳。”
雨淮安趕緊轉移注意力,說回正題:“對了,那宗務院有著包括蘇家四大長老坐鎮,咱們若是先將邪帝的惡行,公之于眾,聯合宗務院的皇族高手一同圍攻那口枯井,不是更有勝算嗎?”
“淮安,你在上面么”
就在這時,山下傳來了一道極其虛弱的女聲。
“哇,曼綾姨不愧是四大長老之一,這也太敏慧了,這么快就根據我留的記號,找過來了!”
雨淮安心中大喜。
“是曼綾么?”蕭太后也是微微皺眉,“不對,她不是應該回宗務院了么?怎會”
話音未盡,雨督主的身形已飛縱而去!
也就在這時。
遠處的萬貴妃和神凰妖后終于結束了對話,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身法騰挪變幻,一左一右——
瞬間出現在了少年跟前!
“害,貞兒姐、秀皇后不對,妖后,你們這是做什么?”
被兩位大美人,左右對波包夾,雨淮安心中又愜意,又忐忑。
“蘇曼綾身上被邪帝施了六階「追影蠱」,別靠近她,會暴露我們的行蹤。”
“不錯,更要命的是,這女人傻乎乎的,完全沒有察覺。”
兩人言辭一致的說道。
雨淮安心頭一緊,不由得緊攥了拳頭。
狗日的老綠毛龜武帝,欺人太甚!
本來只想走個過場
非逼爺火力全開,把你的帝國大廈打得稀爛是吧!
與此同時。
帝宮,金鑾殿內。
一道身穿龍袍的高大身影,來回踱步,心思似乎極為沉重。
剛從金曇寺擺駕回朝的夏皇,得知二女兒在南疆犁庭掃穴,徹底將蠻族老巢剿滅,并星夜返京的消息。
此刻,他內心既感欣喜,又覺得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恐慌。
“稟圣上!二公主率南征有功眾將,前來面圣!”
一道通報聲傳來,讓夏皇剛剛坐下的身影,霍然騰起:“快!快傳!”
很快。
一名身穿火鳳鎧甲,身材高挑,英姿颯爽的秀美少女,領著一群同樣身披重甲的副將,走入殿心。
“兒臣拜見父皇!”
沒有正視龍椅上的父皇,二公主蘇琦鳳拱手便拜。
眾副將也是紛紛跟著單膝跪拜:“末將叩見陛下!”
“哈哈哈!琦鳳,朕的女兒!五年!整整五年!朕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
“來,朕的戰神女兒!讓朕好好看看你!”
元泰帝竭力擠出平生最慈祥的笑意,走上前去,卻見女兒低著頭,并不接話,神色也是有幾分漠然!
眼見滿殿的目光都看著自己。
元泰帝尬笑兩聲,擺了擺手道:“哈哈哈哈,對了,眾愛卿辛苦了!都平身吧!跟朕分享一下你們在南疆震古爍今的戰果!”
說完,他見眾將領身披重甲,一動不動,額上汗水涔涔而出。
當即大手一揮,笑道:“害,爾等都滿載榮耀,凱旋歸國了,還如此緊張作甚?卸甲!都卸甲!涼快涼快!”
天子發令。
然而,殿上的神凰軍眾將,卻是一動不動。
“當今陛下寬仁,不忍諸位負重,都把甲卸了吧。”
蘇琦鳳回眸看向眾將,語氣平淡的道。
“是!”
眾將仿佛聽聞天神號令,頃刻間,便整齊劃一的將戰甲當庭卸下。
元泰帝看著眼前的一幕,濃眉漸漸蹙起。
而后,在一系列復雜的心理活動后,他的臉上擠出一絲極不自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