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礦洞都會滲水，有些甚至接入地下水。
“很干燥。”姜立水卻道，“從我們接手礦區，一直沒下過雨。”
“這就是座大石山，水土很少，最近又不下雨，鬼物應該不喜歡一直待在山上和礦底。所以你后頭派人下去，沒能找到小鬼。”傅留山沉吟，“那么就是在水邊和村子附近。”
這兩個地方潮濕又有人味兒，比冷冰冰硬梆梆的石頭山好多了。
傅留山邊走邊問二人：“你們知道它生前是誰？”
“只聽說是一員猛將，名作王玄盧，兵敗死于尖嚎森林，后來化為厲鬼。”
“關于玄盧鬼王的過往，民間附會傳說太多，已經失真。多虧你們遇到了我。”傅留山順道捋起袖子。董銳已經觀察到，他要吹得天花亂墜前往往有這個動作。“我家歷代都在搜集鬼王生前身后之事，去偽存真，你們聽我的準沒錯兒。”
“他原名王玄盧，三百年前就出身滾石谷這一帶。他因修為出眾、作戰勇猛而被地方首領看中，一路提拔上去，還將女兒下嫁；王玄盧也不負厚望，披荊斬棘、戰功赫赫。不過有一回，他這老丈人與強敵相爭，王玄盧被圍困城中至糧絕箭盡，最終投降。后來敵人讓他回去勸降，老丈人不肯，五日后暴斃。王玄盧吞其部眾投敵，次年以復仇為名，斬殺了這個新上司。”
董銳聽了，長長哦了一聲：“人才啊。”
什么給老丈人報仇，假的，都是假的。“不過是二次背叛的借口罷了。”
“二次吞并完成，王玄盧終成一方領主，勢力漸長，開始對外擴張。不過他頭一次的目標沒挑好，太強，王玄盧拉上盟軍同對方激戰兩天還打不贏，只好撤退。”傅留山笑道，“精彩的來了，他居然拋下盟友就跑，撤退時也不知會，生生讓盟友替他墊后。結果他這盟友猝不及防，被包圍后重傷而死。”
這不就是我先走，你斷后？坐在墻頭上的鬼猿呸一聲吐掉果皮，以表不屑。
它打架，從來都是幫別人斷后的。
“這一役過后，王玄盧的名聲就有點不好了。但他作戰確實勇猛，麾下兵精糧足，也是一方強人，誰都想拉攏他，至少不要得罪他。所以王玄盧確實又過了好幾年順風順水的日子，但他跟人聯手總是出工不出力，損失最小、溜得最早，要的好處卻又最多。時間長了，愿意搭理他的就少了。”
“幾年后，鮑寧崛起，橫掃閃金平原中西部。王玄盧向外求助，無人應援。他打不過人家，只好重拾自己的老本行——”
伶光在邊上插話：“投降？”
“對。”
“鮑寧？”董銳眨眨眼，這名字怎么有點耳熟？
“三百多年前，羅生甲當時的主人。”
“哦——”是了是了，那個雨夜，傅留山在五顯鎮的酒館曾經說過羅生甲的諸般往事。羅生甲有過許多主人，自然就有許多傳奇，其中就有一個是關于鮑寧的，“那是個猛人啊，差一點真地統合閃金中西部。王玄盧敗在他手下，不唐突。”
傅留山接著道，“他投降后，鮑寧也不為難他，派他鎮守白蘭關。不過鮑寧手段酷烈，第二年領地內就出了些問題，起義和兵變接二連三，大有風起云涌之勢。王玄盧一看機不可失，又，咳，又率眾反了。”
天生反骨嗎？董銳笑道：“可以，這很王玄盧。”
賀靈川倒是注意到他用的“手段酷烈”這個詞。說起來，羅生甲的歷任主人好像都有這種表現：
殘暴。
“哪知鮑寧清理掉北邊的敵人后，就揮師南下平叛，那真叫秋風掃落葉，沒幾個是他一合之敵。王玄盧這次又沒打過他，還想故伎重施再投降，鮑寧卻不干了，開價千金要取他首級。”
“王玄盧逃進尖嚎森林，結果被部下伺機斬首，獻予鮑寧。”
“料想是他臨死前怨氣太大，尖嚎森林這地方又有陰煞之氣，因而促成玄盧惡靈的誕生。其實我認為，稱它為‘陰將’或許更合適。”這種惡鬼的出現，往往都有諸多巧合。
姜立水一臉忿忿不平：“真是蒼天無眼，這種人生前是禍害，死后還能化作厲鬼，繼續作亂人間；那許多英雄人物寂寞埋骨，怎就沒有這個待遇？”
英雄怎么就沒有重返人間、再除邪祟的機會？
言者無意，賀靈川卻聽得心中一動：
是啊，有道理。
“王玄盧生前被羅生甲的主人所殺，這是第一回。”傅留山摸了摸鼻子，“一百五十多年前，羅生甲又打敗它一次。那時，它穿在穎人族長身上，也就是傅天霖的父親。”
賀靈川和董銳互視一眼，了然。
這惡鬼的運氣真不好，或者說，它跟羅生甲之間可真是孽緣。
“兩遇羅生甲，兩敗。玄盧惡鬼心懷怨懣，好像也不奇怪。”
董銳喃喃道：“我都有點同情這只惡鬼了。”
恐怕它馬上就要遭遇第三次失敗。
傅留山看著賀靈川，眼里不掩幸災樂禍，就不知道他樂見誰招禍，賀靈川，還是玄盧鬼王呢？“玄盧睚眥必報，你最好做些準備。”
賀靈川點了點頭：“能誕生鬼王的尖嚎森林，有什么異常？”
傅留山正色道：“那森林茂密，里頭常年不見天日，地氣陰沉，據說森林里還有陰煞橫行，最適宜鬼物棲身。”
賀靈川哦了一聲：“有煞氣啊。”
“可不是么？”傅留山搖頭，“修行者都不愿往那里去。”
活物哪有不怕煞氣的？
董銳立刻看了賀靈川一眼，后者摸摸鼻子。
傅留山接著道：“玄盧天尊道行異常精深。我父親說過，它可以分出許多化身，遠離本尊行動。二十年前玄盧派小鬼來積石村勾走生魂，就是因為自己受了傷，或者重新生成分身，亟需補充。”
董銳咦了一聲：“從時間上算，真像這么一回事。”
滾石谷、積石村開始有礦工被害，好像就在他們殺掉南宮炎和惡鬼分身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