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也皺了皺眉，這性質確實惡劣。
“那楊守備是怎么打退趙軍的？”
“我不在前線，不清楚過程。”廟祝也歇夠了，站起來道，“但是趙軍攻打石胄頭只攻了三天，然后就撤走了。劉城守大概聽說石胄頭守住了，就帶兵回來，結果被楊守備擋在城外，不讓他們進去。”
“聽說劉城守幾次勸說無果，下令攻城。”廟祝兩手一攤：“這兩邊就打起來了，到現在也還在糾纏。”
“哪邊占上風？”
“這就不清楚了。”廟祝心里也懸。
賀靈川問他：“你希望哪一方取勝？”
廟祝冷笑兩聲，不說了。
他都不認識這兩個面具人，當然不會明說出來落人口實。但賀靈川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的態度。
“石胄頭有多少居民？”
這個問題，廟祝也不肯回答。
賀靈川問話完畢，兩人重新戴上帷帽，離開普因廟。
兩人都站在廟前的空地上，沐浴著陽光。
賀靈川一下子就瞧見，董銳身上被照出一根淡淡的金線，線頭連往身后。
普因神果然也悄悄投來關注，想監視他們的行蹤。
兩人乘馬離開八原鄉，來到郊野，賀靈川才拔刀斬斷這條金線。
這就是他選在晴天拜訪神廟的理由。
“普因神很狡猾，沒透露什么有用的情報。”董銳為兩支刑龍柱不值。雖說賀靈川造出這玩意兒的成本不高，但憑什么要便宜這些小神？
賀靈川卻道：“它很小心。但把這幾個問題的答案連起來看，還是很有價值。”
“怎么說？”
“奈落天拼命盜取魘氣；天神隕落了快八十個，比過去一百多年的總和還多；妙湛天從剎利天手上搶走了爻國；靈虛眾神要求人間的屬國加大戰爭烈度；這還只是我們聽說的冰山一角，我們不知道的神界沖突和矛盾還有無窮無盡。這些連在一起看，像怎么回事？”
董銳挽了下韁繩：“天上突然亂了？”
“過去幾千年，人間大亂的種種問題，癥結在哪兒？”
“癥結？”董銳想了好一會兒，“你想說天神擾亂人間嗎？”
“是資源的爭奪。”賀靈川沉聲道，“靈氣衰退，仙人不得不爭奪靈氣；靈氣衰退，物產不再豐富，土地供養不起那么多生靈，因此戰亂成為常態。”
戰爭，永遠是快速消滅人口生靈的最好手段。
“兩界此消彼長，人間的靈氣衰減了，神界的魘氣就富足了。”賀靈川接著道，“但現在，所有天神都在拼命奪取魘氣……。”
“咳。”董銳提醒他，“這幾年來，天神只隕落了不到一百位，神界的魘氣仍然遠比人間充裕。”
“我知道，但你別忘了，天神對魘氣的需求量有多大。而魘氣的本質，也是靈氣。”
自從有了天羅星，神界和人間爭來爭去，爭的就是靈氣。
“你看，當年仙人為何從世間消失？還不是因為世間的靈氣越發稀薄，令他們無以為繼？巨鯨是無法在灘涂里生存的。”賀靈川侃侃而談，“我問你，在什么情況下，人們開始大量囤積物資？”
“……戰亂和荒年？”董銳皺眉半天，“如果僅僅是因為恐慌，不會持續數年之久罷？”
因為一時恐慌而引起的過量囤積，往往都是一陣風。
“不管具體是什么原因導致，一旦出現囤積性爭奪，再充足的物資也不夠分配，天上和人間都一樣。所以，刑龍柱的身價才翻了五倍。”賀靈川確定道，“難得這么好的機會，我們不摻和多可惜？”
“你要怎么做？”
“你也聽到普因神方才所說，靈虛眾神要求爻國有所作為；巧了，我們就在閃金平原。”賀靈川分析，“天神之所以選擇在這里制造混亂，是因為閃金平原有海量的人口，卻沒有強力的政權。發生戰亂，它們的收益最高。魘氣總量增加，就能緩解神界的資源爭奪。”
“我們想給神界添點堵——也就一點兒——有兩個辦法，要么平息閃金平原上的干戈，要么阻止這里的魘氣被天羅星吸收。只要神界獲得的魘氣減少，就能倒逼天神，令它們搶奪資源更加激烈，傷亡更大。”賀靈川緩緩道，
“就像這幾千年來，天神對人間所做的一樣。”
他看向石胄頭的方向：“正好，我在這里也有事想做。”
“現在怎辦？”這快變成董銳的口頭禪了。
“我們分頭行動。”賀靈川笑道，“你去石胄頭打探戰報，我回琚城叫人。”
而后，他就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對了，你不是在瞿昱的地宮里，弄到很多小玩意兒？這回可以派上用場。”
董銳眉頭越挑越高，看向他的眼神也越來越怪異：“聽起來很好玩，你確定要這么搞？”
賀靈川哈哈一笑，輕磕馬腹，駿馬放蹄疾馳，董銳只聽到遠處飄來一句話：
“從現在起，我們要多管閑事了。”
傍晚天氣驟變，沒等太陽下山，就下了兩場雷雨。
咔嚓，半空中一道驚雷，照亮四野。
楊守備就站在城門上，頂著大雨，望著不遠處的樹林。
林子里先前還有火光，現在被雨澆滅了，漆黑一片。但他很清楚，劉城守的軍隊就駐扎在林子里，等著下一次攻城的機會。
對方不會死心，除非大敗而歸。
他的臉色也像雨夜一樣陰沉。邊上的心腹寬慰他：“您無需擔憂。連趙廣志和他的食人大軍都被您嚇退，劉城守手下一幫子烏合之眾，哪里能攻得下石胄頭？”
“趙廣志手下有兩支精銳，沖鋒陷陣、英勇無畏，今次卻沒有露面。或許是因為攻城戰不合適？”楊守備表情不見輕松，“他的表現不如傳說，或許另有原因；但劉城守對石胄頭志在必得，不會被我們輕易嚇退。再說，城內物資緊缺。”
劉城守來襲當晚，他們就打完了箭矢，不得不趁夜出城去揀，差點被劉城守的人馬所乘。
劉城守知道這個情報后，城前的地面就變得前所未有的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