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本兵走遠了之后,凌云鵬背著亨特走出墳地,又回到了窩棚。
“老大,看來今天是走不掉了,我渾身乏力。”阿輝垂頭喪氣地說道。
“阿輝啊,今天還真是多虧了你,否則我和亨特可能就被這伙日本兵發現了。”凌云鵬對今天阿輝機敏的表現不僅欽佩,而且感激。
“老大,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今天是我最出丑的一次了,竟然當眾拉屎。”阿輝沮喪地說道。
“不過你這次拉肚子還拉的正是時候。”凌云鵬不禁呵呵一笑。
“老大,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阿輝好歹也算是個上尉,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唉,真是丟死人了。”
“別耿耿于懷了,我保證不把你這樁糗事告訴其他人。”凌云鵬舉起右手,鄭重其事地向天發誓。
阿輝撲哧一聲笑了,隨后問道:“老大,那我們待會兒還出去嗎?”
凌云鵬想了想,搖了搖頭:“看來今天不行,亨特腿斷了,不能走,我背著他走不快,夜深人靜時,稍有動靜就會被放大,而且村子里狗多,要是狗一叫,很可能就會被這些巡邏的日本兵發現,而這里荒地里遮擋物很少,一覽無遺,沒有很好的隱蔽地方,剛才幸虧我們還沒走多遠,所以折返跑進墳地躲藏還算是來得及,要是剛才走遠了,也許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那我們該怎么辦?”
“這樣,你和亨特先睡吧,我連夜趕到慈安寺,先和覺慧大師商量一下。”凌云鵬決定先去慈安寺跟冷勁秋溝通一下:“阿輝,別睡死了,警醒一點,保護好亨特。”
阿輝點點頭:“我知道了,老大,伱自己當心點。”
凌云鵬點了點頭,隨后走出窩棚,朝慈安寺方向跑去。
盡管現在是深夜,但凌云鵬對慈安寺所在的位置還是很清楚的,他一口氣跑了二十多里地,終于到達了慈安寺。
凌云鵬從慈安寺的后院翻墻入寺,然后躡手躡腳地走向一排僧寮寮房,走到最里面的一間寮房,那是覺慧大師的房間。
“義父,義父。”凌云鵬輕輕叩響房門上的鐵環。
不一會兒,房間里透出了光亮,很快,房門打開了,一位身穿衲衣,手持油燈,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現在凌云鵬的面前。
“義父。”
老和尚手持油燈的手微微一顫,他舉起油燈,望著門口的年輕人,嘴唇蠕動了一下,難以置信地輕聲喚道:“云鵬?”
“是我,義父。”凌云鵬望著曾經虎背熊腰,英武挺拔的義父如今變得腰彎背駝,樣貌蒼老,不禁眼睛紅了。
“快進來,快進來。”冷勁秋趕緊將凌云鵬請進屋。
“云鵬啊,你還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看義父,還選在深更半夜,還偷偷摸摸的翻墻入內。”冷勁秋舉起油燈,仔細打量著凌云鵬:“來,讓義父看看,嗯,好像比上次來看我時更瘦了。我記得你最近一次來看我,應該是兩年前了吧?”
凌云鵬撲通一聲,跪在冷勁秋面前,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義父,孩兒不孝,你責罰孩兒吧!”
“云鵬啊,瞧你這話說的,你這不是為難義父嗎,義父好不容易見你一面,疼你還來不及,還責罰你,那不等于是責罰我自己嗎,快起來吧。”冷勁秋將凌云鵬扶了起來:“照理說,你義父是出家之人,應該六根清凈才是,可你義父終究是披著袈裟的俗世之人,總是難絕塵世之緣,總是忍不住會想起以前的人和事,這輩子恐難修成正果啰!“
冷勁秋邊說,邊止不住擦去眼角的淚滴:“來,坐下,告訴義父,你這么晚來找義父,一定是有什么要緊事吧?”
凌云鵬的軍人身份冷勁秋是知道的,也清楚他的義子一直在前線抗擊日寇,因而對凌云鵬甚是欽佩欣賞,覺得這孩子頗具其生父之風,真是將門虎子,只是凌云鵬一直忙于軍務,無暇來探望他,而自己的親閨女如霜已經十多年杳無音訊了,所以凌云鵬是他在俗世中最親的親人了,讓他甚是牽掛,盡管冷勁秋皈依佛門十多年了,但他總認為自己修為不夠,因為他會時常掛念著凡塵中的人和事。
如今見凌云鵬深夜來拜望他,他既感到喜出望外,又有點心緒不寧,他知道,凌云鵬一定是有要緊事找他,這讓他不禁為凌云鵬的安危抱有一絲擔憂。
“義父,我今夜來找你,確實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凌云鵬便將營救美國飛行員的任務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冷勁秋。
“云鵬啊,這事可得要好好合計合計。你打算把這個美國飛行員安置在我這兒,這倒不是什么難事,我這里可以安排他住下,可怎么才能把他從蓬萊村送到這兒來呢?”冷勁秋一口答應,不過如何把飛行員送到慈安寺,如何安全地跨過這二十里地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啊,我一時也沒主意,白天人多眼雜的,一個外國人肯定會引人注目,可夜里日本巡邏隊一直在村前村后巡視,稍有動靜,那些狗一叫就會被發現,還真是讓人傷腦筋。”
“云鵬,傷腦筋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還真不多見呢,打小你就是一個特別有主意的人,鬼點子多,你別著急,一著急就會慌了神,亂了章法,我看你是太累了,還是先在我這兒休息一下吧,也許一覺醒來,你就有主意了。”
冷勁秋心疼地望著凌云鵬,指了指床鋪,讓他躺下。
“義父,我不累,還是你睡吧,我坐在這椅子上閉目養神也一樣的。”
“你這孩子,就是愛硬撐著,你看你,眼睛都熬紅了,還說不累,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你看你義父,年輕的時候,那身板,那身手,虎虎生威,虎步生風,我冷面虎的綽號也不是白叫的,可現在都已經腰彎背駝,老態畢現,這還不是因為年輕時落下的病根?我年輕的時候,就是愛喝酒,你義母說了我多少回了,讓我少喝點,少喝點,可我就是聽不進,雖然入了佛門之后,酒是戒了,可這病根早就埋下了,現在就算是滴酒不沾也晚了,我還真是應了你義母的那句話: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所以,我跟你說啊,云鵬,你可千萬別跟你義父那樣,身體是本錢,可得好好珍惜。”
冷勁秋見到凌云鵬之后,就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坐在一旁跟云鵬絮絮叨叨講了半天。
凌云鵬忽然眼睛一亮,笑著對冷勁秋說道:“義父,我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