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回到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艾曼紐貝兒還沒有睡,楊沅一回來,她就跑出去喊來小二送浴桶、送熱水。
然后她又幫楊沅叫了熱茶和小點心。
把楊沅的外袍掛在衣架上以后,她又利落地把牙刷子,牙粉,澡豆、澡藥,一一擺放在楊沅躺在浴桶中便伸手可及的地方。
嗯……基本上文天所做的一切,她都照貓畫虎,學過來了。
“楊沅大人辛苦了,夜色已深,你快沐浴一番,好早點休息。”
艾曼紐貝兒淺笑嫣然地說。
一個裊娜動人的金發美人,一張天使般美麗圣潔的面孔,一雙湛藍色的眼眸凝視著你,卻伏低做小地做著小丫鬟的舉動,這突然的殷勤,讓楊沅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秘書……還負責這些事情的嗎?
唔……大概生活秘書是需要做這些事的吧?
咱以前也沒用過秘書,不懂啊。
不管懂不懂,反正那種被一個氣質高貴的絕色佳人如此殷勤侍候的感覺,是挺叫人愉悅的。
“好的,有勞貝兒姑娘了。”楊沅微笑著對她道了聲謝。
艾曼紐貝兒遲疑了一下,道:“大人的被褥,貝兒也鋪好了,那么……大人晚安。”
“啊……晚安。”
一俟得到回答,艾曼紐貝兒就像一朵云似的飄到了臥室門口。
“嚓!”房門關上了。
“嚓!”更輕微的一道聲音,那是艾曼紐貝兒把閂落下來了。
對于艾曼紐貝兒的這種小舉動,楊沅只是付之一笑。
艾曼紐貝兒確實很美,即便是一路同行下來,每天都能見到,每每看到她的容顏,依舊讓楊沅感覺驚艷。
不過,他既非一個無品小人,也不是那么的饑渴,對于一個每天都會遺忘前事的“病人”,他還不至于產生什么下作的念頭。
楊沅知道她不會再出來,便大大方方地脫去內衣,把自己泡進了浴桶。
貝兒側耳傾聽了一陣,等外邊傳來了沐浴聲,貝兒便輕輕地吁了口氣,然后趕到梳妝臺前展開備忘錄,開始她今天最后的記錄。
文天說過的話,她是比較相信的。
雖然楊沅至今為止不曾對她表現出覬覦、侵占的意思。
但是,艾曼紐貝兒自從十五歲被俘,迄今整整三年,她被不斷地加價轉賣。
所有肯花高價買走她的人,都是沖著她驚人的美貌,想利用她驚人的美貌做文章的。
如是者三年,怎不令她產生一種慣性思維?
再者,正如文天所說,楊沅把她帶在身邊的理由實在太牽強了,誰會需要一個每天遺忘前塵的人做他的書……內記室呢?
一個每天都能忘記昨天的女人,她都干啥?
所以,她把她對文天的話所做出的理解,鄭重地記在了她的備忘錄里,反正她用的是拉丁語,不擔心有人會認得。
“今天我得到一個不幸的消息,是的,正如我之前所擔心的,楊沅大人也是沖著我的容貌和身體,才找理由把我帶在身邊的。
他也是因此才對我的伙伴們伸出了慷慨的援助之手。
幸運的是,他并沒有利用權勢和力量逼迫我獻身。
或許,他是想讓我主動投懷送抱。但是一個圣潔的玫瑰騎士,永遠不會變成一個放蕩的女人!
愿上帝祝福我,晚安,貝兒。”
楊沅躺到下房那張小床上時,他發現要斜著睡,雙腳才不至于懸在床外面。
于是,楊沅就挪動枕頭,變成了在小床的對角線上睡覺。
躺在黑暗中時,他不禁想,明明住著第一等的客房,可自己這張床甚至不如文天那小子的床榻舒適,這是何苦來哉?
希望,艾曼紐貝兒那過目不忘的神奇本領,真能給我幫個大忙吧……
第二天一早,文天早早起來,去外邊叫了豐盛的早餐送到客棧。
他的時間掐算的特別準,楊沅剛剛洗漱完畢,早餐就送到了。
文天沒和楊沅一起吃早餐,他把送索喚的閑漢領進楊沅的房間,便向艾曼紐貝兒遞了個眼色。
等閑漢將食盒里的食物一樣樣擺上桌子,他便跟著閑漢一起出去了。
“文天先生真是個好人,他擔心我一旦失去楊沅大人的庇護,在宋國將無處容身。
所以千方百計的給我制造機會,希望我能得到楊沅大人的寵愛。
只是,實在抱歉了,文天先生。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做為一名虔誠的受信者,我必須要堅持我的信仰。”
“雖然這么說,不過我侍候他用餐,給他遞奉勺筷,應該只是內記室的職責吧,這與我的堅持并不沖突……”
艾曼紐貝兒雙手虛握,如要詠唱圣歌似的站在那兒,看著關上的門戶胡思亂想。
楊沅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不餓嗎?趕緊吃飯,一會兒我們要去陸府拜訪啦。”
艾曼紐貝兒回過身去,發現楊沅已經不需要她遞勺子遞筷子了。
因為楊沅端著一碗興化貢米熬制的濃粥,就著小菜,正吃的津津有味。
“啊,好的,我來了。”
艾曼紐貝兒臉蛋兒一紅,訕然地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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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任何事都一向追求盡善盡美的她,覺得自己現在還不是一個合格的內記室。
不過,她會努力的!
早餐之后,文天又出現了。
艾曼紐貝兒很佩服文天先生對于時機的把握,就像是他有一雙眼睛留在了這里,所以才能對這里一切的進展了如指掌似的。
文天提著一口小藤箱,里邊裝著楊沅從臨安出發前就已買好的禮物。
一塊魚腦凍質地的肇慶端硯,兩斤陳瞻墨。
這陳瞻乃是北宋時的一位制墨名家,他在世時所制之墨每斤只賣五百文錢。
不過他死后,他制的墨碇價增何止百倍,這便有了當成見面禮的資格了。
文天從本地車行租了一輛極豪華的清油車,早就候在了門前。
兩匹馬拉的車,棗紅馬,分外精神。
馬車夫也是個一身整潔青衣的小伙子。
楊沅見了了不禁高看了文天一眼。
能在機速房做事的果然沒有庸人,文天雖然是個小小知客,這能力卻也著實不凡吶,叫人用著很是舒心。
車子雖然豪華,但車廂并不大,楊沅往里邊大馬金刀地一坐,留出來的空間就不多了。
艾曼紐貝兒踩著腳踏登車,往車中一看,便是微微一怔。
“沒關系,我現在扮的可是……他的情人,工作,這只是工作。”
艾曼紐貝兒暗暗安慰著自己,彎腰進入車廂,在楊沅身邊坐了下來。
柔軟的肌膚隔著輕薄的裙裳,不可避免地擠靠在楊沅的腿上,很清晰的感覺。
這讓艾曼紐貝兒輕咬貝齒,有些自艾的懊惱。
原來她是多么輕巧玲瓏的身子啊,現在髖部的曲線卻是越來越明顯了,不會是因為我每天晨練時,都拉筋開胯造成的吧?
薛冰欣起了個大早,讓冷羽嬋陪著去了一趟龍山倉。
昨天的相親固然很丟人,但她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商機。
王員外當時所講的她都聽明白了,她覺得,這的確是一個發財的好機會。
以后,她可是自由之身了,必須得為自己的未來多做打算。
原本的積蓄目標,可是打算攢到三十歲,或者干脆就留在宮中度此一生。
現在計劃有變,她就要早早攢下一份豐厚的家資,才能確保未來的幸福。
羽嬋終究沒聽她的勸,糊里糊涂地做了楊沅的小老婆。
好吧,她也承認,楊沅年輕、英俊、富有,官職也不低,除了不是正妻,羽嬋跟了他,別的任何差處都挑不出來。
她既然要走自己的人生路,那就一定要比羽嬋更幸福,絕不能叫羽嬋比了下去。
而眼前這樁生意,顯然就是她“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好機會。
薛冰欣把自己這些年積攢的私房錢都拿出來了,她還向王員外賒了一批貨。
她可是個官,料想王員外也不敢欺詐她。
于是,一早來到龍山王家,薛冰欣就快樂地交出了自己全部的積蓄,拿到了一張供貨單。
王員外需要按照她選擇的瓜果和數量調撥貨物,在約定時間內再陸續交貨。
快馬返回機速房的時候,薛冰欣只覺揣在她懷里的薄薄的一張紙重如山岳。
按照王員外介紹的情況,她就按最差的收益三倍來算,那是多少錢?
薛冰欣可是六歲就開始掙工資了。
小的時候端茶遞水、擦桌子掃地,那時候就有月錢拿了。
那時候她的吃用都在宮里,這錢全都能省下,再加上偶爾的賞賜,一年攢個五十多貫綽綽有余。
后來她年歲漸長,職階也漸高,月俸就更高了,一年攢個一百四五十貫也是有的。
三年前她到機速房任職。
大宋的官吏薪俸待遇更高,那真是“寧為唐宋一小吏,不做大明一品官”。
俸祿之外,還有料錢衣賜、祿粟、職銜添支、差遣添支、餐錢補助等等……
雖說五品以上官才是驚人的高薪,而她只是一個低階小官,林林總總的加起來一折算,一年至少也有二百七八十貫的收入。
扣去花銷,一年兩百貫她還是攢得下來的。
從六歲到十八歲,薛豬豬省吃儉用地一共攢下了一千六百貫,全投進去了。
就這,她在王員外那還賒了五六百貫的貨。
冷羽嬋看她傾囊做生意,總覺得不太妥當,但薛冰欣卻是一向樂觀的性子。
她豪爽地拍著冷羽嬋的肩膀,大聲道:“你呀,做什么事都是未慮勝,先慮敗,畏首畏尾,這樣子怎么能發財呢?
咱們看準了機會,就要果斷出手。常言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你就看著吧,這回啊,兩千貫至少變成六七千貫!
說不定這筆買賣做完,本姑娘就腰纏萬貫了,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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