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中年修士看上去大概在四十歲上下。
面色紅潤,顴骨略高,鷹鉤鼻,三角眼,目光森然,發髻梳理得十分光滑。
頜下胡須一縷,在他手指間不斷輕輕捋著,顯然是他考慮問題時候的習慣。
還是另外一位站在稍遠一些的壯年修士走過來,微微一揖。
“易道兄,發生這種事情恐怕是遮掩不住的,很快就會震動整個義陽乃至弋郡,恐怕須得要立即拿出對策來,否則若是被人利用,那對大家都很不利。”
虞弦纖帶著一幫人小心翼翼從旁邊繞道過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里邊有幾個人虞弦纖還是認識的,看大家的臉色,應該是發生了駭人聽聞的糟糕事兒。
那一位都說要同舟共濟共渡難關了,這汐蕓宗的易長老當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是否和之前所說這邊發生的變故有瓜葛。
原本虞弦纖是不敢打擾這位脾氣素來不太好的師伯的,只不過帶著一群人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他們身上,虞弦纖反而只能上前見禮了。
“弟子虞弦纖率諸弟子見過易師伯。”虞弦纖恭恭敬敬地雙手交叉,左手掌壓在右手掌上,貼于小腹,再是一個深鞠躬。
這是對道門中對門內長輩的極為尊重的禮儀了,也足見這位汐蕓宗長輩的威勢。
中年修士看了一眼虞弦纖,臉色稍微好看一些:“嗯,這就是這一批接引的弟子?”
“回師伯,是。”當著這么多人,虞弦纖也沒有多解釋,宣尺媚早就是了,而陳淮生卻不是。
“唔,我知道了,你們先站一邊稍等,我這邊還有事情。”
易姓道人點了點頭,這才扭頭向那個一直站在一邊等候他發話的壯年修士道:“此事的確須得要查明,我記得從前年開始,弋郡這邊似乎就不太平了吧?前年末,白石門是不是也出了事情?”
一干人臉色都微微一變,還是那個紅臉闊嘴的男子勉強點頭:“易道兄說得是,白石門練氣六重弟子宇文天死于鄳縣崇文嶺下,不過……”
“我知道,白石門的事兒和我們無關,我們也沒多關心,去年三月初九,你們重華派掌門親傳弟子在蓼縣蜂桶嶺死亡,可曾查明原因?”
紅臉闊嘴男子臉色更加難看,咬著牙關恨恨地道:“未曾查明,因為只剩下殘肢,看似是被妖獸所吞噬,但是其中疑點頗多,若真是妖獸,為何不將殘肢都吃掉,還要留下一截?”
說到這里,紅蓮闊嘴男子都差點老淚縱橫,很顯然是對折損了這樣一個內門親傳弟子十分痛心。
“可是近年來,蓼縣的確有出現不少妖獸的蹤跡,……”凌云宗那個玄袍修士臉色越發難看。
“我那師侄天資聰穎,入道才二十五年,已經是練氣六重,正在沖擊練氣七重。蓼縣這幾年的確有妖獸蹤跡,但是都是在絕域邊緣,距離蜂桶嶺尚遠,而且多是一階妖獸,二階妖獸都未嘗得聞,什么妖獸能輕易將我師侄吞噬?……”
入道二十五年就練氣六重,的確是相當優秀了,也就是說六十歲左右基本上就能有望沖擊筑基大道了,絕對算是一般宗門中的精英弟子了。
能輕松吞噬練氣六重修真的妖獸,起碼應該是二階妖獸,甚至二階妖獸都難以輕松得手,除非是突襲。
但二階妖獸不太可能出現在凡俗之地,真要出現,早就肆虐一方,傳得盡人皆知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妖獸所為?那會是何物作惡?”中年修士微微動容。
妖獸喜吃人,更喜歡吞噬修士,因為修士身體中精元氣息對其有極大的吸引力,這不是秘密。
修士軀體每一截對妖獸來說都是至寶,不可能舍棄不食,所以紅臉修士所言有殘存部分的確可疑。
妖獸吃人很正常,但妖獸輕易是出不了絕域禁地的,頂多就在邊緣地帶活動,而且極易被發現,合力絞殺就行了。
但若不是妖獸,卻又有如此聳人聽聞的吞噬肢體之行徑,那就有些恐怖了。
除了邪物,他還想不出什么東西來,而邪物卻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尤其是俗人定居之地更是容易出邪祟妖鬼。
“這卻不好說,我師侄只留下一截腿和半個頭顱,其死狀慘不忍睹,尤其是頭顱明顯是被啃噬掉,腦髓卻被全數吸掉,……,腿部那一截傷口更是呈鋸齒狀,筋肉殘留……”
繪聲繪色的形容,聽得虞弦纖身后的一干還未入門的弟子都是臉色青白,尤其是幾個女孩子都是惡心欲吐。
陳淮生也聽得不寒而栗。
“邪祟妖鬼?”中年修士搖搖頭,“若真是邪祟妖鬼,絕不會只作這一次案,就算是它能潛伏,但絕不會超過一個月,但這之后,蓼縣可還有發生過這般事情?”
“易道兄,我也是這么考慮的,后來就是去年九月,也就是這個時候,游歷訪友到鄳縣的睢郡散修霍文忠師徒二人,一個是練氣五重,一個是尚未入道的先天道種,但資質頗佳,二人失蹤,至今沒有下落,……”
中年修士忍不住皺眉。
失蹤是最棘手的,尤其是這等修士。
這義陽郡位置較為特殊,地處禺山山區,南邊卻又和南楚接壤。
禺山山中除了絕域之外,就是大趙和南楚之間地界犬牙交錯,本來就不好分。
好在山區人口不算多,又是絕域禁地毗鄰,所以雖然經常有紛爭,但也沒有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因為是出于絕域禁地邊緣地帶,肯定就會有不少修真弟子要來這些地方活動,其中以狩獵妖獸和采擷靈藥為主。
這真要因為貪心而入寶山最終遭遇厄運的每年都不少,誰能說你這失蹤就能和這邪祟妖鬼牽扯上關系?
“繼續。”中年修士面無表情地道。
吞了一口唾沫,紅臉修士硬著頭皮道:“然后就是今年二月,大雪封山,定陵呂家練氣四重弟子呂金光在蓼縣安興集附近失蹤,現場只發現他殘留的一只鞋,有野獸足跡,類似虎豹類妖獸……,今年七月南楚紫金派練氣五重弟子熊聞人在定陵武勝堡附近失蹤,……”
“呂家?紫金派?!”中年修士大吃一驚,“南楚的修士怎么會在我們這邊失蹤?”
各地的修士雖然也有往來,但是這種跨越國境一般都要先到各地的道館打招呼,避免引發一些不必要的紛爭。
“據說是他本來是在南楚那邊進山狩獵,但不知道繞來繞去就到了咱們這邊來,還在天合坊交易了一些貨物,住在柴門樓客棧,第三日去武勝堡附近狩獵,就一去不復返,……”
中年修士隨即追問:“憑什么說他不是再度進山返回南楚那邊了呢?”
“他的一些行李還在客棧,還有一些貨物寄放在天合坊,本來約定兩日后再回天合坊來結算的,……”紅臉修士解釋道。
中年修士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樣一算下來,這從前年到今年,加上今日所出的事情,義陽府就出了這么多事情,可九蓮宗這邊居然沒有得到多少消息。
哪怕這義陽府都不是九蓮宗的重心所在,但是弋郡五府之地,地處大趙東南角,位置很重要,九蓮宗不可能棄之不顧。
弋郡南邊義陽、霍州、朗陵這三府之地,九蓮宗一直是通過準盟友凌云宗和重華派來掌握局面的,所以沒有關注太多。
只要不出大事兒,這幾府每年接引弟子能及時接到,一些宗門里需要的特殊資材能按期送到,那就可以了。
現在看來還是有些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