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盈地舉步一躍,整個身體從獨石峰倏然飛起。
迎著劈面而來的勁風,陳淮生覺得自己整個身心都沉浸在某種玄妙無比的狀態中。
他甚至不想任何東西,也不需要借助任何靈力,就這樣如同流星飛墜,倏地從高達千尺的獨石峰上飄落。
獨石峰距離慈椿坪大概在六十里開外,猶如一柱擎天,凈高約一千二百余尺,封頂無草無樹,僅有不到半畝地大小。
尤其是中有一片白石,狀若蓮花,人可穩居其上。
人如同落葉,在漫天的云霧水汽中晃悠悠地飄行墜落,陳淮生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心中微微觸動,好像這種狀態和一刻前自己修行結束時剛醒來的情形截然不同,一時間他也還沒有回味過來。
但這個時候靈識感知卻是異常敏銳,似乎連空中每一粒水珠,每一縷風,直擊在自己肌體上每一處,都像是要浸潤進自己的道體內,帶動著整個道體都格外的清晰細膩。
身形在空中隨意地翻轉,頭朝下,身體筆直,看著下端白茫茫一片撲面而來,似乎下一刻就要落地摔得粉身碎骨。
陳淮生閉上眼睛,默默感受。
玉丸在丹海中蠢蠢欲動。
靈藤曼妙起舞,在道體中將枝芽延伸到極致;道骨從凝厚變成虛空,再重新凝實。
經脈通透暢達,血髓渾然一體。
呼呼的風聲似乎越來越響,仿佛下一刻身體就將及地。
百會洞開,一抹靈息倏然從腦門鉆入道體,豁然開朗。
在即將落地的一瞬間,陳淮生整個身體忽地懸空靜止,在距離地面一丈之處冉冉而立,已經被水汽浸潤濕透的白色麻袍呼啦啦地展開,瞬間濕氣蒸發殆盡。
吐出一口濁氣,陳淮生這才睜開眼,緩緩落地。
筑基六重,道至法圓。
在地上靜靜佇立,一時間沒有舉步,陳淮生還在回味著突破那一刻。
已經七個七日修行,兩個多月過去了,從第五個七日修行開始,陳淮生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修行圓滿,突破筑基六重就是一層紙點破而已,但是又是兩個七日修行過去,卻仍然是水滿不溢的狀態。
他已經準備放棄繼續修行,而靜候那一刻到來,又或者只能啟用赤鯽血來強行突破,但能不能成,一樣未可知。
誰曾想,這突破就是如此簡單,縱身一躍下落這短短幾息間,就完成了臨門跨越這一步。
也好,省了一份赤鯽血。
從獨石峰回到慈椿坪,剛落足坪上邊緣,迎頭碰上了唐經天。
看著陳淮生淡然落地,唐經天神色復雜,良久,才無味至極地道:“我一直以為臨戰證道的于鳳謙是真正的天才,你和宣尺媚都不及她,可她現在才筑基三重,你這又破境了?前幾日你不是還在說難以突破么?咋突破的?”
陳淮生也是無言以對,雙手在面前隨意揮舞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呃,怎么說呢?你能說得清楚你自己是怎么突破筑基二重的么?何況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我只能告訴你,這一輪七日修行完畢,我仍然是筑基五重,但是從結束之后踏出回程那一步之后,或許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步而變,大概就是幾息時間吧,萬千靈思感應涌入,一步落地時,就破境了。”
唐經天默默點頭。
聽起來很玄妙,甚至神乎其神,可破境就是這樣,你很難描述,只能自己體味。
而且他也知道陳淮生并非虛言,真正的破境就是如此,你也無從學習。
他只是有些不忿而已。
這廝連赤鯽血都沒用,就破境了,你怎么比?
“筑基六重了,若是全力發動法術,只怕能有筑基九重戰力了吧?”
唐經天更艷羨的還是陳淮生在道骨上的特有稟賦,正是其道骨上的強大,才能屢屢在受創之后迅速恢復,而且能借助受創帶來的潛能刺激,激發起更好的狀態。
這或許才是對方能屢屢突破新高的原因。
只可惜這一點很難有人學得到,即便是能學,也沒有幾個人敢于去嘗試,畢竟那是要自身道體和性命去搏殺的。
而道骨的強悍也能讓陳淮生發揮出法術的最強實力,這一點也是讓無數人望塵莫及的。
“或許可以吧。”陳淮生略微想了想才道:“還沒有試過,隨著靈境提升,這種法術戰力會水漲船高,但是卻未必能像原來更低層級時那樣輕而易舉了,但攀升兩重我還是有把握的。”
這沒什么不好挑明的,更強意味著大槐山能有底氣,在碧蛟元君和熊壯都已經離開的時候,陳淮生就成了主心骨。
哪怕現在是盛夏時節,高階妖獸出現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能確定就沒有意外。
唐經天只能搖頭。
沒法比。
自己和對方的距離越拉越遠。
五年前,自己還要強對方一線,五年后自己卻已經被甩到只能望其項背了。
也許再等五年,對方就已經入登紫府,而自己呢?
筑基四重能不能達到?
“行了,別在那里搖頭晃腦,再搖晃下去,你就得自暴自棄了。”陳淮生沒好氣地道:“按照自己的修行路徑走下去,你一樣可以,沒必要去羨慕誰,……”
“別人我不會羨慕,我就羨慕你,不行么?”唐經天自認為自己是個很平和心態的人,但面對這家伙,他平和不起來。
懶得理睬對方的酸意,陳淮生也知道其實唐經天今夏也一直在苦修,元鮭、元李也在一定程度向其傾斜,在有限的靈寶資源中,陳淮生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趙嗣天和唐經天現在是自己最有力也最可信賴的臂助,寶旒和尺媚畢竟是女子,山中要服眾,還是需要更有力的人選。
在日后碧蛟元君和熊壯遲早要離開的情形下,盡可能地幫助這二人實力提升是必須的,而趙嗣天和唐經天的資質稟賦也當得起自己的看重和傾斜。
當然陳淮生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才涌現出來,值得自己傾斜,但就目前資材仍然有限的情況下,曾國麟、鞠傳真、井中鴻和楊虎生等人都還欠缺一些火候。
“嗣天還在閉關?”陳淮生隨口問道。
“估計還早。”在陳淮生去獨石峰小閉關,吳天恩、趙嗣天閉關的情形下,唐經天實際上承擔起大槐山日常事務的管理,“對了,也有喜訊,季懷江三日前終于破境筑基了。”
季懷江還是把第二份赤鯽血用了才終于破境筑基,兩個月前,季懷江就嘗試著使用了第一份赤鯽血,但是仍然未能達到目標,還好這一次終于成功了。
“哦?可喜可賀啊。”陳淮生心中也是一喜:“其他幾位呢?”
這意味著大槐山終于迎來了第十個筑基,而這也是來到大槐山之后的第四個筑基,前面三人是鞠傳真、井中鴻和楊虎生。
要說大槐山中筑基數量不算少了,尤其是這種比例在僅有七十余名弟子的大槐山中,更是顯得格外刺眼。
但是遺憾的是筑基基本上都集中在筑基初段,而且還是以筑基一重為主,而這份實力還是太單薄了。
這也是為什么陳淮生要力促趙嗣天和唐經天要盡快突破晉階筑基中段的緣故。
“都還沒有動靜。”唐經天搖搖頭,“哪有那么容易?可能機會大一些的還是鮑雀和韻春以及燕青霞這三位,昨日傳真還和我說起,鮑雀可能快要突破了,韻春這邊我感覺也應該快了,就在這一兩個月里吧。燕赤霞燕青霞兄妹如果能沉下心來,年內突破也是大有可能的,但……”
唐經天嘆息了一聲,“淮生,那赤鯽血恐怕就會所剩無幾了。”
說實話,唐經天覺得赤鯽血用在一般的破境上有些浪費,正該用的是像季懷江或者朱燕華這種要筑基的,哪怕多用一兩份都值得。
筑基太難了,而且一旦筑基與煉氣巔峰之間的實力差距明顯,對于整個大槐山實力提升也大不相同,所以對于季懷江、朱燕華耗用赤鯽血他是堅決支持的,但對其他人這種煉氣高段的破境晉階,他其實不太認同。
像正常的破境晉階,完全可以用筑元丹來,雖然這種筑元丹效果根本無法和赤鯽血比,但是勝在可以煉制,而且不虞短缺,只不過在時間上就難以保證了。
這就是有了更好的赤鯽血,原本也算是珍貴無比視若拱璧的筑元丹似乎也一下子就失去了光芒。
陳淮生能理解唐經天的不舍,這也不是自私,而是確實在為大槐山的長久發展考慮。
赤鯽血都用在煉氣高段的破境晉階上去了,那日后筑基的時候更加需要,卻沒有了,像季懷江那樣徘徊五六年甚至八年十年都難以突破,悔之晚矣。
要知道緊接著像燕赤霞、方寶旒、鮑雀三人一旦破境晉階到煉氣九重甚至巔峰,就意味著他們也需要筑基了,一旦沒有了赤鯽血,貽誤了,那就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甚至可能就是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