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塵心念一轉，下意識展開鎮獄魂術，擋住了這股念頭。
但在略微感知之中，發現這道蘊含龐大信息的念頭并沒有惡意，便放開了封鎖。
那念頭進入識海，瞬間消散，只留下了那些龐大的信息。
羅塵快速消化著。
而在玄晏先生那邊，自然察覺到了這一幕，不由心中一嘆。
“這羅塵神魂底蘊好生厚重！”
那股意念，乃是褚顏所留。
雖然當年離開溟淵之時，褚顏還沒有化神境界，可也卻是實打實的元嬰后期大修士。
她留下的一道神識念頭，猝不及防之下，少有尋常元嬰修士可以抵擋。
羅塵不經意間就顯示出了堪比大修士的神魂底蘊，著實驚人。
待羅塵睜眼之后，玄晏先生主動問道：“如何？”
羅塵回味著那股信息，手指開始緩緩掐動法訣，一股又一股龐大的的法力自他經脈涌出。
此間負荷之大，甚至令得羅塵都有些難以承受。
紫府壁障早已緩緩打開，元嬰小人兒張口吞吐著大量菁純法力。
隨著這般動作，整個天地似乎都被撬動了起來。
更有一些莫名的存在，被其吸引了過來。
羅塵吃力地說道：“可是這般？”
玄晏先生怔怔的看著這一幕，難以置信。
他有想過羅塵能夠花上一定時間學會那門丹術，并且解開令牌。
可他從未想過，羅塵能在瞬間上手，甚至施展得有模有樣。
這是何等的天賦，何等的才情啊！
半晌，玄晏先生才重重說道：“就是如此！”
仿佛得了認可，羅塵陡然一松，撤去法力，整個人如釋重負。
他在低頭看向手中令牌，一臉驚嘆。
丹圣在令牌表面上留下了一道丹術。
是的，這丹術就是打開令牌的鑰匙。
唯有學會這道丹術，并且成功施展，方可解開令牌。
說起來很簡單，任何煉丹師都能上手一樣。
可實際上，其中難度唯有玄晏先生這等大宗師才知道。
蓋因為，這門喚作《煉天機》的丹術，唯有修行出法則真意的煉丹師方能習得。
甚至說，就連擁有法則真意的煉丹師，也不見得可以像羅塵那般快，幾乎是瞬間就學會。
其中訣竅，當和羅塵另一次奇特經歷有關。
此間先不表，羅塵看向玄晏先生，面帶同情之色。
“如此看來，先生應該就是強行施展此術，所以才導致如今這般模樣了吧？”
玄晏先生隔溪相望，落寞的點了點頭。
“對，我本就是回光返照之態，以我對丹道的理解，學會了這門丹術。可施展之時，哪怕不顧天地同化之危，依舊無法撬動天地元氣，更別說尋找到那冥冥中的一點靈機了。”
《煉天機》這門丹術，只有一個用途。
那就是撬動天地元氣，捕捉靈機，將其融入丹藥之中。
如此一來，丹藥有靈，其品階天然就會比尋常丹藥要高上一階。
如此也能理解，為何丹圣殿試煉中，那些一到四階的丹藥都極有靈性，只因為它們在褚顏手段之下，都沾染上了微不可察的一絲靈機。
但想要正常施展此術，唯有習得法則真意的存在方可沒有門檻。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先前玄晏先生說只有羅塵能夠解開這令牌的原因了。
因為羅塵就是提前在元嬰期領悟法則真意的特殊存在！
并且，他同樣也是一位煉丹大宗師！
不過，玄晏先生仍舊不理解。
“你是以前學習過類似的丹術嗎？為何瞬間就能上手，連學習過程都沒有？”
“或許是此術與我有緣吧！曾經我也在無意間做出過類似舉動。”羅塵微微笑道，但隨即就贊嘆不已的說道：“可那時我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根本無法與丹圣明悟其原理，甚至創出一門具體的丹術來相比。”
玄晏先生一愣，曾經有過類似舉動？
是修行？
還是煉丹？
若是前者，那只不過和天下間許多修行天才一樣，在領悟法則真意的時候，偶然所得，他根本不在意。
可若是后者，什么樣的丹藥，需要羅塵煉制靈機入內？
玄晏先生是個很直白，很簡單的人。
他沒有憋著，直接就問了。
在別人看來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可在身為同道中人的羅塵來看，能夠明白對方求知若渴的心情。
只是，涉及到那件往事，羅塵陷入了沉默。
因這沉默，玄晏先生自知是自己冒昧了。
他下意識想說冒昧了，可話到嘴邊，突然明白，如果是修行上的事情，沒什么不可以說的。
唯有如自己所猜的那樣，定是羅塵煉制了一枚什么了不得的丹藥，方才如此為難。
一時間，玄晏先生心臟砰砰的跳動了起來。
“我只想見一見……不！哪怕你描述一下也行。”
“我愿以我留下的《玄晏丹書》交換你的答案！”
羅塵擺了擺手，“那太貴重了，其實你將這令牌贈我，這份恩情，就足以換取那個答案了。只是……”
羅塵望了望天空，這片福地應該是封鎖著的，無人可窺探。
畢竟令牌還沒有被打開，相當于大門關著。
而對面的老者，生機正在快速消散，是無法控制的那種，距離坐化，估計沒多久了。
人之將死……
羅塵深吸一口氣，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玉盒，將其緩緩推向玄晏先生。
老者接過玉盒，秉著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玉盒。
一道燦燦金光，印入眼簾。
霎時，老者激動不能自已。
“五階神丹！”
他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對面的羅塵，“這是你煉出來的？”
羅塵點了點頭，“對，是我在金丹期的時候，煉出來的，其名衍法，耗時三年之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玄晏先生像是受到刺激一樣，連呼不可能，“金丹期怎么可能煉出這種丹藥，就連褚顏也是在元嬰境界才僥幸煉出過五階神丹，憑此博取丹圣之名。你怎么可能……”
羅塵沒有爭辯，也沒有解釋。
就安靜的看著對面的老者像個小孩兒一樣胡鬧著。
許久之后，對方才平靜下來。
死寂灰白的臉上，因剛才那番激烈心情，有著不正常的紅暈。
“五階神丹，內含血絲，是用了血煉之法嗎？不對，好像是某種類似法力的力量。”
“其名衍法，難道是對修行有輔助效果？”
“這丹香光是聞一聞，就給人一種心思通透，神魂活潑之感。但其內存在著龐大甚至恐怖的力量，怕不是元嬰修士可以承受的，你最好不要這個境界就服用此丹，唯有化神之后，或許才能承受那恐怖藥力。”
“只可惜老夫大限將至，不然借助此丹，或有一搏化神之力。”
一聲聲呢喃之中，玄晏先生極為不舍的將玉盒蓋上，然后送還給了羅塵。
與之一同的，還有一本厚厚的竹簡。
羅塵先是小心將衍法神丹收起，然后看向那漂浮在面前的竹簡。
“先生，羅塵愧不敢當。”
玄晏先生擺了擺手，“不是《玄晏丹書》，只是一份殘方的推衍而已，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羅塵好奇翻開竹簡，大量字詞給他一種熟悉之感。
霎時，他便明白了是什么丹藥的殘方。
《醍醐丹》！
一時間，羅塵驚喜不已。
玄晏先生悵然若失，似乎還在因先前那衍法神丹的沖擊而心情跌宕。
最后一關，他受限于境界，導致失敗。
如今看來，羅塵即將成功是有原因的。
不僅僅是修行上的境界，更在于丹道境界上。
這年輕人，豈止是大宗師。
明明就已經是和褚顏相當的丹道圣手了！
“果然，我就猜到你會對此殘方感興趣。”
“一位道友托我煉制此丹，可我研究多年，始終進展不大，主要是殘缺太多太多了。”羅塵一邊翻閱著竹簡，一邊與對方交談著，忽而：“咦，為何其中藥材搭配風格截然不同，甚至還有相沖之處？”
玄晏先生笑道：“那是因為這竹簡上記載的推衍路線，不僅僅只是老夫一人的。當年褚顏也推演過這曾在上古之時大名鼎鼎的醍醐丹，可惜沒有完整的丹藥保存下來，不然她定能逆推出完整丹方來。”
羅塵訝然，原來這竹簡是兩人合著。
也對，他曾經聽人說過，很多人都對醍醐丹感興趣，就連丹圣當年也曾公開收集過這份上古丹方的殘缺版本。
“你也莫對此竹簡抱太大希望，里面最多只推衍到了七八成左右，而且說不定還是錯誤的方向，僅僅只能給你做參考。”玄晏先生如是說道。
羅塵沒有一點失望，哪怕只是參考，也比他現在盲人摸象要來得方便多了。
實在是鄧太岳給他的那些醍醐丹殘方，雜七雜八的，根本不成體系。
不然尋常四階丹方，早就被他補全了。
何至于拖延了數十年，依舊進展不大。
七八成？
只要有一兩條路線是正確的，羅塵就有把握將其完整補全出來！
羅塵收下了竹簡，笑道：“雖然受之有愧，但這竹簡確實對羅某有大用，我就收下了。”
與對方一生心血的丹道傳承相比，一道四階丹藥的殘方價值就要低很多了。
羅塵口中謙虛，但并沒有多大心理負擔。
玄晏先生也不在意這么一道殘方，徑直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他有些累了。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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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見一見褚顏究竟在令牌里面留下了什么，一道丹術絕不至于讓她如此大費周章。”
“趁我還有一息尚存。”
羅塵看著神情懨懨的老者，重重點頭。
入這丹圣殿已經過去了四年多，兒子還在外面等著他呢。
早日解開丹圣令牌，完成試煉也是他迫不及待的事情。
風乍起。
羅塵衣袍飄蕩，緩緩漂浮上空。
如之前那樣，雙手顫動著有條不紊的掐起了法訣，法力沿著粗大經脈涌向指尖。
紫府壁障再開，元嬰睜眼，吞吐法力！
依舊是那般吃力。
羅塵心中一動，龐大源力如浪潮一樣，從四肢百骸涌出。
果不其然，伴隨著這股源力加入，他施展煉天機這門丹術瞬間就輕松了許多。
“和我所想一樣！”
羅塵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當年在丹界煉制衍法神丹的時候，他失敗了很多次。
最后一次，他破釜沉舟，以源力調動天地靈氣，在耗盡所有力量之前，成功煉出了衍法神丹。
那一場煉丹，對他而言，猶如夢幻！
甚至成功了，他都不知道是為什么。
就連煉丹師品階都沒有因為他煉出五階神丹，而晉升為五階煉丹師。
很顯然，系統也認為他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判定他還只是四階煉丹師。
但羅塵后面一步步走來，在一次次修行中，隱隱對當初成功的原因有所猜測。
直到此刻，接觸到《煉天機》這門丹術之后，羅塵才徹底明悟！
原來，他曾經在丹界中，牽引過靈機進入丹藥！
荒獸乃山海界本土生靈，可謂之天道寵兒。
荒獸體內的源力，看似和修士法力、煉體士的罡氣處于同一個層次，但在此界中是更加契合的一種能量。
也更容易牽引靈機！
當初的羅塵，仙道境界雖是金丹，可肉體早已修成四階，幾和荒獸無異。
以源力調動天地靈氣，無意間就引來了所謂靈機。
當時是無意，后來羅塵就發現那并不是偶然！
他現在催動源力，形成赤目金瞳之象后，可以窺見靈機流轉，便是證據！
但能看見是一回事，如何牽引乃至捕捉靈機，就是另一回事了。
丹圣褚顏留下的丹術，便是牽引靈機的工具！
半空中。
羅塵衣袂飄飄，赤目金瞳炯炯有神。
掐指念訣間，尋找著靈機所在。
而這番尋找，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在周遭！
“是巧合？”
“不！”
“應當是我先前修煉之時，吸引來的靈機！”
靈機難尋，就連化神大能都只能依靠五階靈地龐大的靈氣自動吸引來的靈機輔助修行，絕不是羅塵施展一道丹術就能輕易招來的。
尤其，他還并不怎么熟練。
但此處空間，是一處封閉的福地。
開啟之前，就有溟淵派老祖動用手段牽引靈機注入其中。
又有羅塵先前再次頓悟枯榮真意，那個狀態之下，靈機便自動來投。
羅塵若不惦記著煉制兩儀丹，而是轉為修行，必將法力大增。
可即便如此，那些靈機也還沒有離去。
此刻既然看見了，那便省些力氣，直接捕捉吧！
羅塵沒有猶豫，手一招，那些稀少的靈機便沒入了令牌之中。
下一刻！
白玉令牌陡然散發氤氳光芒。
天空中，浮現出一道栩栩如生的朦朧虛影。
虛影朦朧，五官卻清晰無比。
眉目如畫，眼眸似秋水。
鼻梁挺直，卻不失柔美，仿佛是最杰出的雕塑大師精雕細琢出來的藝術品。
唇瓣微微張合，如同初綻的櫻花。
臉頰輪廓微圓，給人纖弱的同時，又有幾分可愛靈動之感。
一雙明亮的雙眼盯著下方。
她好像在看著羅塵。
但仔細看去，卻是在盯著某處虛無。
只見其隨手一揮，空中便顯出一座純粹由法力凝聚出來的丹鼎。
然后往里面投入一種種材料。
與此同時，其他地方也有許多幻象出現。
和先前一樣，也是這女子虛影，也是在煉丹。
只不過投入的材料千奇百怪，絕不相同。
融金石為液，納草木入藥，云煙繚繞，風雷相隨，甚至赫然有一方小空間都在她的動作之下破滅崩潰。
溪邊。
玄晏先生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幕。
凝氣為鼎，煉天地萬物為丹，這便是她留下的東西嗎？
丹道的法則感悟！
自己僅僅是旁觀，就受益匪淺，真正在接受灌注的羅塵只怕收獲更大。
若羅塵能夠依靠這番機緣，領悟丹道法則真意，未來便可借此晉升化神了。
整個丹圣福地內，海量靈氣朝著羅塵涌去。
就在福地中幻影出現之時，籠罩了丹圣殿數百年的茫茫云煙開始劇烈涌動了起來。
大量云煙開始消散，化作一滴滴細碎的雨珠，墜落大地。
殿外陳墨子、辛夷生、盧純等人，紛紛意識到了什么。
褚玉欲言又止，面色既有不甘，亦有幾分如釋重負。
先祖傳承被人所得，是她的失敗，可她也不必終日被壓力所籠罩了。
凌天城主匆匆趕來，既驚又喜。
“丹圣殿內，仍有兩人，是誰通過了所有試煉，獲得了丹圣傳承？”
“羅塵？”
“還是玄晏先生？”
溟淵派內，無數道視線齊刷刷投向丹圣殿。
一道道傳音更是以此為中心點，往四面八方擴散著。
所有人都知道，空懸數百年的溟淵派丹圣殿主之位，終于有主。
只是那新主人，究竟是誰，還是未知之數。
云煙成雨，這等天象異變，好似帶動了連鎖反應。
身處東荒，卻獨立于東荒的溟淵圣地，面積足有八九個玉鼎域那么大。
此刻在連鎖反應之下，烏云匯聚，電閃雷鳴。
一顆顆雨珠陡然砸下，驚起塵埃無數。
唯有一處地方，不受這等影響。
懸浮于九天之中的閻浮山！
天冥宮內，三大老祖齊齊睜眼。
御冥老祖略一感知，便發現了那浩蕩云煙涌動中泄露出來的絲絲縷縷氣息。
“是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