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如沸,已是鼎盛之勢,烈火焚油,真正一點就著……
知府府,知府雷中州剛剛查實榜首信息,正在那里閉目沉思,突然師爺從外面跑回來,在他耳邊說了一段話,雷知府猛地站起,眼中光芒大盛。
煽動民意,對抗張府!
膽大包天!
“三班衙役聽令,即刻啟程,前往文廟,帶上兵器,止暴!”
“奉令!”
三班衙役從各個地方匯聚,轉眼間集聚了三百余人。
出發!
……
文廟之前,只剩下最后兩人,這兩人臉色蒼白如土,他們跟張家并不特別熟,如何知道張家罪行?偶有風聞的,前面的人也都說了,他們真的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么?L奔吧,跑起來,喊起來!”林蘇冷冷道。
“林兄,我們實在是……”
“不想兌現賭注么?”
他的聲音冰冷。
兩人文壇吱吱作響……
兩人魂飛天外,同時脫掉衣服,沖向人群,齊聲大呼,我是廢物……
人群目瞪口呆之余,也是好笑,紛紛讓路。
對這個人畜無害的林家三公子,眾人開始有了別樣認知。
這小子……是打定主意要與張家扛到底啊。
策論之中,他一句千古名句將張文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兩百多條人命案,又落在張家頭上。
張家在海寧,已經是人憎鬼厭,滿城皆仇。
原本林家被張家整得這么慘,幾乎所有人都預料,林家會象其他無數得罪張家的家一樣,從此慘不可言,但僅僅兩個月時間,林家就展開了絕命一擊。
快準狠!
刀刀捅在要害!
文廟門前的戲完了。
街道上的人流開始匯聚,風暴中心開始轉向張府!
上萬人吼著“張家罪該萬死”,朝張府而去。
知府府,雷知府手起,透過掌中的官印捕捉全城動向,他臉上不知何時,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好!
林蘇,你終于也犯錯了!
只要人群一暴動,你這個煽動者的大罪就休想摘下來,奪你解元,取你腦袋,謀你秘方,只在我一念之間……
就在人流成為鼎沸之勢時,突然一人出現在人群正前方,張開雙臂,赫然就是林蘇。
在上萬百姓怒火被點燃的時候,天下間誰能阻擋得住?
哪怕是官兵出場,恐怕也都得兵刃相見,但有一個人不一樣,他,就是林蘇。
今天張家罪惡是因為他而暴露的!
他,理所當然就是找張家算賬的帶頭人!
對張家越恨,對他也就越敬!
“鄉親們!”林蘇縱聲高呼:“我知道你們對張家充滿怒火,我知道伱們心中滿是悲憤,但諸圣在上,朗朗乾坤,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可沖動!否則,我們的正義之舉就會蒙塵!”
一番話,隊伍一下子安靜了。
一個老頭叫道:“解元公,你說怎么辦,我們聽你的!”
“那好,大家選派百名代表,隨我前往知府府,向知府大人申訴,相信知府大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必能怒懲惡霸,還百姓一個公道!”
這話一說,下面頓時炸了。
解元公,你根本不了解情況,這知府就是張家養的狗!
是啊,張家這么些年來為非作歹,橫行霸道,哪一件不是發生在知府眼皮底下?
找知府什么用都沒有……
林蘇手一抬:“大家不是說過,聽我的嗎?聽我的,就按我說的辦!”
后面一句話,他用上文壇之力,聲音猛然拔高,下方萬人,耳中同時嗡嗡響……
場面鎮住了!
百名代表選好,林蘇、秋墨池在前,后面一群老頭,前往知府府。
雷知府的官印連接文廟,監控全城,突然捕捉到這一幕,他眉頭猛地皺起,有一腳踏空的感覺。
林蘇對23人問問題,導致張家受到萬民怒火沖擊,但林蘇算是煽動暴民嗎?不,他只是在兌現賭約,那個賭,得到了圣意認可!沒有人敢說他做得有什么不對。
如果最終他挾大勝之余威,將民眾組織起來,沖擊張府,自然算是煽動,但問題是,暴民出動之時,林蘇非得沒有推波助瀾,甚至還親自阻攔。
提議選派代表到知府府!
這有毛病嗎?
不管到哪里都沒半點毛病好嗎?
但雷知府突然隱約有不安,他原本只是干岸上的看戲人,手持尚方寶劍,顧盼天地,充當事件調停人,隨時對他人發起審判,但現在,這燙手的山芋突然就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這個局外人,轉眼間成了局中人。
難道這小子在下什么大棋?
其實他還真的高估林蘇了。
林蘇哪有下什么棋?
他自己都麻頭了。
他讓張浩月自己說他老爹的罪行,的確是下套,他當然算準張浩月會矢口否認,一否認就是說謊(張文遠什么東西,怎么可能沒有傷天害理的事?)一說謊賭約的作用就可以發揮,弄死弄殘他,毫無懸念。
至于其余的22人,林蘇真是拿來惡心張家的,他最開始的想法也就是讓張家在本地臭名昭著,真沒想憑這個就直接滅張家滿門,因為他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張家樹大根深,怎么可能憑一些風言風語就滅掉?
但他沒想到,張家的罪惡居然如此之深!
200多條人命啊。
趙吉一開口,他就知道事情會失控!
果然,200多條罪一暴露,滿城憤怒被引爆,民眾成鼎沸之勢,直接匯成洪流就要滅了張家滿門。
如果真的這樣闖入張家,張家會不會滅尚有懸念。
他自己,林家,鐵定會被滅——毫無懸念!
開玩笑,組織上萬人,無視律法,直接將兵部尚書的老家鏟平!試問天下間,誰能容忍?
且不說兵部尚書,皇帝老兒都會直接下令,將參與者全體下獄,他這個“組織者”不來個抄家滅九族,天理不容!
所以,他必須阻止!
場面已經失控,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事情移交,移交給誰呢?當地父母官。
當然,林蘇也是有小算盤的,本地知府,傳說就是張家一條狗,那么好,我就將這燙手的山芋交到你手中,且看你如何處理。
知府府三百衙役已經磨刀霍霍,隨時準備鎮壓暴L,但突然,事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民眾不暴L了,變理性了,選出一群代表,前往知府府告狀……
那怎么弄?
衙役頭目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
林蘇已經到了他的面前,雙手一拱:“公爺,煩請轉告知府大人,百名鄉老求見知府大人,集體申訴驚天大案,還望知府大人上承圣意,下恤民情!予以接見!”
絕對的溫文爾雅。
這可是赫赫有名的解元公啊。
衙役頭目猶豫片刻,也還了個禮:“各位稍侯,待我稟告大人再作定奪。”
知府在臺階上轉了兩圈,終于還是嘆口氣:“讓他們進來吧!”
百名鄉老求見,知府理應接見,這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林蘇與知府見了面了,知府似乎并不知道他就是本次鄉試解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含笑聽他說起案情……
說完了,后面的鄉老開始補充。
一番補充,張家該當判個全家問斬的民意躍然紙上……
知府道:“各位所說,均只是道聽途說,并無實證,本府會根據各位鄉老所訴之事,選派專人進行調查,擇日向各位通報。”
林蘇眼睛微微瞇起:“不知府尊大人所說的‘擇日’,是哪一日?能否給個準確時間?”
知府道:“公門辦案,務須嚴謹,尚未展開,案情未知,自然就不能給各位一個準確時間。”
眾人全都氣結,早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
知府就是張家養的一條狗,你指望一條狗去咬主人,可能嗎?
所謂案情調查,乃是托詞,他一定會拖個不了了之。
林蘇道:“府尊大人,學生是否可以這樣理解,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依然沒有結果。”
“本府也希望快些,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只能盡力而為,事態不明之前,不可預設結果。”知府眼有戲謔,回答四平八穩。
下面一個老頭猛地站起:“既然官官相扶,不為百姓主持這個公道,那么,我們……”
后面的老頭同時站直。
知府臉色猛地一沉:“做什么?想造反嗎?本府警告你們,任何人膽敢采取非法行動,一律以暴L之罪處之,抄家滅族,絕不輕赦!……送客!”
拂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