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論道……”章居正緩緩抬頭:“曲閣老你覺得會有什么危險?”
“南陽古國乃是詩圣圣家所在地,林蘇以詩馳名天下,圣家不喜,他們的存在,是一大隱患!”
章居正點頭:“詩圣圣家的狙擊!這是第一重,還有嗎?”
“青蓮論道,九國共參,其中包括大隅,而大隅,對于林蘇,仇恨極深,而且大隅之人,行事完全沒有底線。”
“大隅算是第二重!”章居正道:“還有嗎?”
曲文東輕輕搖頭:“剩下的你來分析!”
章居正站了起來……
詩圣圣家、大隅,當然是他的對手,此外,還有兩重勢力不能不防……
其一,赤國!赤國在南境大敗,十三萬大軍灰飛煙滅,目前一口氣想發也發不出來,必然會對大蒼進行全方位的報復,殺人奪命、壞我國格、敗我聲譽真正無所不用其極,說沒有底線,他們才是最沒有底線的那種。
其二,千萬別忘了咱們自己這一方的那些卑鄙小人,八人同行,其中七人都是他們那條線的,出了國門,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才是最可怕的。
曲文東一張老臉白了……
青蓮論道,看起來光鮮亮麗無比,但經過兩人這么一分析,卻能讓人后背冒冷汗。
要不要通知那小子,青蓮論道,還是別去了……
但章居正輕輕搖頭,不必了,咱們能夠分析到的,那小子自然也能分析到。
青蓮論道,于他是危也是機,是避是闖,旁人不能代他選擇。
京城南郊,一座青山。
這個時節,鮮花滿山。
清清的山泉水從山頂流下,丁丁冬冬地宛若一段清歌。
溪水之側,一女坐在石頭上,玉足在清涼的溪水中上下拍打,輕松愜意,她的頭發也零亂地披下,其中有幾縷,還調皮地滑入了水中。
風聲一響,宛若笛鳴,另一個女子出現在她身邊,躬身:“小姐,青蓮論道的名單出來了……”
一份名單遞到小姐的面前,小姐輕輕伸手,接過,她宛若秋水的眼睛突然微微閃光……
“林蘇!他也在其中!”
“是啊,這次不管小姐愿意不愿意,終歸還是會見到這個本尊。”
小姐沒有答話,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丫頭接著道:“小姐,奴婢還探得了一則消息,京城四大才女改編的《白蛇傳》,將在三日后開演。”
小姐目光勐地抬起:“四大才女改編?”
“正是!京城都在傳,四大才女眼界之高,無與倫比,她們磨了整整一年的戲,一定會驚艷無雙。”
“樂道……驚艷無雙……”少女笑了:“也好,看看吧!”
她的笑容平和而又漫不經心,為啥呢?因為她是樂圣圣家的天才,她是吟風閣少閣主,天下樂曲,盡在閣中,世俗之中,也談驚艷?
海寧城,晴天白日,點點繁華開在古老城池的各個角落,大多還是梅花,除了南境之外,各地的花兒,以梅花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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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蘇躺在院子里曬太陽。
綠衣和崔鶯在他旁邊刺繡,她們做的是小孩子的夏裝,夏天快來了,曲秀姐姐和玉樓姐姐的一雙兒女,她們都挺上心的,關鍵是這兩個小家伙太可愛了,她們就給這兩個小家伙早早地預定了衣服。
其實,綠衣是不會刺繡的,但她聰明,好學,非要崔鶯教她,崔鶯教了她幾次,她就繡得有模有樣了,前幾日還給林蘇繡了件內衣,胸口位置一朵大大的梅花,讓林蘇怎么看怎么別扭,你小妞兒是不是諷刺我花心?我就不穿!
綠衣也有反制,我繡的衣服你不穿,不準你碰我。
兩邊的原則最終是不是都化成了浮云且不論,反正最后都挺和諧的。
林蘇在那里躺著,腳尖一點一點的肯定沒睡著,這股子悠閑勁,讓綠衣多少有些不得勁:“相公,你真那么閑啊?”
“嗯。”
“人家當官忙得腳打頭,你這官……”她輕輕搖頭。
林蘇橫她一眼:“我這個官場攪屎棍能跟別人比嗎?我忙,大家都傷腦筋,我閑,大家都開心,連陛下都省心。”
綠衣白他一眼:“人家罵你官場攪屎棍,你還真的安到自己頭上了。”
“看來我得重新解釋一遍,這綽號真不是罵我的,我好歹是根棍子,而他們呢?是啥?”
綠衣和崔鶯對視一眼,都是一幅牙酸的表情……
他是攪屎棍,人家都是屎啊……
相公你也太損了……
突然,林蘇官印輕輕一震。
他掏出了官印,兩女同時跳起,趕緊回避……
官印出現了一個老頭,卻是監察司司正雷正。
“雷大人!”林蘇托著官印,起身行禮。
“你這是身在何處?”雷正道。
林蘇道:“昨日剛從洞庭湖畔返回,在家休整個三兩天,打算明天再赴洞庭湖。”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但躲在房門口的兩女內心同時大叫,撒謊!他回來快十天了,天天白天翹著腳兒曬太陽,到了晚上玩女人……
雷正道:“辛苦了!辛苦了!你接下來的行程要調整下……準備參加青蓮論道。”
“什么?”林蘇微微一驚,是真驚啊。
雷正道:“經各位大人推薦,陛下御筆欽點,你將在二月初十,代表大蒼參加青蓮論道,青蓮論道乃是九國十三州文道頂級盛會,萬萬不可輕視,你當重習圣典,精心準備,揚我國威!”
“是!”林蘇鞠躬接令。
雷正將名單傳了過來,囑咐了幾句,考慮到林蘇目前身在海寧,就不必前赴京城來回往返了,可以直接去青蓮山,二月初十之前準時趕到迎賓驛站即可。
雷正的影像消失了……
呼地一聲,房門大開,綠衣和崔鶯勐地沖了過來,一左一右撞在林蘇身上,兩女全都興奮得臉蛋通紅,空中人影一閃,秋水畫屏也沖下了閣樓……
“相公,你要參加青蓮論道?”綠衣扯著林蘇的袖子跳。
“青蓮論道,那是文道頂級盛會,相公這一參加,將記入大蒼史冊!”崔鶯抓住他的另一只袖子也蹦。
秋水畫屏雖然恬靜無比,但今日,也有點激動了。
青蓮論道,太高端了!
整個大蒼,數十億人,能夠參加青蓮論道的,只有七人!這哪里是萬里挑一,這是十億中挑一!
所以,每次青蓮論道,挑選的都是頂級宗師。
他們在青蓮論道上的論道,會編入《大蒼宗師言集》,科考學子寫策論,也會援引大蒼宗師言集中的觀點,想想看,這是何等的待遇?
一入青蓮,就是宗師!
這比中狀元都牛B!
狀元還有最終泯然眾人的,而入了《大蒼宗師言集》的青蓮論道者,宗師之名,至死不消。
她們歡呼聲感染了整個林府,林老太太第一時間跳起,家門大幸!家門大幸!我林家居然也能出一個文道宗師!祖宗不可不知!來啊,擺祭品,祭拜列祖列宗……
林蘇參加完祭拜,出了宗祠,就看到了草叢里有一只玉蟬。
玉蟬向他勾勾翅膀:“來!”
于是,他就被這只突然跳出來的玉蟬給勾走了……
義川湖水庫,波光鱗鱗。
一條青竹小船靜靜地漂在湖面,倒影如畫。
李歸涵恢復了昔日容顏,靜靜地坐在船頭,林蘇坐在船尾。
“青蓮論道,我也會去!”
李歸涵一句話,林蘇有點吃驚,青蓮論道,不僅僅是九國十三州?還有圣家,而且她,也是參會人員之一……
“我會去我知道,但我沒想到,你也能去!”李歸涵道:“也許我還得重新評價下大蒼皇帝陛下,涉及大是大非的國事,他也是有些度量的。”
林蘇依然保持沉默。
“你看起來并不高興。”
林蘇澹澹一笑:“現在呢?看起來象不象很高興的樣子?”
李歸涵妙目流轉:“你這是將我當瞎子還是當傻瓜啊?我還能看不出你笑得很假……你真的覺得青蓮論道后面有問題?”
“我這人運氣并不好,知道運氣不好的人,有什么通病嗎?”
“你說……”
“但凡跳出預判的事情,往往不是好事。”
“那你怎么辦?辭之不去?”
“怎么可能?”林蘇笑道:“朝臣大老們好不容易給我示個好,我還能不接?青蓮論道,我必須得去,只不過,我希望這些針對我的明槍暗箭之中,沒有來自道圣圣家的那一支!”
李歸涵輕輕搖頭:“你對道圣圣家的成見,看來要消除也非一朝一夕,圣家的風向已經有些變了,未來會如何我不敢斷言,但這次青蓮論道,我保證沒有人對你不利。”
圣家風向改變?
林蘇心頭微微一動,怎么個變法?
李歸涵說了,圣殿下了指令,推恩于圣家,圣家家主、各大圣殿注冊的長老以及家主的直系成年兒子,均擁有推薦文位的資格,只在數量及職級上有所限制。
什么叫推薦文位?就是保送!
一個白身,得到推薦,可以鑄造文壇,成為秀才。
一個秀才,得到推薦,可以造文山,成為舉人。
一個舉人,得到推薦,可以賜文心,成為文心大儒。
外界一個普通人,想成為文心大儒,需要參加童生試、鄉試、會試、殿試,過五關斬六將,歷經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難,而在圣家,卻只是一紙保送書!
這權力大到何種程度?
這權力一直是圣家的核心權力!
核心權力也一直掌握在家主手中。
可如今,變了,因為圣殿下發了“推恩令”!
林蘇心頭怦怦亂跳,科考的最后一場,殿試之中,他的策論就是推恩令!這條三千年來第一陽謀、史上最無解的削藩政策,在圣殿真正得到了推行!
他絕對不會告訴面前的圣家人,這個爛屁Y一直爛到屁Y心的絕戶計,是他提出來的,他裝傻:
“那真得恭喜了,圣家就是圣家,深受圣殿之卷顧……”
“其實也只是換湯不換藥,圣殿給圣家的名額并沒有改變,只不過是將推薦權分給了更多的關鍵人而已,比如說……”
比如說,道圣圣家以前每年可以推薦三千人鑄文壇、三百人鑄文山,百人賜文心,現在依然還是這個數目,只不過改變了推薦程序,以前家主結合長老會的意見一古腦兒上報,而現在呢?家主只能報分到他名下的:三十個文心!
其余的呢?
大家瓜分!
頂級長老和家主直屬子弟每人一至三個文心,一般長老,每人十個文壇,一至三個文山,總額控制在圣殿分給他們的名額之內就行。
“你呢?你有沒有推薦權?”
李歸涵輕輕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個文心!你在道圣圣家有沒有瞧得順眼的?要不要我給你推薦一個?”
你牛B啊,你一個女的,也混到了每年決定三個文心大儒歸屬的待遇……
林蘇:“道圣圣家,我瞧得比較順眼的,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
“誰?”
“你!”
李歸涵白眼慢慢生成,但她能怎么辦?總不能因為別人瞧她順眼,她還發毛吧?
李歸涵目光慢慢移開:“推恩令下,我們一開始也是挺開心的,但后來,卻也隱隱感覺不對勁……”
感覺不對勁就對了!這推恩令原本就是給你們挖的坑!
林蘇繼續裝傻:“什么?”
“族中開始隱約有些分化的苗頭,幾大派系相互傾軋,爭好苗子爭資源,內部亂成一鍋粥,我春節沒過完就跑了,也是不想參加這些亂局……現在你知道為何這次青蓮論道,沒人對付你吧?他們全都忙著窩里斗了……”
李歸涵臉上有無奈,也有感慨……
林蘇不以為然:“一個大的勢力中,總會有派系之爭吧,也未必是這推恩令引起的。”
“這倒也是,走著看吧,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這次青蓮論道,你想主論什么?”
青蓮論道,在九國十三州的文道宗師面前論道,當然不能太隨便。
你不擅長的領域,你不能論,否則,就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需要知道,坐在臺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你在這一領域的研究,不及臺下人,人家憑什么聽你在那里胡說八道?
萬一一個問題拋出來,讓你當場出丑,這個丑可就傳遍九國十三州了。
林蘇很謙虛,輕輕搓手,我能論什么?我努力當個好學生,在那里搬張小凳子認真聽講……
李歸涵斜眼視他:“我怎么瞅著你很假呢?……要不,你還是論論算術吧!這真不是否定你的詩詞功底,關鍵是南陽古國是詩圣圣家所在地,你要是在詩詞這塊領域上太囂張,那真是跑上幾萬里去刨人家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