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邊,紅布為席,頂級白云邊擺了九壇,依次致酒送別。
全部喝完之后,踏板上一個白衣書生撐著一把黃傘飄然而過,來到林蘇的面前:“林公子,當日南陽一會,足慰平生,今日海寧送別,不知能否請公子留一墨寶。”
這話一出,碼頭上喝彩四起。
林三公子,詩詞宗師,他當日赴京之時連寫兩首七彩詩詞,將海寧送上文道巔峰境,成為海寧百萬百姓眾口相傳的文道佳話,今日又到送別時,大伙兒雨中前來,誰不想見他寫下七彩華章?但今天情況特殊,他們不好開口,終于有人開口了。
林蘇眼睛一下子直了。
看著傘下的人,瞬間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鴻葉郡主!
她居然來了!
細雨之中,兩人目光交流,似有千言萬語,但不管有多少言語,他都說不出口,他不能挑破她的身份……
林蘇道:“好,我送你一詩!”
他這話一說,身后的人群哄然大作,歡聲雷動……
林蘇手起,金紙橫空,寶筆一落,寫下……
“《送舊友》握手東風淚不干,年來只在別離間,遙知獨聽燈前雨,轉憶同游金石山。憑寄語,勸加餐,桂花時節約重還,分明小像沉香縷,一片傷心欲畫難。”
筆停,七彩霞光彌漫,絲雨盡成七彩色,面前佳人臉染霞。
“林兄,再會!”
鴻葉微微一鞠躬,接過他手中的詩稿,轉身上了大船。
這最后一縷眼波,別有一番意味……
大船慢慢離岸,慢慢遠行,林家之人揮手告別……
終于,大船澹出了江岸人的視線,速度提升十倍……
江風起,鴻葉摘下了頭上的文士巾,但摘不掉她臉上的紅霞,耳邊傳來杏兒的聲音:“小姐,桂花時節約重還,是什么意思啊?”
鴻葉臉上的紅霞未全消,此刻又一縷紅霞升起,她美麗的臉蛋如夢如幻。
鴻影微微一驚,我的天啊,萬人面前,公開約會,你們兩個要不要玩得這么狂野?“桂花時節約重還”,“桂花時節”那是她出嫁的日子,妹妹,你真的打算在那個時候過來跟他玩不成名堂的?
雖然數萬人在場,但除了兩位郡主之外,沒有人聽出這首詩的真正意思,關鍵的原因有兩點,其一,這詩太美了,大伙兒一頭扎進詩中出不來,誰能想到詩中還帶了點私貨?其二,鴻葉郡主的偽裝下了真功夫,真沒人看出來她是個女的。
所以,就算是綠衣這種對男女事兒無限敏感的類型,也沒看出端倪。
林蘇轉身面向母親:“娘,大哥、二哥,我也要走了!”
他,也要踏上行程,前往北川。
這是他很早就定下的,如今,送走了遠方的客人,他也要公干了。
但眾人沒想到的是,他并沒有以文道之力就此穿空而起,而是上了一條大船,這是從海寧到中州的普通渡船。
林佳良舔舔嘴唇:“三弟坐船公干,倒是稀奇。”
“沒什么稀奇的吧?官員下到地方公干,一般都坐船。”林錚說。
“這倒也是……大哥,我也得走了,縣里公務繁忙,不能久離,如有需要我的,你讓楊知府給我傳訊。”
“為兄這場婚事,讓兩位兄弟這些時日放下公務操勞,實是不該,接下來的事情,為兄自會操辦,二弟不必掛心。”
從現在到中秋,林錚都在休假,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操持自己的婚事,林家現在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操持婚事沒什么挑戰性。
所以,林佳良也去了,他去了三平縣。
林蘇上了大船,抬頭看看,大船的桅桿之上,一面小小的彩旗,“香”!
百香樓的船!
百香樓在交通運輸、酒店運營這一塊,已經走得很遠了,海寧樓就是百香樓的地盤,他的小寶貝暗夜,也是百香樓的人。
他對百香樓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話說,他也比較喜歡百香樓的運營方式。
同樣大小的房間,配八個侍女,二十兩銀子;配一個侍女,五兩銀子;不配侍女,二兩銀子。價格分層的標準不在于房間本身,而在于侍女!服了吧?這跟他賣肥皂是一樣一樣的,同樣的兩塊香皂,拿獸皮包著賣三錢,拿木盒子一裝他敢賣一兩……
他交了五兩銀子,一個侍女含笑領他進房間。
這侍女比上次入西州的侍女層次高多了,臉蛋一流身材超一流啊,腰兒輕輕一扭,淺淺一笑,直接牽引了林蘇的眼球。
進入了房間,侍女輕輕鞠躬:“公子,你先歇息歇息,奴婢給你燒水。”
腰兒輕輕一扭,到了臨江的陽臺,彎下了腰,燒水。
林蘇坐下了,目光掃過她美妙的背影:“你叫什么?”
“奴婢小香。”聲音很輕,很動聽。
“小香,聞著還真的挺香……”
小香臉蛋微微一紅:“公子,你別取笑奴家……”
聲音含羞帶怯。
船兒也剛好在此時離開了海寧碼頭,林蘇起身出了房間,到了外面的甲板,跟碼頭上的大哥揮揮手告別。
等他回來的時候,小香不在房間,只留下一縷幽香,水已經燒好了,茶已經泡上了,林蘇輕輕品一口,愜意地伸直了腿,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靜靜地看著他,似笑非笑。
如果是一般人,房間里毫無征兆地出現一人,肯定會驚得跳起來,但林蘇卻笑了:“坐!”
來的人是周魅——周家小魔女。
從返回海寧開始,他就沒見到她的影子,但如今,她來了。
只因為她是他的保護者,他身在林家的時候,無需她保護,所以她消失,如今他離開了林家,她就來了。
話說,,,。
周魅坐下了:“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么?”
“剛才跟你要詩的人,是個女人!”
“不會吧?”林蘇一臉吃驚。
“你真不知道?”周魅也有點吃驚。
“我就是在南陽古國那邊跟他參加過一次文會,喝了一回酒,聊了一回天……他一舉一動都是男的,怎么會是女的?你肯定看錯了。”林蘇拍口不認。
周魅道:“我潛進鎮北王府的那條船,親眼看到她解下了文士巾,換上了釵裙……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她真正身份的話,你的麻煩大了。”
我靠!
你小妞兒無法無天啊,潛進別人的客船,連換衣服這種隱私都看得清清楚楚,這牛技能,可惜了你的性別,如果你是男人,這技能太有用了……
但此刻他沒忘記自己在裝傻,皺眉:“我有什么麻煩?”
“你親筆寫下七彩詩,‘桂花時節約重還’,小妞兒芳心動蕩了,記下了,直接把這當成約會!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今年秋天,她會來找你!當然,對于你而言,這麻煩可能不算是麻煩,或許是你比較喜歡的花式點心……”
林蘇拼命抓頭,表現得十二分的苦惱。
周魅輕輕一笑:“行了,你裝模作樣地苦惱個啥啊,問你一個問題吧……”
“你問。”
“為什么要乘船?”
這個話題一出,林蘇臉上的懵圈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神秘笑意。
周魅的眼睛亮了:“你真有用意?”
林蘇道:“我出京之前,雷正找我談過話,我知道他在探我的口風,想知道我下一步會針對誰,我很明確地告訴他了,我要針對的人就是趙勛!”
“敲山震虎!”
“是!”林蘇道:“我想看看趙勛會怎么做!”
周魅眼中精光閃爍:“趙勛已經被張文遠給嚇破膽了,他一定不敢等你從容布局,一定會搶先派出殺手來殺了你,所以,你才不用文道萬里穿空入北川,而選擇坐船,你是以身為餌,引他刺殺!”
“是!”
周魅眼神有點糾結:“你就不怕玩崩了?”
“有點怕!”林蘇道:“所以從現在起,你最好跟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免得一個不小心玩崩……”
周魅恨恨地咬嘴唇:“你想得美!”
林蘇哈哈大笑,起身出房間,他出了房間,周魅原地消失。
從她這來無影去無蹤的獨特本領來分析,林蘇如果真有拐她的心思,是有漏洞的,象她這種奇人,就算是近身保護他,也真的并不需要同吃同睡,她隱藏在旁邊,別人照樣看不見。
趕路嘛,萬里穿空有萬里穿空的快捷方便,坐船也有坐船的一路風景。
長江,臨近雨季的時候,是最壯觀的。
上游水量一直在加大,但也沒到泥沙俱下的程度,江水還是清的,卻又比純粹的春水多了幾分動感。
林蘇站在船頭,看著兩岸掠過的風景,感受著這個世界自然生態的一面。
而他自己,卻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他隔壁房間里一個小姐就看他很久了,都恨不得找機會上甲板上去跟他碰一碰面,但遺憾的是,她接受的是最正統的教育,她邁不出這一步,只能在房間里悄悄放飛自己心思……
幾個侍女就熱切多了,這些侍女是風月場上的人,幾乎夜夜動真格的,跟那些腦滿腸肥的商人干那個,是工作;跟這種男人,才叫夢想。可惜她們不是這男人房間的侍女,真是不走運啊,要是能跟小香換班就好了。
小香端著酒菜進房間,眼角的余光看到林蘇的背影,也露出了癡迷的表情……
隱藏在暗處的周魅目光從林蘇背影轉向四方,帶著無比敏銳的視角,危險分子沒發現,花癡發現了一大堆,她心中有了一個淺淺的隱憂,那就是這貨今晚會怎么做,如果他跟這侍女在床上玩不成名堂的,自己要不要近身保護,實在是一個大難題……但愿這家伙不要那么好S吧,這也只是一個但愿了,據她對他的觀察,這貨對女人一點都不矯情……
爹,你都不知道,你交給我的這項任務有多么艱難,實在是敗我名節。
周魅仰天嘆息。
她有點怕黑夜來臨,但黑夜還是來臨了。
四周黑了,大船頂上掛上了一顆夜明珠,這顆珠子很次,幽幽的光也只能照亮甲板上的一小塊,房間黑了,燈也次第亮起,房間里的燈也是分品級的,三層用的是夜明珠,二層用的是小塊晶石,底層……底層要什么亮?船艙里面,白天都沒亮,晚上還想亮?
林蘇坐在房間中,對面的小香給他倒了杯酒,葡萄酒,雖然這世界上的葡萄酒林蘇向來不感冒,但不得不說,百香樓的葡萄酒相比較別的地方而言,還是不錯的,林蘇中午的時候也喝過一杯。
也許是葡萄酒的酒氣熏紅了小香的臉蛋。
也許是小香捕捉著林蘇的眼神,知道了這頓飯后,會有什么名堂。
反正她的臉蛋紅紅的,在次品夜明珠之下,泛起了別樣的光芒。
林蘇瞅著這張臉蛋,對一種說法表示認同,現代科學研究表明,粉色最能調動激情,比如說,一顆次品夜明珠下,一張自然羞紅的臉……
“公子,喝一杯吧,晚上可以睡個好覺。”小香雙手托起酒杯,遞到林蘇面前。
“睡個好覺?”林蘇接過她的酒杯:“你陪著么?”
“公子……”小香腰兒輕輕一扭。
隱身于窗外的周魅露出牙酸一般的表情……
“公子,你喝啊!”酒已經到了林蘇面前,而她的人,也離林蘇極近,甚至可以說,幾乎已經進了他的懷抱。
“這酒貴嗎?”林蘇問。
“酒都包在客房費里了,還不僅僅是酒呢……”小香又在輕輕地扭,意思明白得很,還有她自己,她自己也包在客房費里。
“還包括這酒中的奇毒么?”林蘇悠然道。
窗外的黑暗之中,周魅心頭也勐地一跳,就要沖入房間之時,她耳中傳來他的文道傳音……
小香霍然抬頭,這一瞬間,她眼中的柔情、臉上的紅霞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幽深……
她長長的手指甲突然彈起,幽光一閃,到了林蘇的眉心。
這速度,相當于第一次踏入林宅的暗夜。
這指刀,挾著恐怖的“刀意”,威力也相當于當日的飛盧劍。
可惜林蘇卻已不是當初的林蘇。
他的腳突然彈起,準確命中小香的丹田,小香仰面而飛,通地落地,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因為她的真氣完全無法運轉。
林蘇手托茶杯,悠然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問一下,你是暗香還是無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