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震,出了客棧。
踏空而去。
今夜月正圓,獵狐山被美麗的月色籠罩,山腰上,一群年輕人對月飲酒,懷中還都摟著一個女人,女人個個雙目含淚,但也不敢出聲,因為地上還躺著一具女尸,此女就因為反抗面前盜賊頭目的侮辱,被當場殺了。
山上的盜賊并不是人人都有這種福分的,但面前這個年輕人卻是例外,因為他是獵狐山大當家李東來的兒子李列。
他自稱第四當家。
排名僅在三大窺人之下。
哪怕他只是武極初期修為,依然不妨礙他橫行三百里,快意人生。
山間美酒飄香,居然是最高端的白酒碧水仙釀,碧水仙釀因為碧水宗的亂添加,過年的時候已經在京城栽了個大跟頭,被幾大酒徒痛斥,漸漸退出了京城頂端酒的行列,但在各州各府,卻依然是頂級好酒,成為各州各府的頭牌(白云邊酒當然更有名,但等閑人根本搶不到)。
突然,竹影之前出現一條人影,沿著山道步步而行。
李列目光一抬,盯著這條人影:“什么人?”
林蘇也抬起頭,看著面前這群人:“獵狐山盜賊是嗎?在下獵人!”
哈哈哈哈……
一名盜賊縱聲大笑:“獵人?你真以為獵狐山有狐貍可獵?”
哧地一聲輕響,那個盜賊的狂笑戛然而止,一把閃亮的飛刀直接截斷他的脖子,空中劃過一道血光,落在林蘇的手中。
所有盜賊同時一驚……
林蘇捏捏飛刀:“各位大概沒有聽清楚,我獵的是人,不是狐!”
聲音一落,所有盜賊同時站起,拔刀!
但飛刀不知從何處而來,轉眼間,十多名盜賊盡數掉了腦袋,只剩下一人,李列,他全身的真氣剛剛提起,還來不及躍起,就被一刀刺破了丹田,他的慘叫聲驚動了整個獵狐山。
獵狐山后山,轟地一聲,一條人影沖天而起,隨后,又是兩條人影從另外兩座山頭沖起,滿天星光幾乎被他們這一沖攪散。
如此大的山頭,幾聲慘叫驚動不了太多人,但足以驚動他們,因為他們是窺人,窺人級別的高手,哪怕坐于深山之中,整座山上發生什么大事,他們也都是能知道的,這也是上次官兵剿匪功敗垂成的原因。
更有一宗,大當家的李東來,跟獨生兒子李列之間有著特殊的聯系,李列出事,他老子第一個知道。
一知道就大怒,敢傷我子,我殺你全家。
挾著怒火第一個從天而降。
人在空中,他就有點懵,只是一個讀書人?穿得破破爛爛的象一個落第秀才……
林蘇手中刀橫在李列的咽喉,盯著從天而降的高大人影:“李東來是嗎?”
李東來一聲怒吼:“放下我子,否則我必殺你全家……”
林蘇微微一笑:“好的!”
手一橫,李列腦袋飛起!
當著李東來的面,直接斬了李列的腦袋。
場中幾個女子齊聲驚叫,兩個當場昏厥……
李東來雙腳已然落地,腳下的青石板直接粉碎,他呆呆地看著身首異處的兒子,全身紋絲不動,唯有滿頭頭發無風自動……
“閣下是誰?”四字吐出,居然沉穩異常。
林蘇道:“你問我是誰,是想殺我全家對吧?”
“是!”
“不用費事了,你死了就不用糾結了。”
手一起,青光出,一輪血月陡然升空……
李東來手一伸,一把大刀在手,一刀斬下……
血月化刀,大刀兩斷,血月一分,李東來腦袋升天……
此刻,另外兩大寨主也剛好趕到,剛好看到這顆腦袋沖天而起……
兩大寨主全身突然收緊,猛然落地,血月盤旋,橫在他們眉間,映得他們滿臉皆青……
“鄭拓,雷軍是嗎?”
兩大寨主喉節上下滑動,慢慢后退兩步:“是!閣下是……”
回答他們的只有六個字:“想死還是想活?”
伴隨著六個字的,是血月化環,將他們的脖子牢牢套在其中,兩大窺人高手全身都涼了,這是文道神通,哪怕他們此刻真氣已經滿丹田,哪怕他們可以一刀斬千軍,但在文道偉力已經鎖定的情況下,他們的生死系于對方一念之間。
大寨主已經用性命告訴了他們這一點。
“先生……饒命!”
“發下天道誓言,唯我之命是從!……”
半個時辰之后,林蘇出了獵狐山。
又一刻鐘,林蘇回了客棧:“走吧,二哥,咱們連夜回家。”
次日夕陽西下,林蘇和林佳良回到了江灘。
這里與三平縣兩千里之遙,但在林蘇全力急馳之下,居然只用不到一天時間。
這速度是沒誰了。
林佳良滿頭霧水,他不知道三弟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他隱約猜到會跟三平縣有關,到了家中,林佳良直接將三弟拉進書房,直接問了。
“我拉你趕緊回家,是因為今夜會有一件大事發生,你很快就會接到朝廷的急令,在你接到急令之時,你必須是身在海寧。”
會發生什么事?林佳良大驚。
你不用管,等著就是!
現在咱們去知府府,今晚,陪楊知府在一塊兒喝酒就是。
當天深夜,三平縣城。
月黑風高……
突然,一群盜賊出現在丁家大門之外,丁家人對盜賊的到來并不感覺驚奇,甚至管家還親自迎了出來,但他剛剛走到盜賊面前,為首的二寨主裂嘴一笑,手輕輕一揮,哧地一聲,管家身首異處。
旁邊的盜賊一齊動手,百來個家丁同一時間慘死當場。
院中消息一起,里面的丁老太爺大驚,剛剛彈起,房門破為兩半,一道雪亮的刀光掠過,丁老太爺雙目大睜,慢慢倒下。
二寨主鄭拓手輕輕一揮,盜賊如同猛虎下山。
丁家莊園方圓十里地,一片血海,一片火海……
城中,另一批盜賊橫掃全城商鋪……
縣衙,主持工作的縣尉接到手下急報,大驚失色,盜賊進城?
見鬼了,你丁家就不能消停消停,整天的搞盜賊進城,一門心思搞錢搞地,拜托,現在是什么時候?新知縣馬上上任,別在這節骨眼上生事,想個辦法將新知縣架空才是正事。
剛剛沖出縣衙后堂,一道雪亮的刀光橫掠而來,縣尉大呼:“雷……”
后面兩個字沒來及出口,他的腦袋已經飛起半天高。
盧州知州府,丁繼業舒服地躺在七姨太的大腿上,八姨太用纖纖玉指給他遞葡萄,丁繼業眉眼中全是得意。
人生在世,何為大道?
有權有勢有錢才是大道。
圣賢之道,不過是踏向人生巔峰的階梯而已。
這些,他已經看得很通透了。
他也曾是一名刻苦攻讀的學子,他也曾心懷濟世之大愿,但現實卻告訴他,所謂圣賢道,都是虛無縹緲的,人間正道還是當官。
當官一點技巧都沒有,善于投機,比什么都來得快。
他最大的投機,就是看準了一個人,用七年時間來輔佐這個人,最終換來了一世榮耀。
這個人,就是當今皇上。
這一寶押對了,他贏了,贏得了官位,贏得了一切……
他贏了,他家自然也不能虧了。
丁家,因他而輝煌。
三平縣,丁家占四成,民間甚至稱他為“丁四成”,這又如何?天下是陛下的,陛下得了億萬里山河,給我百里之地又如何?
區區一縣丁四成,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呵呵,我還想當一州之地的丁四成呢……
突然,外面的門瘋狂敲響……
丁繼業眉頭一皺,他跟兩個最年輕姨太太在一間房子的時候,外面是不會敲門的,下人擔心敗了他的興致,今天是怎么了?
房門猛地打開,丁繼業敏感地捕捉到不同尋常之處,他貼身侍衛丁小刀臉上的表情無比凝重,能讓丁小刀皺了皺眉頭的事情,對于盧州都是天大的事情,因為丁小刀不僅是州府參事,還是他的本家,他親侄兒。
在盧州,哪有丁小刀解決不了的事?
“叔父,出了大事了!三平老家那邊,獵狐山那幫雜碎反了,將丁家所有男丁全都殺了,房子燒了,店鋪也燒了……”
什么?丁繼業一聲大吼……
丁小刀猛地跪下,將情況全面匯報……
就在剛剛,獵狐山群盜出山,闖入三平縣,兵分三路,一路平了丁家所有商鋪,一路平了縣衙,一路平了丁家老宅,所有的人全殺了,所有的店都燒光推平,所有的財寶全都搶走,所有的地契、名人字畫,全都付之一炬……
丁繼業眼前一陣陣發黑……
這怎么可能?
下這么狠的手?
真是獵狐山盜賊干的?
丁小刀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地認可,那邊還是留下了幾個女眷的,她們對幾個盜首還是認得的,滅丁家老宅的是二寨主鄭拓,他帶著黎陽、杜春、王間等人,滅縣衙的是三寨主雷軍,他帶著李飛、齊滿等人,燒商鋪的是路三路四兄弟,各帶著至少百十號強盜……
“李東來呢?他在哪?”丁繼業吼道。
李東來,是獵狐山大寨主,三年前犯事被抓,丁繼業將他釋放,給他新生,創造條件讓他成為獵狐山盜首,他敢反叛?
丁小刀告訴他,聽三平那邊傳來消息,李東來已經被鄭拓、雷軍聯手暗殺了,現在看來,獵狐山其實早有內訌……
獵狐山內訌?
有這個可能性!二、三把手聯手暗殺一把手,將盜賊帶入另外一條路,是完全有可能的,畢竟以前丁繼業制約獵狐山重點是制服李東來,獵狐山所得的好處,也基本被李東來一人占有,二三把手自然不甘心……
但丁繼業玩人心玩了半輩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安……
林家兄弟……前段時間去了血雨關,血雨關立刻傳來大變故,而林佳良恰好又是三平新任縣令,現在三平縣又發生大變故……
“林家兄弟目前身在何處?”丁繼業目光沉靜無比,盯著丁小刀。
“據說已經離開了血雨關。”
“有無可能已經進入三平縣?”
丁小刀搖頭:“這不可能!三平縣那邊早已作好安排,等著新任縣令到任,如果林家兄弟到了三平縣,一定會有消息傳來,叔父,難道……”
丁繼業緩緩走到窗前,盯著幽深的夜空,慢慢拿出了官印……
海寧府,已夜深,楊知府和林家兄弟的夜宴已近尾聲。
“林二公子,你專程前來跟老夫討教為官之道,其實還真是找錯人了,所有人都知道,老夫最不擅長為官,出仕二十年,如今也只是一個小小知府,不過,那句告誡你還需謹記,不求你全心為民,萬家生佛,存三分善念,留三分愛民之心……”
突然,一道紅光從林佳良懷里傳來……
這是他的官印。
楊知府猛然一驚。
林佳良尚未上任,誰會半夜三更地用官印呼叫他?
林佳良拿出官印,也有些好奇,輸入文氣,官印亮了,里面出現一個相貌威嚴的老人:“林佳良是嗎?”
“下官正是!”林佳良看到老人的官服立刻跪下:“大人是……”
“本官盧州知州丁繼業。”
“原來是知州大人!”林佳良道:“下官正準備啟程履職,先去州府拜見大人,大人先行見召,失禮失禮……不知大人深夜召見,有何要事?”
丁繼業目光一掃:“你這是在何處?”
“回大人,下官目前在海寧老家,正在向楊知府請教如何處理地方政務……”
海寧老家?
官印中楊知府出現,對知州大人見禮。
與楊知府同時出現的,還有一人,正是林蘇。
“監察使林大人也在?”丁繼業可以在楊知府、林佳良面前高高在上,但在林蘇面前,卻是變了一幅語氣。
因為林蘇是京城監察使,雖然只有五品,卻是京官。
專門監督地方的,而盧州,同樣是他監察的范圍。
他前段時間卻了曲州州府會昌城,讓曲州知州秦放翁栽了個大跟頭,江南十三州首腦全都知道,對他有了別樣感覺,不管怕不怕他,至少不愿意明著得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