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族長老道:“天道之行,天驕爭鋒,路遇攔截,自然是奮起反殺,此時反殺正當名分,所以,我等七族絕不追究瑤池圣女反殺我族天驕之罪,追究的只是這小子天道峰上突然偷襲之罪!”
“正是!”翼族長老道:“我等今日攔路,攔的不是瑤池圣女之路,你瑤池,盡可干岸看戲!”
兩位長老一唱一和,瞬間將情況理了個清楚明白。
修行道上的確是有規矩,遇到攔路殺人的,盡管反殺!
這規矩我們認!
所以,我族死在瑤池圣女手上的人命,略過不提。
我們要追究的是林蘇在天道峰上突然暴起殺人的罪!
天道峰,不是決斗之所,我族圣子也絕對沒有向林蘇發難,林蘇趁他們登頂之機,實施偷襲,這放到天下任何地方,都是不合乎規矩的。
這樣一來,瑤池再插手也就沒理由了。
他們將林蘇強行與瑤池拆分,理由充足。
玉逍遙一時之間有點難以辯解,其實在林蘇天道峰上暴起殺人之時,她也是覺得有點過頭的……
林蘇一步上前,向梅姨所在的方位深深一鞠躬:“多謝梅長老之庇護,但正如這位翼族長老所言,此事,跟瑤池實無關系,瑤池還是在旁看戲就好!”
梅姨眉頭猛地一皺。
她身邊的李道年卻是心頭一松。
而玉逍遙,一雙妙目投向林蘇,卻是不解。
你有沒有搞清楚情況?
目前四面皆敵,瑤池才是你唯一的生機,伱這跟瑤池一脫鉤,就是給了他們放手而為的環境……
各族也同時心頭一松。
瑤池,不管他們認不認,都是壓在他們心頭的一座大山,如果瑤池鐵了心為他站臺,今日之局,就很難破,這小子主動跟瑤池脫鉤,那就好辦多了。
林蘇目光移向翼族長老:“翼族圣子、巨人族圣子、木族圣子本人都下手殺了,根本原因只有一個,敢于在白骨路上對我實施截殺,就要有被殺的覺悟!這一殺,只是出一出本人一口惡氣而已,與瑤池無關!”
翼族長老仰天一聲長嘯:“原來為出氣也是可以殺人的……那本座今日也正好出一口惡氣!”
最后兩個字一落,一團詭異的氣流突然射向林蘇。
這股氣流看似無影無形,但一出,宛若彌天之劍,一劍斬落,這就是源天高人的恐怖之處,一個眼神可殺人,一團氣流亦可殺人。
眼看就要將林蘇吞噬,突然,林蘇虛空一步。
一步踏過,介入虛實轉換之間的這團詭異氣流,從他腳下掠過,未傷到他分毫。
玉逍遙眼睛亮了……
大衍一步!
又是這種神奇的步法!
這步法他在與翼族刃天罡規則海邊拼斗之時使用過一回,而今天再度施展,其玄妙已經十倍百倍提升。
擁有此步法,他竟然似乎可以與源天抗衡。
那就不用太急。
“大衍一步!”翼族刃長老臉色一沉:“單憑一種步法,你以為你能越過天塹?”
林蘇空中哈哈一笑:“天塹?首先你得確定你自己是天塹!可惜啊,你還根本不夠格!”
“找死!”刃長老一聲怒吼,雙翅突然一盤旋,化為龍卷風。
龍卷風,世俗間都是恐怖的,何況他這精研風系規則之人,風本身就是刀,甚至風的邊緣都是!
龍卷風一出,林蘇所在的百里空間盡在他的刀下!
林蘇霍然抬頭,也是兩個字:“找死!”
長劍出!
劍一出,無影無形,龍卷風似乎被連根而斷!
翼族長老臉色猛然一變:“如此妖孽?殺!”
龍卷風完全變成龍卷刀,刀鋒所向,萬物不生。
但林蘇長劍一震,一股奇異的浪潮以長劍為中心,他四周的龍卷風突然轉向,變成了無數長劍,長劍倒卷,射向刃長老。
“劍世界!”梅姨目光投向……李道年!
李道年看的卻是林蘇手中劍。
劍世界,在規則海邊已經讓他驚訝了一回,所有人都沒想到林蘇摘了劍道規則種子,而如今,這劍世界真正爆發威力,是如此的鋒銳絕倫,如此的圓潤流暢,遠遠超出了李道年的預判……
這一刻,林蘇在劍道領域的實力,真正入了他的法眼。
讓他知道,這小子不僅僅是撩妹的本事出神入化,劍道實力也堪與他一論高下。
這,不是個好現象。
然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林蘇手突然一抬,滿天劍影如同萬劍歸宗,齊齊投入他的手中劍,即使是刃長老營造的龍卷刀,也投入!
天空一瞬清空!
林蘇手中長劍似乎放大千萬倍……
“天劍式!”
一劍落,翼族刃長老一分兩半。
梅姨的眼睛猛地睜大,美目之中,閃過流光無限。
李道年眼睛也猛地睜大,眼中卻是一派蒼茫,不知不覺間,他似乎代入了,這一劍,如果面對的是他,他的蒼茫劍道能擋否?
好一個林蘇,劍道造詣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能憑他象天法之身,三劍硬斬源天級別的翼族長老。
千佛寺空聞方丈臉色也突然無比地沉靜,似乎突然之間化為一尊坐佛。
巨人一族的長老身軀陡然放大……
他原本就高達二十丈,此刻一放大,直接擴充到千丈法軀……
他一擴大,林蘇的身形也陡然擴大……
轉眼間,也是千丈法軀!
“這怎么可能?”旁觀之人盡皆石化。
這是林蘇首次在外界當眾展示他的象天法地,這一展示,震動全場!
剛入象天法地,法身直達千丈!
這是何等逆天?
即便是象天法地的盡頭,但有千丈法身者,也是一世之雄!
兩具千丈法軀轉眼間塞滿了全部的空間。
巨人族長老一拳擊出,如同天罰……
林蘇也是一拳擊出……
轟地一聲,林蘇拳頭之上爆出萬道劍光……
巨人族長老轟然四散,血雨彌天!
林蘇身形一晃縮回,慢慢伸手,撫去拳頭上的血跡:“還有誰?”
影族飛舟之上,那個影族長老身形突然完全隱沒……
“林蘇,小心!”玉逍遙四個字緊急出口……
林蘇霍然回頭,一指點在身后的虛空!
一個詭異的畫面在眾人面前突然毫無征兆地綻放……
一個老者在這片空間現形,定格,臉上的表情無限精彩……
一聲極輕極輕的輕響,老者全身撕裂,全身如同玻璃一般支離破碎,卷入血霧。
“阿彌陀佛,空間法則!”空聞方丈低吟一聲。
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唯有玉逍遙,兩眼彩光彌漫,似乎一朵花兒無聲地開放。
一劍斬翼族源天,一拳碎巨人一族源天,一個虛空吞噬隱族源天!
第一擊,宣告他的劍道無與倫比。
第二擊,宣告他的根基無比扎實。
第三擊,宣告他的規則之路,偏離了正常軌道。
天道島,是參悟規則的,任何一個天驕離開天道島,都會在規則之路上一日千里,這一點都不稀奇,哪怕林蘇悟出水規則的同時,又悟出劍道規則,給了眾人一次驚艷,但跟今天相比,絕對是小巫見大巫!
因為今天他展示的不是規則,而是法則!
規則與法則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天道島上沒有法則,他的空間法則卻是從何而來?為何能不顯山不露水,達到如今這種匪夷所思的境界?
這種法則運用的境界,整個天下間恐怕只有極少幾個人能做到。
比如說瑤池圣母,比如說千佛寺空聞,比如說滴水觀烏云道長……
出天道島,玉逍遙一看到前面一堆人擋道,她就有一個預感,他將遭遇一場大劫,但是,他三番出手,連斬三名超級高手,以強勢得無以復加的姿態,來了一次空前絕后的大展示。
這一展示,宣告所有的攔截都毫無意義!
林蘇不需要瑤池庇護,就可以擊破任何攔截。
至少,眼前到場之人都擋不住他的歸程。
因為這些人全都沒到源天二境。
唯一一個例外大概是千佛寺空聞。
空聞的修為,一直是個秘密。
只要林蘇不惹空聞,今天他就可以安全離去。
但是,林蘇身形一晃,虛空邁步,所行的方向恰恰就是空聞所在的地方……
“空聞大師,別來無恙?”林蘇在離空聞十丈之外,微微鞠躬。
空聞大師眼睛慢慢睜開,露出慈祥的笑容:“當日一別,林施主可真是一日千里也,還真是可喜可賀。”
“有件事情,還望大師節哀順變!”林蘇道:“其實在白骨路上,我還殺了一人,貴寺佛子空靈子!”
空聞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片空間完全凝固……
剛才林蘇邁著文人的優雅步伐到千佛寺區域的時候,尤其是客客氣氣來了句“別來無恙”之后,眾人有一個認知,這小子跟千佛寺也有淵源,跟瑤池交好,跟千佛寺有淵源,或許才是他橫行無忌的關鍵原因。
豈料,他開口一句話,直接顛覆所有的預判。
千佛寺那個傳奇一般的佛子,竟然也被他殺了,殺異族倒還罷了,連人族都殺,而且殺的還是人族之中年輕一代站在頂層的傳奇佛子。
更過分的是,他當面告知空聞。
用的語氣極是平和,似乎說著今天天氣真好……
林蘇盯著空聞大師的眼睛,補了一句:“我可以不告訴天下人,我與他的戰斗場景,但是,大師得領我一份人情。”
眾人一齊懵圈……
梅姨目光投向剛剛來到她身邊的玉逍遙,也完全不懂。
空聞方丈輕輕宣了一聲佛號:“人行佛道,亦有差池,阿彌陀佛,施主欲要何種人情?”
前面八字,其實就是他的回答。
人行佛道,亦有差池,意思很明白,不管空靈子做了什么不堪之事,終是他個人背鍋,是他佛法修為不夠,代表不了千佛寺。
這句話之下,堵死了林蘇繼續發難的路。
林蘇道:“人行佛道,亦有差池,魔行佛道,亦是前途難定,大師惠達!晚輩欲借貴寺一名大師問上幾句話,還望方丈大師莫要出手阻攔。”
空聞方丈再定佛號:“施主問話,本座何需阻攔?又有什么理由阻攔?”
“那就再好不過了!”林蘇手指一抬,直指空聞身邊的一名老僧:“這位大師可是空游禪師?”
“是!”空游大師雙手合十。
“你二十年前入天道島,曾經登上了七十四級臺階?”
“是!”
“你是得了道心烙印之人,請你說一說,這道心烙印,是否是道宗掌控修行人之物?”
這句話一出,林蘇眉心一道金光直入空游的靈臺。
文道洗心!
而且是林蘇以文界之力發出的文道洗心!
場中眾人齊齊大驚……
因為林蘇提到了道心鏡!
道心鏡,是這幾日來所有人談論最多的話題,本屆天驕無一人取得道心鏡,也讓本次天道之行蒙上了一層陰影,大家達成的共識就是無心大劫,域外有人在搗鬼,妄圖破壞人族機緣,斷這一代天驕之路,從而避免無心大劫生變數。
此刻,林蘇一句話毫無征兆地而來,竟然說道心烙印,是道宗掌控修行人之物。
“是!”
空游一個字的回答,全場如同丟下了一顆超級炸彈……
空聞的眼睛也猛地睜大……
林蘇繼續發問:“你接受何人指令?”
“你的目的是什么?”
全場之人全身冷汗涔涔……
道心鏡,這吸引修行人足足千年之久,讓無數修行人飛蛾撲火般追逐的修行至寶,竟然是道宗的陰謀。
道心烙印刻在元神之上,終生無法甩脫,唯有聽命于人。
道宗余孽從來沒有完全消除,目前還在修行道上。
更有人從域外而來,建立無間門,滲透于這方天地,掌控這些大人物,行事真正無往而不利,眼前,這些人所做的事情無非是建立自己的勢力,并將最頂級的精英送上天道島,成為他們的人。
但不久的將來,等到無心大劫真正爆發,這批勢力就里應外合,策應這場大劫……
這是一場真正的劫難!
無心大劫尚未開始,修行道上其實早就有了劫難!
只是,這層劫難被披上了一層光亮的外衣,無人有這個警覺!
林蘇,撕開了這層布,當著天下最頂級修行仙宗的面,也當著九個異族的面!
這一撕,天下風云將起,無比的慘烈!
林蘇淡淡道:“空聞大師,聽聞貴寺有一個優良傳統,面對背叛修行道的奸細,喜歡親手斬之以證清白,今日這位空游大師,能例外否?”
空聞慢慢站起:“佛門之規,普渡眾生,眾生魚龍混雜,佛門之清靜亦是艱難,阿彌陀佛!”
手一起,一巴掌拍在空游的腦袋上。
空游全身僵硬,就此不動。
林蘇深深鞠躬:“大師行事真是正大光明,晚輩佩服!晚輩告辭!”
他的身形一起,直上云霄,空中一折,千里之外……
那些異族,面面相覷,一百二十個想攔截,但是,他們希望別人去攔截……
巧了,別的異族同此想……
瑤池玉舟之上,云霞浮動,玉舟轉眼間離開原地,玉逍遙坐在舟頭,遙望天空,這泛起的流光,不是他帶起的,但修行道上的一道另類光華,卻因他而起……
“師妹,此行有何種收獲?”李道年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了往日的燦爛。
玉逍遙目光慢慢移向他的臉上:“師兄,他有句話說得沒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此番天道之行我最大的收獲大概只有一樣,那就是瑤池不設圣子是對的,瑤池大概也不適合設大師兄!”
李道年的臉色猛然改變。
梅姨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玉逍遙緩緩站起:“此番回程,小妹會向母親建議,將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永遠封禁于蒼茫洞,你之存在,是我瑤池之恥!”
李道年臉上黑線橫流:“師妹,你……”
“圣女一向平和,今日為何口出如此惡言?”梅姨臉色也變了。
玉逍遙一口氣重重噴向天空:“梅姨,你可知道,他已經成為敵人手中的棋子,而且他也實實在在為我瑤池招禍,我爹的劍道,你是學到了三分皮毛,但博弈天下,豈是你這等自大且無知的蠢貨能夠插手的……”
瑤池的歸途,注定是李道年萬古沉淪的開始。
其實,不僅僅是李道年。
還有幾人。
姬文道心也是蒙塵,此番上天道島,他也是有所圖謀的,但是,他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因為他發現,林蘇的對手遠不止他一人,而且幾乎個個都比他具有殺傷力。
然而,在他看來,強悍至極的天驕,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那他就更沒有出手的必要了!
看著林蘇三招滅了三族氣焰,哦,不,連千佛寺的空聞大師,他都當面輕視了一回,然后飄然而去的背影,姬文心頭無限失落。
從今日起,我怕是已經淡出他的視線吧……
我已經配不上作為他的對手了!
另一條船上,諸葛清風沉默了,喝著茶,坐在船邊,沒有話,一句都沒有。
而返回北地的一條船上,卻是例外,兩女談了很多……
這兩女,是何素和雪千尋……
林蘇脫離了眾人的視線,腳下文道金舟漂流于西江之上。
西江之水碧綠如鏡,跟道海是完全不同的另類景致。
從危機四伏、機緣遍地的天道島歸來,一腳踏上沒有危機,卻也沒有機緣的西江之上,林蘇也顯得無比的放松。
此刻已是八月,不知不覺間,三個月時間就這樣渡過,季節變換,給西江水也帶上了幾許不一樣的動感,幾枚黃葉飄然江面,自在悠然。
林蘇手輕輕抬起,掌中也是一枚黃葉。
這枚黃葉,不屬于西天仙國,這是天道島道海之側的黃葉。
林蘇托起黃葉:“你確定只要將你放入水流之中,你就可以回到靈族?”
黃葉之中傳來一個虛弱的男聲:“靈族,號稱不死之族,不是沒有原因的,我們可以將元神寄生萬物之上,如果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道海,你將我們帶過道海,就已足夠。”
另一個女聲傳來:“我們知道你擔心什么,擔心靈族因此番劫難而與魔族同流合污,的確,如果沒有公子,我們興許真的會對人族完全失望,但有了公子,就完全不同,我們靈族縱然不與其他人族為伍,也會選擇與你同行!”
“那就再見了!”林蘇手輕輕一彈,掌中黃葉飄落西江。
浪花輕輕一卷,黃葉順流而下。
天道之行,所有的行程都已終結,眼前這件就是最后一件。
靈族三人肉身因李道年而毀,但是,他們是不死種族,元神秘術鬼神莫測,憑真實修為擋不住李道年蒼茫劍道之時,三人舍了肉身,一縷元神無聲無息間落在道海之側的樹葉之上。
各路天驕從他們腳下過,他們都沒有選擇跟隨。
因為他們對這些天驕完全不信任。
直到林蘇的出現。
林蘇,是他們唯一信任的人。
這枚樹葉落在林蘇的肩頭,林蘇一個心結打開……
然而,隨著樹葉的飄遠,林蘇心頭另一個心結,悄然形成……
世上有些事情,他一直都不太愿意面對,但是,天下之事,又豈能盡如他所愿,有些事情,終究會發生,有些人,終究也會來!
吱呀……
百丈外的江面上,一條小船兒輕輕滑過。
林蘇臉上露出了微笑,毫無雜質的微笑……
“上船吧!”小船上傳來一個聲音。
“好!”林蘇一步踏過,站在小船船頭。
“先借花獻佛,以你之酒為你接風洗塵!”李澤西手一伸,一只竹筒遞到林蘇手中。
林蘇接過,品上一口。
“好了,說說,天道之行,結果如何?”
“世上之事,只要走過,總會有收獲!”林蘇道:“首先有件事情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李澤西臉色沉凝了,輕輕嘆口氣:“三百年了,其實我何曾又沒有心理準備?只不過……有些意難平,說吧!”
“李春河在劍道碑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算是給自己的修行留下了一個印記,而他的死,更印證了他的劍門風骨,前輩,你這個弟子,未曾辱你!”
李澤西慢慢抬頭:“他死于何人手中?為何你以如此高評評價于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