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昏迷的病患,并非總是一動不動,偶爾也會有抽搐、睜眼、乃至吞咽等自然反應,關鍵要看能否恢復自主意識、對外界刺激做出正常回應。
姚少蘭趕緊握住了錢固然的一只手,隨即感覺自己的手也被對方下意識握住了。
只見老錢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一片迷茫,以微弱沙啞的聲音道:“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這兒?”
姚少蘭喜極而泣:“老錢,你終于醒了嗎?”
錢固然醒得還真是時候,否則姚少蘭都得擔心了。她甚至想過,難道顧云騰還在一天,老錢就得繼續躺一天嗎?
一堆醫生都來了,做了各種檢查之后,又叮囑了很多注意事項,主要意思還是恭喜。專家會診的結果,老錢應該是沒事了,但還不能掉以輕心,得悉心調養。
錢固然還有點意識模糊,搞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姚少蘭只得一點點幫他回憶。
錢固然只記得放假期間開車從伏波市方向回棲原,原本約好了第二天要與姚少蘭見面的,黃金周期間高速免費,車輛很堵,所以他就走了江北的省道……
他的記憶就到此為止,究竟發生了什么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姚少蘭用手機給他播放了從警方拿到的監控錄像,錢固然這才知道是自己開車沖進了江里。
錢固然并不知道,自己昏迷后還發生了那么多事,都是姚少蘭一點點轉述的。聽說術門宗法堂有兩名長老還曾到醫院看護自己,老錢大為震驚與感動。
他掙扎著立刻就要聯系宗法堂,結果感覺一陣暈眩,緊接著又躺下了。
錢固然剛剛醒來,還是有些虛弱,又聽姚少蘭講了那么多事,感覺非常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姚少蘭首先通知了螣信集團棲原分公司,告訴他們錢總已經醒了,在醫院觀察兩天就可以回去上班。
然后她才對老錢道:“丹鼎門的萬鐘樂執事,還有心盤門的余上征師叔,都等著要見你呢。他們特意叮囑,只要你一醒,他們就會過來,有些話想要問你。”
錢固然擺手道:“我啥也想不起來,感覺好暈。”
姚少蘭:“那你先好好休息,啥事都沒有身體重要,等過兩天有了精神再說。”
錢固然在醫院休養了兩天感覺沒什么大礙,便回公司上班了。一個月前,他的座還是與何考一樣的大開間隔斷工位,如今則獨享一間六十平的辦公室。
這令某些人很失望。
這些人倒也并非完全是惡意,他們也很善良地希望老錢能夠轉危為安,只是老錢已經躺了快一個月了,干嘛不索性多躺兩天呢?
等到集團總部再任命一位新的副總裁,坑占好了他再醒,豈不是兩全其美?不論是棲原本地還是總部那邊,都已經有人開始活動了。
錢固然這點掐的,讓人太難受了!
錢總出院上班,最高興的就是云生活項目組,畢竟是從本部門提上去的領導嘛。原定在十月七日晚間給錢總擺個歡送宴,結果沒搞成,卻在一個月后補上了。
娥總又抓何考去辦跑腿的差事,讓他去訂個飯店,還要實地去看,要求包間足夠坐下整個部門,并能提供各種娛樂設施。
何考這一整天都沒來上班,估計都外面跑,終于訂到了合適的地方。
一個大包間有兩張大圓桌,每桌能坐十八到二十人,旁邊還有自動麻將機,打摜蛋、玩游戲的小桌,并配有點唱機和大屏幕……就是專門的團建包房。
歡送暨慶升宴上,由于錢總剛出院,大家都很貼心地勸他少喝酒,注意保重身體。
但錢固然許是為了顯示與工作能力掛鉤的酒量,或是為了顯示身體已毫無問題,頻頻舉杯暢飲,答謝大家在這段時間對他的幫助與支持。
高雪娥照例沒喝酒,誰都知道她不能喝嘛。黃小胖卻喝得暈暈乎乎的,顯得很興奮,到后來說話舌頭都大了,還非得摟著錢總的脖子要溝通感情。
在部門員工的眼中,也只有黃泗才能干出這種事,一手端杯一手勾著錢總,酒杯都快懟到領導臉上了。而錢總真是好脾氣,一直跟他笑呵呵的。
其實心中真正有些忐忑的是錢固然,他可不知道隱蛾傳承儀式的事,更不知道黃小胖玩了招金蟬脫殼,已經把隱蛾的身份傳給何考了。
在老錢心里,仍然認為隱蛾就是黃小胖。
錢固然當然知道那天夜里發生了什么,這位隱蛾太猛了,一夜之間干掉了多少術門弟子?據推測,其中三階術士就有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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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兩人的關系不錯,且誰都不會將秘密說破,但老錢多少還是有點打怵。這與修為高低無關,就是一種心理壓力,被小胖摟住脖子的時候,他不太敢亂動。
錢固然這個人擅長騷操作、一肚子騷主意,將心比心,在他看來,黃小胖在這種場合做出這種舉動,就是用無聲的方式提醒他——別亂說話!
黃小胖最終是被何考架回去的,走路腿都有點打飄了,卻感覺自己還沒到量,嚷嚷著要拉小考和老錢再整下一場,去步行街擼串弄點啤的。
何考可沒扶他去吃燒烤,直接把小胖弄回了公寓。結果小胖一進門就去衛生間里吐了,何考扶著他拍著后背,讓他盡量都吐干凈了。
然后何考還給他倒了杯溫水,騙他吃了一顆解酒藥。說是解酒藥其實是培元丹,要放在舌下含化,為了保證效果,何考是盯著他服用的。
這解酒藥的效果真不錯,小胖的感覺立刻就舒服了不少,還嚷嚷著再來一粒。
再來一粒當然是不可能的,何考給他脫了鞋弄上床,扭頭卻看見對著床頭的墻上掛了一幅畫。
何考雖不是考古專家,卻能感受到其玄妙的古樸氣息。
這是一副立軸人物畫,長約四尺,寬約一尺半,題為“譚仙拄杖圖”,題下的小字落款為“弟子雷盾子敬留”。
這幅畫在書畫界所知的人不多,但在術門卻是大名鼎鼎,何考曾聽武巖駿和錢固然都提起過。
畫中人物就是丹鼎門的祖師譚仙人,披發未簪,身著大氅、腳踏芒鞋,拄著一根長長的虬節筇竹杖,杖上掛著一只大漆酒葫蘆,行走于山水之間。
人物五官以及器物,皆以須毫工筆描繪,極為傳神;隨風飄動的衣飾以及遠山近水,則是水墨大寫意,寥寥數筆便盡得其趣。
譚仙人原名譚峻,是術門經歷隱娘與樵夫之亂前的人物了。丹鼎門弟子都認為,他是術門有史以來各修為最高的祖師。
其修為究竟有多高?反正人間成就已不足以形容,據稱是成仙了。其他術門弟子可能有不同的觀點,但也不會否認譚仙人的修為成就確實高絕。
這幅畫是一千多年前,其弟子雷盾子所作,據稱是在譚峻成仙后,為了緬懷其師,也是為了給術門留下其仙容。
雷盾子在術門中也有明確記載,據說其修為至少已是七階大藥師,至于最終究竟有多高,如今則無人知曉也無從考證了。
此畫在隱娘與樵夫之亂期間下落不明,千年來的動蕩與變遷輾轉,直至近年,才發現它被南華美術學院圖書館收藏,發現者就是小武的師父張燕飛。
張燕飛后來鋃鐺入獄,源頭也是因為這幅畫。(詳見本書014、016、018章)
這幅畫曾被南華美術學院選送,參加了主題為“東國古代神秘文化”的全國巡展,最后一站展出地便是棲原。
但是在展出的最后一天,有人發現這幅古籍居然是當代贗品。
據說展出的前幾天它還是真跡,最后一天卻成了贗品,有人懷疑它是在展出期間被人掉包了,但組織方卻堅稱送展的時候就是贗品。
畫作確實是在展出期間被掉包的,有目擊者比如錢固然就可以作證。錢固然也是據此發現了隱蛾在棲原出沒的線索。
所以這個案子迄今未破,但警方根據線索,卻有了意外的發現。南華美術學院館藏的其他很多古籍珍品,居然都已經被人用贗品掉包了,涉案金額巨大。
所以張燕飛進去了,然后在看守所里認識了武巖駿。
小武則對何考講過另一個故事,《譚仙拄杖圖》的真跡,是被丹鼎門取走了,經手人就是執事萬鐘樂。
張燕飛制作了一幅仿作替換,送展的也是這幅仿作。
張燕飛的手段高明,誰都沒看出來這不是真跡,偏偏在棲原展出時,被人替換成了一幅低劣的贗品,于是爆出了其他的事。
何考此刻卻意識到,小武說的話不是事實,或者張燕飛告訴小武的并非真話。因為此刻出現在黃小胖臥室里的《譚仙拄杖圖》,絕不可能出自張燕飛之手。
張燕飛被捕時,只是一名入微門的二階墨客,就算后來修為有所突破,成為了三階鑒定家,也絕不可能偽造出這樣一幅畫。
何考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他看到的就算一千多年前丹鼎門祖師留下的真跡!
原因很簡單,畫中人物竟能給他一種注視感,而且不是錯覺,因為站在這幅畫前、在畫中人的目光注視下,他竟無法打開隱蛾空間的門戶!
僅憑這一點,此畫也是一件寶物,甚至堪稱神物。何考此前根本就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可限制隱蛾能力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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