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紙,是古人寫字時用來展平并壓住紙張的東西,如今基本只有書法愛好者才會用到,屬于傳統的文房雅物之一。
東國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對應的四件雅物則為筆架、墨盒、鎮紙、水注,除了實用價值,還有各種藝術觀賞價值。
何考的這對鎮紙是純金的,一根就有十斤重,力氣小的都會閃到手腕。除非是大風天在戶外寫字,否則一般人根本用不上。
經錢固然最新鑒別,這是一件古物,斷代差不多有六百年。所謂斷代,當然不是黃金元素的年代,那能追溯到宇宙起源了,而是指成器的年代。
六百年前或者說這六百年來,一定有重要的人物,經常用它展鎮紙張、文冊,觀看與書寫非常重要的東西。
這對鎮紙相當于某種禮儀用品,年深日久,以至于已帶有一絲靈性。
其靈性就是“鎮”,大致就是壓得住的意思。
其實錢固然在九月三十號那天,第一眼看見它,就感覺其似有靈性。待到如今突破四階修為,并拿到手中仔細觀研,發現它確有靈性,并做出了更精確的鑒別。
但是沒有哪家機構,能開具這樣的鑒定證書。
說了這么多,其實對普通人而言沒什么區別,但它對錢固然恰好有大用。
修為達到四階后,就可以學習如何使用法器,但前提是得擁有自己的法器。假如在術門中根基深厚,師父也給力,會直接給弟子賜器。
可錢固然的師父早就不在世了,他這一支系的弟子上面已無尊長,就連顧云騰都在不久前去世了,錢固然自己就是掌脈。
法器這么珍貴的東西,他就別指望被賜予了。
其實也有不少術門弟子突破四階后,一直都沒合適的法器可用,但也有人同時擁有多件。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法器各有妙用,誰也不會嫌它太多、沒事拿出去分給別人。
錢固然得自己想辦法去找機緣,最靠譜的辦法就是到入微門請一位高手,幫忙祭煉一件法器,哪怕是法器初胚也行。
煉器首先就要找到合適的材料。理論上天地萬物什么材料都可以用來煉制法器,最重要的就是其中蘊含的靈性,這是可遇不可求的。
法器有很多種,比如何考從小戴的那枚掛墜,雖然珍貴卻是輔助類的,對錢固然的用處并不大,最重要的通常是隨身法器。
隨身法器顧名思義就是隨身攜帶的寶物,其妙用最契合自己的修為根基,以及所擅長的術法。
更進一步則是所謂的本命法寶,在隨身法器的基礎上特意打造,日常以心神祭煉,并能跟隨術士本人一起成長。
各宗門都有相對成熟的傳承,比如望氣門的高階術士,最熟悉的法器制式有兩種,大印和驚堂木,當代也有人把法器打造成公章模樣的。
那對黃金鎮紙雖然只有一絲微弱的靈性,但錢固然感覺與自己十分契合,簡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自己及時回頭幫了何考,天意便有此回報。
假如善加祭煉,打造成法器之后,其妙用不僅有封鎮之威,還有撫順之效。
舉個例子,假如有兩個人在辦公室里劍拔弩張就要大吵一架,錢固然取出法寶鎮紙這么一抹,實際上是撫平了這兩人的氣場變化,無形中也可能把氣氛就給抹順了。
反正錢固然說得十分玄乎,何考也聽不太明白。其實就連老錢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因為相關的秘傳法訣,他還要到望氣門祖師殿參加儀式后,才能得到傳授。
老錢的想法,是找一位入微門的高手將這對鎮紙打造成法寶初胚即可,將來再自己親手祭煉成器。
何考倒是聽明白了一件事——老錢的修為進階了!
望氣術一階,人稱窺探者。
望氣術二階,俗稱掮客。
望氣術三階,自稱縱橫家。
望氣術四階,戲稱衙役。
望氣術五階,號稱憫良人。
望氣術六階,尊稱座師。
四階衙役,錢固然已是望氣門的高階術士,難怪說話時總感覺多了幾分從容自信,還有一點矜持,似是不想炫耀又盼著有人來贊。
善解人意的何考,以羨慕與崇拜的語氣與眼神,適時發出各種驚嘆,讓錢總的感覺越來越好、話也說得越來越多。
在如此懂事的捧哏配合下,有些原本沒打算介紹的情況,老錢也都順口說了。
也怪錢固然自己要藏著掖著,原先知情的只有一個姚少蘭,此刻終于又多了一個何考。
何考最后說道:“您幫了我這么多,這對鎮紙,我本應該送給您的,就當賀禮了!否則也實在沒有別的東西,能配得上慶祝這種事情。”
這話就算是純客套,老錢聽著也開心啊,趕緊擺手道:“上次的那瓶培元丹,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呢,怎么能白拿你這么珍貴的的東西?
而且我也知道,你最近手頭很緊……”
何考手頭緊是實情,他不僅新買了一輛車,而且又新得了一套空房子,需要添置大量的東西,老家的那棟小樓,上面兩層還是清水房沒有裝修呢。
姚少蘭那邊的委托代理費,他也沒付。
林青霜給的五十萬租金,再加上何考自己的七萬多積蓄,細算起來根本就不夠。
商量到最后的結果,既然老錢要收購,那么何考還是按重量換算成金價出售。
假如不是老錢有特殊需求,又能感應到那一絲微弱的靈性,在普通人眼里,它就是兩根有點年頭的金條而已,也考證不出任何出處。
更重要的,因為這本就是何考原先的打算。
他把鎮紙交給姚少蘭時就是這么說的,等于已經把東西的處置權委托出去了,理論上錢固然完全不必再找他商量,甚至也沒必要告訴他這些。
這么算的話,錢固然感覺自己的便宜占多了,最后兩人推讓的結果,總價往上取個整,錢固然給何考五百萬。
另外,何考欠姚少蘭的委托代理費,不論多少,老錢也幫他一并付了。
最后只剩下一個小問題,老錢一時拿不出五百萬現金。所以錢固然又很不好意思地跟何考商量,先付他兩百萬,剩下的三百萬嘛,在兩年內結清。
何考也沒有計較,當即就點頭答應了。
站在何考的角度,也不認為自己吃虧。老錢幫他的很多忙,是別人無法取代的,比如今天應付了兩位五階術士,再比如對他介紹了這么多情況。
俗話說千金難買真言一句,指的就是這個,更何況老錢對他也算有救命之恩。
趁著老錢正感動呢,何考又問道:“您剛才說的煉器,我很好奇,需要尋找有靈性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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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些東西原本沒有靈性,但經過高人之手加工祭煉,就有了特殊的靈性呢?”
錢固然:“你說的這種情況,好像就是入微門的點靈術啊,是五階‘量心人’才能掌握的手段。我這次祭煉這對鎮紙,就想找一位量心人幫忙。”
何考:“良心人,有良心的人嗎,這個稱呼好有意思。”
錢固然笑了:“不是善良的良,是測量的量,武巖駿當初沒對你講清楚么?有個成語叫木匠量心,你是七代家傳的木匠,難道沒聽說過這個?
我們望氣門五階術士號稱‘憫良人’,那才是善良的良。”
何考怔了怔:“這個成語啊,我還真聽說過,是爺爺小時候對我講的故事……我以為就是哄小孩的呢,難道是真的嗎?”
何考的爺爺講的、“木匠量心”的故事——
曾經有位老木匠手藝神奇,打造了一個機關木人,居然會聽從指令。
老木匠有個徒弟,自以為把本事都學全了,可是怎么也造不出同樣的機關木人,于是有一天他趁老木匠睡著,把那木人偷偷拆了,每個構件都仔細測量。
回去之后,他原樣加工了所有的部件組裝出來,但是機關木人卻沒有那種靈性,正在苦惱的時候,老木匠進了屋。
徒弟見師父發現了,趕緊跪下承認了自己做的事,然后問道:“我明明打造了一模一樣的機關木人,為何它就不會聽話呢?”
老木匠反問道:“所有東西都量了?”
徒弟:“都量了,準確無誤。”
老木匠搖頭道:“錯了,有一門手藝伱還沒學會,就是量心。”
在這個故事里,量心是個雙關語。心即靈性,簡單的模仿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同時另一個含義,就是良心的諧音。
錢固然笑道:“故事里描述的場景,也不完全是杜撰。術門自古有很多神奇的手段,都出乎普通人的預料。但如今看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個智能機器人嗎?
量心人這個稱呼,多少跟這個成語有點關系。點靈術也叫量心術,能修習這門術法,就是成為五階量心人的標志。”
何考:“除了入微門的點靈術之外,還有什么辦法,能使一件東西具備獨特的靈性呢?”
錢固然感覺自己快被掏空了,不得不露怯道:“我也是剛剛成為四階衙役,很多秘法傳承還沒有到手呢,哪能知道那么多?”
何考真正想問的,其實是那幅《譚仙拄杖圖》的玄妙,但又不好直接問,所以才扯了這樣一個話題。
其實他尚不知,想打造出《譚仙拄杖圖》那樣的寶物,區區五階點靈術是完全不夠,其手段玄妙也非此刻的錢固然所能了解。
錢固然又想了想,好歹說了句有用的:“你是對那枚掛墜好奇吧,你再好好想想是什么人幫你爺爺加工的?找到江長老本人問一聲不就得了!”
何考:“你也堅持認為,掛墜是江長老給我爺爺的?”
錢固然:“林青霜不會猜錯的,我要是江長老,最近肯定天天打噴嚏。”
何考頂著江長老秘傳弟子的名頭,卻不愿意多聊這些,岔開話題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向宗法堂報備,然后去望氣門祖師殿?”
錢固然:“這一去至少得預留一周時間,如果再加上托人祭煉法器初胚,恐怕得花十天半個月,我得專門請年假才行。
剛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好不容易來上班了,方總跟我還不對付,這種時候不太方便再請長假……等過段時間再說,你得替我保密啊!”
何考:“那是當然!什么時候見我亂說話了?”
見錢總這邊沒什么事了,何考正準備下樓繼續工作,不料老錢又叫住他道:“我今天打電話給公司辦,叫他們在黑牛料理訂了個包間。
我特意聲明是私人請客,是專門為你慶祝生日。
下班后一起過去,我把小姚、小胖、娥總都叫上,再叫幾名關系不錯的同事,大家熱鬧熱鬧……我買單,也為了謝謝你這對鎮紙。”
這寥寥數語卻很有意思,老錢身為副總裁,想請客叫公司辦幫他定一個合適的飯店包間,這是正常情況。
但他特意告訴了公司辦,這是私人掏腰包請客,而且是給何考過生日。這就不同尋常了,說起來仍然是天梯術的一種,叫“遞天梯”。
最重要的并非他請何考吃飯,而是這個電話。
既然大家都私下議論何考是他的人,那干脆就公開表態吧——何考就是我的人,我罩著的,誰為難他就等于跟我過不去。
就算方總不待見何考,但公司里的其他人,明面上也沒必要得罪錢總啊。
何考驚訝道:“你還記著我的生日呢?”
錢固然呵呵笑道:“你的人事檔案,我早就看過了。”
不知不覺已是十一月十號,何考的二十六歲生日,論起來他比黃泗要大十七天,半個月后就是小胖的生日。
何考再次表示感謝,這都要出門了,不料錢固然又在他耳邊神神秘秘地問道:“剛才有些話還沒說完,你知道方總為什么要放出那種風聲嗎,說他是娥總的老相好?”
何考無奈道:“我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
錢固然:“兩方面目的,一是他對高雪娥還賊心不死。另一方面據我推測,主要是為了轉移視線。
其實他在那個時候,已經和棲原分公司的財務總監王鈺搞上了。方奇志還專門為此租了套房子……他們以為誰都不知道呢,但怎能逃過我的眼睛!”
何考下樓的時候,感覺腦袋有點發脹,和錢總談的這番話,接收的信息量過于龐大,夠他消化好一陣子了。
尤其是老錢最后提到的,方奇志和王鈺的事,何考真的被驚著了。
王鈺比方奇志還大幾歲,今年四十出頭,但保養得挺不錯,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也算是風韻正熟吧。
她的孩子剛上大學,老公在外地工作,沒想到竟與方奇志有一腿。別說何考,估計整個分公司都沒別人知道,否則早就有人被調離崗位了。
螣信集團內部并沒有明文禁止辦公室戀情,兩口子都在同一部門的情況也不少見。
但是獨自分支機構的一把手,竟在暗中和財務負責人搞到了一起,無論在哪里絕對都是犯忌諱的事,一旦被發現,調崗就是最輕的處理。
方奇志想排擠誰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錢固然!
看來老錢早就有辦法把方總給搞下去,但是此前并沒有這種想法,而如今可能只是在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了。
老錢為什么要告訴他呢?應該就是讓何考安心吧。
有時候分享秘密,就是取得信任、拉進關系的最好手段,反正錢固然已經幫了何考那么多、又說了那么多,而且還得了他那一對鎮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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