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衛圖,雖不知道倪師凰已經因他而暗生怒火了,但他對倪梅仙適才說的話,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其仰仗他的權勢,欺壓同族……
這盡管是他在三年前刻意放縱之舉,但如今此番姿態,未免太過跋扈了一些。
要是他再放縱不管,指不定此女還會給他弄出什么禍事。
此外,他也不是真將此女收為侍妾。現今其太過囂張,等到他離開后,就是自討苦吃了。
想及此,衛圖淡淡看了倪梅仙一眼,警告道:“注意分寸!你現在,還只是筑基修士。”
話音落下。
先前還在得意倪師凰被迫退讓的倪梅仙,面色立刻變得蒼白無比,毫無血色,同時眸中多了一些慌亂。
好在,衛圖此話是傳音,沒讓倪梅仙徹底下不來臺。
因此,倪梅仙的面色變化,稍縱即逝,不到頃刻間,又恢復了那副身為元嬰侍妾的“貴婦人”姿態。
但這幅神情轉變,并沒有逃過倪師凰的眼睛。
“侍妾到底是侍妾,不過是道侶的替代品。”倪師凰暗哼一聲,看向倪梅仙的目光,多了一絲憐憫之色。
她自信認為,此番衛圖在云澤秘境特意逗留這般長的時間,是為她而來。
而倪梅仙,不過是她的替代品。
畢竟,她們二人乃是同族姐妹,樣貌有一定的相似度。
不然的話,衛圖怎會為她出頭?
倪師凰、倪梅仙二女的小心思,衛圖無意去管、去猜,他更惦記的,是倪師凰手上的那枚上古殘符。
畢竟,此符若真與那位魔道大能有了關聯的話,或許他就可以憑此,查到此魔的來歷、弱點,以及找到救治白芷的方法。
因此,在回返云鶴山的途中,衛圖與倪師凰交談的時候,便狀似無意般,對此物提了一嘴。
“這枚上古殘符,是我鶴山倪家偶然所得,不是晚輩所有。所以此寶,暫存于族內的藏寶閣。”
倪師凰連忙解釋,自己為何不立刻給衛圖獻上此寶的原因。
這句話說完后,她拍了拍胸脯,當即保證,待回到云鶴山后,便遵守約定——立刻獻上上古殘符,將此物當做鶴山倪家送給衛圖凝結元嬰的賀禮。
聽了這話,衛圖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倪師凰不必如此心急。
不過,衛圖這元嬰老祖,既然提及了此事,鶴山倪家自不會怠慢。
數日后,回到云鶴山的當天,倪家老祖和倪師凰二人便親自去了一趟族內藏寶閣,取了這枚上古殘符,將其親手獻上。
“有勞二位了。”衛圖袖袍一揮,攝來裝有上古殘符的玉盒,將神識刺入了到了盒內,端詳起了這枚寶符。
這枚上古殘符散溢著瑩瑩清光,表面畫有一種古怪的火焰圖案,在圖案內部,隱隱能看到一個雙首小人,正在如修士般打坐修行。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這符箓缺了一角。像是被人,從右下方撕裂了一小部分。
“可惜,缺了一角。難以窺明此符的最初作用了。”衛圖暗嘆一聲。
想要檢查符箓的作用,一般而言,有兩個方法。
一者,催動符箓符力,從符力中分析符箓的作用。然后看其為“功、防、封、禁”這四大種類符箓的哪一種。
二者,便是分析符箓上的符文,從符文的樣式、走向,分析具體作用。
但可惜,這枚上古殘符不僅殘缺了一角,難以催動符力,而且就連刻畫符箓的符文,也是衛圖所未見過的。
這意味著,以上兩種方法,暫時都對這枚上古殘符不適用。
“也是!若非此符殘破,也不會落入我手了。”衛圖搖了搖頭,把裝有上古殘符的玉盒收了起來,打算返回康國后,再行研究。
見識和修為不同。
他現在的修為,盡管突破到了元嬰境界,但在見識這一方面,還屬于金丹階段,沒有蛻變到元嬰階段。
換言之,這上古殘符他現在看不出來歷,但換做其他元嬰修士,或者今后的自己,就未必了。
“我族籌備靈宴,還需一定時間。若是符前輩不著急的話,不如和晚輩一同逛逛這云鶴山?”
見衛圖回過神來,一旁的倪師凰紅唇微抿,面現笑意,主動邀請道。
換做它時,她倒也不會在倪梅仙面前,對衛圖發起這等暗示意味濃烈的邀請。畢竟長姐為母,她平日里也要讓讓自家的妹妹。
不過,思及先前倪梅仙對她的冒犯之舉,她對此自無顧忌可言了。
云鶴山?
聽得此言,衛圖心中一動,亦起了重游舊地的想法。
畢竟,云鶴山是他修道途中,第二個久駐的靈地。
“固所愿爾。”
衛圖沒有推拒,含笑答應了下來。
至于倪梅仙的所想,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了,畢竟他招的只是侍妾,又不是一個祖宗。
而且,這侍妾名分,還要打個引號。
語罷,衛圖便一揮袖袍,從大殿內徑直飛了出去,等待身后的倪師凰跟來。
只是,沒過多久,衛圖臉上就泛起了一絲古怪之色。
只見——
在他身后的倪師凰,并未立刻緊跟而出,而是先走到了倪梅仙身旁,對其說了句:“二妹,你不會介意吧。”
道完這話后,倪師凰這才一揮玉袖,從大殿內走了出來。
殿內,起初隨著衛圖的離場,還面色平靜的倪梅仙,在聽得此言后,瞬間就氣急敗壞了,一臉的羞怒之色。
“有趣!”衛圖轉首,打量了一眼站在他身旁,氣質絕塵的倪家鳳凰女。
他猶記得,百年前,此女還率領過倪家、血家金丹修士,追殺他。
今日,其竟然因為他,和自家妹妹“爭風吃醋”了。
盡管衛圖估測,倪師凰此語更多是想氣氣倪梅仙,但聽到這話后,還是讓他不禁感嘆起了世事的奇妙。
“讓符前輩見笑了。”
倪師凰知道,以衛圖的神識,她適才對倪梅仙的傳音,瞞不過衛圖。
她面露歉色,解釋道:“家妹在未是符前輩妾室之前,一向性格謙卑,現今徒居高位……不免有些拎不清自己了。晚輩此語,只是為了對她警醒一二。”
對此話,衛圖當然不會輕信。
他可不認為,如倪師凰這等魔道妖女心中,還存在什么姐妹深情。
不過倪家姐妹之間的暗斗,他也沒有興趣參加,微微頷首,算是略過了這一話題。
見衛圖不追究,倪師凰暗松了一口氣,她臉上重新掛起笑容,主動上前領路,帶衛圖游覽起了云鶴山。
很快。
云鶴山上的供奉堂、金月崖等熟悉場地,便一一出現在了衛圖的眼前,以及回憶之中了。
待看到以前數以十萬計的黃家凡人,現在都冠上了倪家之姓,衛圖暗嘆一聲,明白鶴山黃家的血脈,恐怕除了他送出去的黃承福兄妹外,沒有幾支族人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黃家的這些族人,是被齊成楚殺了個干凈,還是被“鳩占鵲巢”的倪家修士屠戮一空。
“與我無關。”衛圖神色淡漠,并沒有給黃家報仇的任何想法。
說到底,他是被鶴山黃家“趕出”了云鶴山,早就與其恩斷義絕了。
“不過,不知黃舉之現在人在何處?”衛圖忽然想到了此人。
他記得,在百多年前,他逗留在靖國的時候,曾遇見了,被宮舒蘭邀請而來的黃家二祖——黃舉之。
當時,黃舉之明確表露出來,要為黃家報仇,殺死謀害黃家的兇手。
如今,百多年過去,黃舉之是否對齊成楚報仇先不說,但其身為天女派的修士,坐視云鶴山被倪家所占,就有點令人費解了。
“難道……”
衛圖想到了某個可能,他雙眸微瞇,默念了一句“知天渡”,用神識感知云鶴山的周遭地域。
少傾,衛圖神識便穿過種種禁制,在云鶴山內的一間暗牢中,看到了一個被綁在木樁上,骨瘦如柴、蓬頭垢面的一個中年修士。
“是黃舉之!”衛圖仔細端詳了幾眼這中年修士的模樣,判斷道。
作為曾經的黃家供奉,他對黃舉之這黃家二祖,自不會陌生。
“奇怪!倪家為何不殺死黃舉之,要專門設置暗牢,來囚禁此人。”
衛圖眉宇微皺。
他適才借用感知秘術“知天渡”,感應周遭地域,最初目的,是想試試看,能否找到用黃舉之尸骨所作的一些魔道靈材、法器。
而非去找一個大活人。
畢竟,在他看來,倪家要是對其動手,沒有留其一個活口的必要。
反之,現在倪家留了黃舉之一個活口,這證明倪家定對其所有求!
不然的話,隸屬于魔道的倪家,可不會特意留下黃舉之這一個禍患不除。
“那么,倪家到底想要在黃舉之身上,得到什么?”
想及此,衛圖微然一笑,頓時對此事產生了興趣。
他不介意,在鶴山倪家之內,再有一次小小的收獲。
半日后。
游覽云鶴山結束。
倪師凰親自引路,帶衛圖前往云鶴山的客卿洞府暫住。
“若有吩咐,符前輩可直接對晚輩和老祖發送符信……”
“晚輩要是收到,定會第一時間趕至,為符前輩效勞。”
倪師凰猶豫片刻,頓了頓聲道。
今日,在殿內,她雖以自己和衛圖的親近姿態,打壓了倪梅仙一次,但實則她心中,并不想委身衛圖,和倪梅仙共事一夫。
所以,于此刻說出此話,她內心亦有一定的抗拒。
只是礙于衛圖的元嬰實力,她不好不表露的太過冷漠,從而引起衛圖不喜,黃了倪家擴展人脈這件大事。
“你有心即可,不必事事親勞。”
一旁的衛圖,亦看出了倪師凰的刻意疏遠,他淡然一笑,回道。
此時,他也巴不得,倪師凰離他遠一些,不打擾他——好讓他從容探入暗牢,從黃舉之身上,得到這一次“意外收獲”。
畢竟,他可沒有手段,如欺騙倪梅仙一般,欺騙倪師凰這個大派金丹。
聽到衛圖這般淡漠的回應,倪師凰頓時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她最怕的就是,衛圖垂涎她的美色,不肯輕易放她離開。
如今,衛圖善解人意,沒有過分為難于她,正合了她的心意。
“晚輩告辭。”
繼續逗留了一小會,倪師凰適時提出告辭,從客卿洞府離開。
只是,剛走出客卿洞府,倪師凰心中便突然升起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畢竟,自己獨自一人突破元嬰境和有元嬰道侶提攜,難度大大不同。
后者,足可讓她少走幾百年的彎路。
“而且,符前輩和其他魔道的元嬰老祖不太相同,性格更溫和一些。”
倪師凰心中悔嘆。
不過,現今她話已經說出去了,自不會輕易悔改。而且,和倪梅仙共事一夫,也會讓她有種輕賤自己的感覺。
“罷了,罷了。”
“僅靠我自己,未嘗不能走出一條坦闊道途。”倪師凰咬了咬唇,重立道心,毅然決然的飛遁離開了。
在倪師凰離開后。
衛圖也不過多遲疑,他見時機已經成熟,便一甩袖袍,向倪家囚禁黃舉之的暗牢遁了過去。
從客卿洞府到暗牢的路上,雖然有不少的警戒禁制、陣法,但這些禁制、陣法在衛圖這個元嬰老祖面前,自然不值一提,他一個晃身,便從中輕易穿梭而過了。
盞茶功夫不到。
衛圖便來到了暗牢外面。
“伱是誰?”
“來這里做什么?”
被綁在木樁上的黃舉之,在看到衛圖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是一個生面孔時,愣神了好一會后,發聲詢問道。
“身份之事,符某現在還不好告訴你。不過,符某能說的是,我和地面上的倪家并非盟友。”
“這次來找道友,是因為在白天用神識窺探時,無意中發現了這處暗牢,以及道友的存在。”
衛圖沉吟一聲,說道。
此刻,他拋出衛圖的身份,雖有可能取得黃舉之的信任,但……這身份一旦從口中道出,就不免有泄露的風險了。
以他元嬰境界,能躲避暗牢附近的禁制、陣法對他神識的窺探,但反觀黃舉之就不行了。
而且,現今他不暴露身份的話,即便鶴山倪家知道他來暗牢了,并盤問黃舉之了,也不會對他有太大的不滿。
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
元嬰之尊,壓根不是金丹修士所能挑釁的。
然而,要是暴露了身份……
倪家知道了他是衛圖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或許倪家會裝作不知,但更大的可能,還是稟告天女派,追殺于他。
到那時,衛圖就要做好,屠滅一族,或者狼狽逃出鄭國的準備了。
“不是同盟?”黃舉之冷笑一聲,對衛圖的話,并未輕信。
“此次,符某前來此地,是想知道倪家囚禁道友的原因。畢竟,若非道友身上有倪家所求之物,倪家殺了道友,明顯更好一些。”
“而倪家的所求之物,于道友而言,就非是什么緊要之秘了。”
“此刻,告訴符某,也非什么大事。”
衛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事實上,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直接抓住黃舉之逃離云鶴山,然后對黃舉之施以搜魂之術。
只是此事,不免有違道義,畢竟他和黃舉之無冤無仇,為寶殺人,難免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線。
其次,搜魂秘術也非什么珍貴之物,鶴山倪家都未對黃舉之搜魂成功,他對黃舉之搜魂,可能亦難以得到,真正想得到之物。
聽此,黃舉之心中一動,畢竟衛圖若真是倪家修士的話,向他打聽此事就成了毫無必要之事了。
“既然閣下想聽,那黃某就告知給閣下。”黃舉之目光微閃,答允了下來。
“道友請講,符某洗耳恭聽。”
衛圖點了點頭。
少傾,隨著黃舉之的敘述,衛圖很快明白了,鶴山倪家究竟想從黃舉之手上,得到一件什么樣的寶物了。
這件寶物,非是什么奇珍靈藥,或者斗法的厲害法器,而是一件名為“九元飛星珠”的秘寶。
此寶乃是黃家初代先祖,當年偶得的一件秘寶,經過特殊的陣法布置后,此寶就可勘定存于異空間的特殊秘境。
之前,鶴山黃家所持有的云澤秘境,便是被黃家初代先祖以這“九元飛星珠”勘定了空間坐標,從而找到的。
“莫非……倪家知道了另外三處秘境藥園的蹤跡?”衛圖眉宇微挑。
兩百多年前,他遇到陶節兄妹時,陶節便以自己找到了南華派四大秘境藥園之一的幌子,請他援手。
陶節所說之話,雖是假的,但其所言的四大秘境藥園之事,卻是真的。
除了云澤秘境外,上古大派南華派還有另外三處秘境藥園,存在于異空間之中,未被修士發掘。
如今,鶴山倪家想從黃舉之手中奪得“九元飛星珠”這件秘寶,有不小的概率,便是為了另外三處秘境藥園。
“只是,這云澤秘境的石殿底下,已經鎮壓了那魔道大能,其余三處秘境藥園,恐怕也有類似之物……”
衛圖瞇了瞇眼睛,頓感此事有些燙手了,畢竟那漆黑指骨已是這般難以對付,若是其他秘境藥園中的類似之物復蘇,恐怕就非是普通修士所能應對的了。
若讓他選,他是萬萬不敢,再踏進云澤秘境一步了。
“也難怪,重暝老人這器靈從補天缽上脫身后,一直都不敢重回云澤秘境,拿走自己本體。”
思及此處,衛圖終于想明白了,兩百年前未曾想通的疑惑之事了。
無它,重暝老人也忌怕石殿底下的那一魔道大能,不敢近身,只敢以器靈之身逃脫而走。
“你若與符某合作,待時機成熟后,符某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過,九元飛星珠,你亦要拱手送上。”
對黃舉之丟下這一句話后,衛圖一甩袖袍,瞬間飛遁離開了暗牢。
“什么?一條生路?”
聽得此言,黃舉之頓時臉上多了一些訝然之色。只是,還不等他問清,便見衛圖已經消失不見了。
從暗牢離開后。
衛圖并未重返暫居的客卿洞府,他遁光一折,落步到了倪師凰的洞府門口,用法力叩響了此門。
“符前輩,為何……”倪師凰打開洞府大門,在看到衛圖的面容后,頓時怔了一下。
她記得,一個時辰前,與衛圖分別時,衛圖明明答應了……不叨擾她。
“口是心非!”倪師凰柳眉顰眉,心想該用何種辦法,婉拒衛圖好意,與其保持一定的距離。
不料,還不等倪師凰開口,衛圖便率先開口,說出了讓倪師凰為之震驚的驚駭之詞了。
“什么?九元飛星珠?”
“符前輩……你去暗牢了?”
倪師凰聲音顫抖,說話斷斷續續。
她倒不是怕囚禁黃舉之的事暴露在世人眼中,畢竟魔道殺人只是常事,倪家囚禁一個修士屬實不算大事……但九元飛星珠就不同了,其可是關系到南華派的另外三大秘境藥園。
此事一旦被人得知,鶴山倪家必遭同道修士垂涎。稍有不慎,便是舉族傾覆的下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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