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道宮巍峨。
“太上。”元始天王淡淡道:“此來為何?”
“我那乖徒兒身上多了一絲氣息。”老子盤坐于虛空,語氣波瀾不驚:“是古老者的氣息,但不確定是哪位道友。”
元始天王眉頭一擰:
“莫非是有人不愿意出現變數,想要抹平歷史褶皺,收束時間線......是欲以大欺小耶?”
“不知。”老子淡淡道:“我也沒打算將我徒兒當作改變局面、撬動未來的工具。”
元始天王摸了摸空蕩蕩的眼眶,道:
“那你來尋我,是需要我將這段歲月抽離、截取出來,免得你那徒兒被太多人發現?”
“不是,陸煊的情況吾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他不會止步于這段歲月,應當未來會去到其余時間片段.....總不能將他去到的時光都截取抽離了。”
說話間,太上輕吐濁氣:
“我此來,是因為上次見他,在他身上看到了情之一字,打算向你借一借玉如意,那孩子至情至性,我怕他陷入其中,迷失本心。”
“這可不像是你。”
元始天王深深的看了太上一眼:
“七情六欲皆是劫難,干涉門人歷劫,你我都從不去做的......再說了,你將太上忘情教給他不就行了?何故要我這玉如意?”
“陸煊學的東西太多了,暫時不適合繼續教其他的,而且,太上忘情.....這是能教會的么?多少天尊、上天尊困于此,沒有萬萬次紅塵輪回......”
想到自家徒兒的悟性,老子又改口道:
“沒有數十上百次的紅塵輪回,怎能悟的出來太上忘情?而若是真手把手去教,反而容易讓他走火入魔。”
“也是。”元始天王輕嘆:“喏,玉如意,拿去吧。”
............
現世。
精神世界。
陸煊真靈盤坐,靜靜思索。
他身側是千花萬花綻放之虛象,亦有一片玄奧經文在緩緩轉動,經文內容赫然是太上筑基篇。
“經文總綱上有說,忘情.....”
“何為情?”
“我貪戀此刻時光,貪戀身側佳人,可是情?”
“忘情是否意味無情?還是說,不以情而動?”
“若無情,還算是人么?那到底何為忘情?”
“我若要忘情,是否需要......忘卻小嚴呢?”
陸煊真靈越思索,越困惑,越困惑,越思索。
而伴隨的他的思索,各種困惑卻仿佛福至心靈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被解開,心思也逐漸通明,逐漸剔透。
此為悟道。
終于。
陸煊真靈盤在心靈大海的海面上,海潮襲來,他又端于大潮之尖,逐漸手舞足蹈,做歡喜狀。
“有情方能忘情!”
“不以情所動,不為情所擾,忘情而至公,忘情方以天地萬物為芻狗,是不仁,而至仁,此本便是我所求!”
“然!忘情非無情!”
“寂寥不動情,似遺忘之者,但非真正遺忘,重點在忘,而不是情,忘情者亦有情。”
陸煊真靈撫掌大笑:
“太上忘情,我悟了!”
在少年真靈悟得大道之時,下課鈴聲恰巧響起。
而在下課鈴聲響起之時,從這所高中,再到東海市,又至整座瑯琊行省。
處處花開,不論枯榮。
某處大雪山上。
雪堆之下,嫩芽破出,一息而成,有花開在冰雪中。
有苦行僧瞧見這一幕,微微瞇眼,自言自語:
“百花開,不枯而榮.....則是天地在賀?”
“賀什么?賀真仙登不朽?還是賀生靈悟大道?”
“此異象只籠罩了瑯琊行省,那看來便是后者......悟的是什么道?”
說著,苦行僧搖搖頭,臥于雪中,臥于花旁,嗅著花香丟下一句話來。
“管他呢!”
............
陸煊睜眼時,少女空靈的聲音也傳入耳來。
“伱醒啦?”嚴江雪輕聲道:“窗外好多花都開了,一些枯樹也都逢春,大家都跑去看了,暫時沒上課啦。”
陸煊掃了一眼已然空曠的教室,問道:
“你想看嗎?”
“想。”
“我帶你去看。”
“嗯!”
少年少女結伴走出教室,教室外,走廊上,許多原本在交談的學生都側目,一個個失聲。
女孩臉上的冰霜不見了,換做極動人的笑,身旁少年干干凈凈,滿身陽光與春風,又有一絲浩浩渺渺的味道......
神仙眷侶。
有人腦子里忽然冒出來這么一個詞來,又連忙晃了晃腦袋,將這荒唐詞給晃了出去。
陸煊和嚴江雪靜靜的看著那些綻放的百花和逢春的枯樹。
少年目光所及,花更艷,樹也更青蔥。
就像是在迎合他一般。
陸煊神色微動,也察覺到了自身的不一樣,在領悟出太上忘情后,
天地于他似乎更澄澈易懂,他于天地也似乎更契合。
甚至,自己好像能夠感應到絲絲縷縷的天地本真之力、萬物本真之源.....
“天地因至不仁才所以至仁,而天地忘情,我也忘情.....我既天地?”
陸煊被腦子里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身形晃動,險些沒站穩,而恰此時,一只軟乎乎的手掌伸來。
嚴江雪一把攙住了他。
這一幕落在學生們眼中,又是驚起嘆息一片。
雀斑少年看不下去了,心口疼的慌,不止是他,許多男生也都一樣。
在他們看來,嚴江雪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真說起來,誰不仰慕?
原本還好,彼此都接近不了這座冷冽冰山,而現在......
“咳咳!”
雀斑少年強行出聲,打斷那兩人間的靜謐安好:
“喂,新來的,你叫什么來著?我們認識一下唄?”
陸煊側目,禮貌的笑了笑:
“我的名字是陸煊。”
雀斑少年大刺刺的說道:“既然認識了,我便當你是半個朋友,你可以認我做大哥,我以后罩著你。”
他想法很簡單,知道自己是絕對沒機會的,便決定讓這新來的插班生做自己小弟,到時候.....
嚴冰山是不是也得叫自己大哥?
雀斑少年傻呵呵的笑了起來。
陸煊則是一呆,這都什么跟什么?
看著眼前這個雀斑少年眼中,那清澈而又愚蠢的光華,
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想了想,才簡短道:
“你開心就好。”
雀斑少年扁了扁嘴,豪邁道:
“你還不樂意?我便要與你好好說道說道,你可知道我的名?”
“不知。”陸煊老老實實開口。
雀斑少年腦袋上揚,鼻孔看人:
“我的名,季伯端,取意行的正,坐的端!”
說著,季伯端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陸煊的肩膀,嬉笑道:
“能和我做朋友,你的好日子來咯!”
一邊說,他一邊看了一眼旁邊懵懵懂懂的嚴江雪。
陸煊沉默,嘴唇抽了抽。
良久,他這才道:
“令尊可是叫做季伯常?”
“你認識我老爸?”季伯端正了正衣襟,謙虛道:“也不瞞你說,我爸的確是季伯常,咱們市里監察署的署長.....正署長!”
陸煊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到底還是咽下了肚子。
嗯......
看來季署長的取名能力,和季署長自個兒的老爹如出一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