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睜眼,藏書巍峨,守藏室內靜謐安然。
“這是......”陸煊拍了拍腦袋,苦笑:“怎么在這個時候睡著了......看來精神透支的的確有些厲害。”
說著,他眼中閃過憂色,又自言自語道:
“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吧?有吳叔在,那廣成宮與龍虎山的人,應當短時間不會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什么廣成宮?什么龍虎山?”幽幽聲在陸煊耳畔響起。
他嚇了一跳,猛地后跳,看清楚說話之人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師。”陸煊恭敬做禮。
老人依舊是一襲古樸長衣,須發飄飄,不同的是這一次手中捧著一枚缺了幾個口子的玉如意。
“剛好察覺到你來了。”老子在蒲團上坐下,笑著道:“正好找你有些事情,吾順便就過來一趟。”
陸煊也在蒲團上坐下,撓了撓頭,好奇道:
“什么事情?還請老師吩咐。”
“先不說這個。”老子神色平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來:“你這是吃了什么先天靈物了?筑玉樓第八關,軀殼卻能和筑玉樓極限媲美......等會?”
他眉頭一擰:
“你這修行進度怎的如此快?”
陸煊縮了縮脖子,茫然道:
“就,就練著練著,關隘自己就破了.....也不對,腎臟大秘是吃了一個朋友送的奇怪珠子,才破開的。”
“朋友.....”
老子垂了垂眼瞼,并沒有去窺視少年身上發生的事情。
在陸煊那個時間點投下目光的話,難免會被幾位道友察覺,那時候......
雖然沒直接順著時間線瞧望,但老子掃一眼因果,心頭也有了數。
他嘆了口氣,旋即笑道:
“是一個女性朋友吧?”
陸煊一驚:
“老師您是如何知道的?”
“前些日子就發現了,看見你身上纏繞情絲,或有情劫......咦??”
說著,老子猛地一頓:
“你斬斷情劫了?”
陸煊茫然四顧,不是很明白老師在說些什么。
老人細細打量眼前的小徒弟,越看越疑惑,沒道理啊......
就十來天沒見,體魄強大了一倍不止,原本有向劫數演化的情絲也歸于平常......奇怪,奇怪。
強忍著俯瞰自家徒兒所處時間點的沖動,老子摩梭手上玉如意。
而此時,陸煊則是老老實實的開口:
“情劫什么的,學生不是很清楚......但體魄的增幅學生可以解釋的,并沒有什么奇遇,只是斡旋造化上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哦?”老子來了興趣:“伱是造化了什么東西?我觀你體內有仙靈氣流轉,是仙果?”
“沒有沒有!”陸煊擺手,慚愧道:“只造化出來一絲果肉,比頭發絲還細微.....就是張師兄說想吃的那什么蟠桃。”
說著,他心有余悸:
“就一絲絲罷了,差點兒給我抽干了。”
老子神色一僵,透過玉如意偷聽的元始天王也神色一僵。
片刻,老子自語道:
“蟠桃啊.....斡旋造化而成的,應當是先天蟠桃,堪比母樹所生....你斡旋造化領悟多少了?”
“沒多少。”陸煊老老實實道:“剛到一百枚大道文字,而且開始越來越難了,剩下一千七百枚還不知道要花多久......”
老子嘴唇抽了抽,極遙遠處,于道宮中偷聽的元始天王亦是手掌一緊,身前白玉案被捏出幾道細密紋路來。
“哦,一百枚啊,還行,還行......”
老人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復心情,狀若尋常道:
“本來此次是想替你打滅情劫的,現在看來倒是不用了......卻也并非老師替你護道,只是你境界還不夠,尚且沒到該歷情劫的時候,人生六劫三災,都是地仙境界的事情。”
老子所說是實話,他從前收取的徒弟,哪怕是那些記名弟子,入門時候修為最低也已地仙,
即便是大弟子玄都,盡管收入門下時玄都未開始修行,但由于他是女媧親手捏成的第一個人的緣故,生來也便有地仙修為。
像是陸煊這種修為近乎于零的弟子,還真第一次收。
諸般劫數,正常來說唯到地仙方才開始歷經。
說著,老子做隨意狀,有意無意的問道:
“對了小煊,你最近又是經歷了什么?按說劫氣已生,劫難便入,不是能輕易化解的才是。”
陸煊迷茫,思索了半晌后,有些不確定道:
“情劫.....如果和情字有關的話,應該和我在太上筑基篇中所領悟的事物有關系。”
老子微微一怔:
“太上筑基篇?從那兒你能悟出個什么?”
頓了頓,他又笑道:
“這下也好,用不著這玉如意了,吾也不必逾矩.....你且說來聽聽,悟了個什么出來。”
陸煊撓了撓頭,憨笑道:
“我也說不清楚,就是和我朋友相處時,忽然感傷,想到情有時而終,又聯想到我若欲行唯我獨尊、鎮得天下清之道,假若真走到那一步,會不會被情感所影響,于是乎.....”
少年一邊回憶,一邊簡單敘述:
“于是乎,一不小心就悟道了,悟道之時,又想起太上筑基篇總綱提到的‘忘情’,就把這個給悟了出來。”
老子神色一凝,手一抖,偷聽的元始天王也呼吸驟然急促,神色間泛起不可思議。
半晌過去,老人干澀問道:
“忘情.....什么忘情?”
“就是,就是這個。”
陸煊先是閉眼,旋即睜眼,身上沾染浩浩渺渺的氣息,雙眸至冷而至公,有情亦忘情,至不仁而至仁......
恰似浩浩蒼穹,恰似渺渺大地。
天地。
他以極冷靜的聲音總結道:
“忘情,或者說太上忘情,就是我所領悟出來的事物。”
老子下意識后仰,臉上有恍惚之色一閃而逝,下意識的緊握玉如意,連連說好!
遙遠之外,道宮之中,元始天王身前的白玉案轟然炸碎,他起身,來回踱步,低聲咆哮!
“太上.....你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啊!”
道人走了幾個來回,心緒復雜,咬牙切齒。
“不行,學了我的元始身,也算是我半個徒弟......三清一體,太上的弟子拜我為師,亦很正常!”
說著,元始天王右眼空蕩,而左眼驟亮,其中映照諸因諸果諸相,背后浮現大幡與四面小旗,身前亦有一盞青燈沉浮,燭光照亮大千。
他以諸寶遮掩過去、此刻、現在、未來,旋即捻來一絲因與一絲果,解析、洞察、明悟、了然。
作為諸果之因,通過因果之道解析陸煊在現世中的方位,不會被其余道友給洞察、發現。
做完這一切,元始天王單手一指,造化出一枚質樸玉盒,又勾勒天書一封,鎮入玉盒中。
“不行,不夠保險,得要木已成舟才對!”
說著,元始天王心念一動,顛倒天地,倒果為因,無視時空悖論而逆轉事物順序,
將‘創造玉盒封入天書’之事,置換到了‘偷聽談話’之前,又把玉盒投入三千年后,丟給那時才立下廣成宮道統的廣成子。
做完這一切,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自語:
“這樣被太上發現也不怕了.....嗯,因已立,果已成,木已成舟,再說了,還是那句話,三清本一體,不分上下,無分你我,他的徒兒就是我的徒兒,這很合理吧......”
“嗯,合理!”元始天王自問自答,滿意而心虛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