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大天尊是因果本身,或者說,因果是元始大天尊的一部分。
他也是最先察覺到異常的。
“嗯?”
宏偉道宮中,中年瞎眼道人睜開了完好的那一只眼眸,微微皺眉:
“誰在篡奪三清之因果?好大的膽子”
他目光順著因果牽連,洞察諸天諸界,上至三十三天之外,下至九幽黃泉之下,一切有形無形,俱在眼中。
然后,他看見了。
“是這臭小子?”元始大天尊有些哭笑不得,念頭微動,將能砸死一位上天尊、大佛陀的恐怖因果給攔截了下來,目光掃了一眼那個清凈小院,臉上浮現笑容。
“這臭小子還算不錯.”
他笑容戛然而止,背后猛地發寒。
因果牽扯涉及至三清,太上也能察覺到,也會下意識的看去!
中年道人手忙腳亂了起來,連忙出手進行遮蔽,將現世中,陸煊才擺放好的三處銅像給隱去了兩尊,只留下象征著太上玄清的那一尊。
等感知到另外兩道絕強的目光掃過后,這才舒了一口氣,散去了遮擋。
“還好還好.”中年道人拍了拍胸脯,自言自語道:“讓太上發現福生與玄黃之號,麻煩就大了!”
與此同時,另外兩處道宮中,青年道人也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而端坐在八卦爐前的太上并未察覺到異常,只是笑罵了一句:
“這臭小子,就這么急著想做太上么?”
這場雨來的很突然,以至于路上很多行人都沒有防備,被淋成了落湯雞。
崇山虎獨自走在大雨瓢潑中,整個人都在迷茫、失神,街上人漸漸少了,漸漸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父親.”崇山虎握緊了拳頭,一夜之間,整個大湖市崇家被屠了干干凈凈,要不是自己提前趕來瑯琊市準備報道的事情,恐怕也
“坂田重工.”他踉踉蹌蹌的走在大雨中,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沿街的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哭了許久,直至無聲,只聽得見大雨傾盆。
崇山虎狠狠的錘擊地面,合金鑄造的磚塊崩碎,裂紋如同蜘蛛網一般彌漫開來。
“老崇!”一個嬌小的身影穿過雨幕,疾馳而來。
崇山虎慌忙抹掉眼淚花子,從大雨中起身,臉上浮現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
“小珂,你怎么來了”
諸葛珂翻了個白眼:
“閑來無事,卜上了一卦,算到你似乎不對勁”
說著,她隨手捏了個法印,明明只是筑玉樓層次的修士,卻以自身氣血交織成法陣紋理,調動天地元氣,將落在二人頭頂的雨水都驅散。
“你家里”諸葛珂輕聲嘆了口氣。
“伱算到了嗎?”崇山虎慘笑。
諸葛珂搖搖頭:
“這倒不是,看新聞看到的,上面說坂田重工在大湖市推行新制度,同時將以崇家為首反對新制度的世家等鎮壓,依照坂田重工的性子,所謂的鎮壓恐怕.”
崇山虎沉默了片刻,忽然很認真的道:
“小珂,我知道你們諸葛家最擅長于卜算之道,你可不可以幫我算算.”
“卦金五百!”她攤開手。
“你不問問要算什么嗎?”
“無非是算出你怎么才能有一線機會報仇嘛。”
崇山虎又是沉默了片刻,輕聲道:
“我沒帶錢,也沒帶手機,可不可以”
“行,賒著唄。”諸葛珂脆生生的點了點頭,旋即道:“先告訴你,這種東西多半是沒得算的,坂田重工有真仙,不是我能夠卜算的我可以幫你算算,怎么才能最快變強。”
頓了頓,她又道:
“而且,卜算出來的道路雖然可行,但結果未必好,這你得提前知曉.最好只是將其當作一個參考。”
“嗯。”崇山虎眼中浮現出期冀。
諸葛家,非是五望之一,但卻不弱于五望,堪比一方古老道統,憑借的就是術算之法。
而眼前這個少女,是諸葛家這一代的第一人,說不定真能.
就在崇山虎胡思亂想的時候,諸葛珂手中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幾枚古樸銅錢。
她將銅錢上拋,又抓來幾絲雨,纏繞于銅錢上,旋即震蕩自身氣血,以氣血為紋路,化作法陣,覆蓋銅錢,結成一方虛幻羅盤。
“讓我看看.”
諸葛珂澄澈的雙眼中浮現出玄妙光華,似能洞察命運前途,雙手擺弄氣血包裹銅錢所化的虛幻羅盤。
片刻,她道:
“算出來了,去瑯琊市,你能很快的變強”
說著,諸葛珂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嘟囔道:
“奇怪,怎么會得到這個結果?你的機緣似乎就在瑯琊市么?我幫你看看具體。”
話音落下,她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催發自身氣血,交織成玄妙絲線,落于虛幻羅盤之上。
羅盤滴溜溜的轉動,指針最后落定。
兩人順著指針的方向看去。
是一處位于市中心的小院,其上掛著一方古樸的匾額,上面還寫著三個字。
三清觀。
是一處立于城市中的道觀?
兩人驚疑不定的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都同時走上前去。
崇山虎想要敲門,但剛將手放在院落門戶上,大門卻被他推開了。
門沒鎖。
他和諸葛珂面面相覷,咬咬牙,都一同走進了這處院落。
院落并不大,在雨幕中顯得很模糊,最里面則是一處小屋,其中透著燭火的光華。
兩人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屋的門是開著的,他們順著門戶往里看去,屋子里相當簡陋,除了三尊銅像外,什么都沒有。
“這里是”崇山虎側過頭,下意識的發問,但旋即神色驟變,猛地后退了兩步。
諸葛珂似有所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瞧見有一個老人盤坐在地上,淋著雨,晃晃悠悠的起身。
老人穿著一襲長衣,周身幽幽暗暗,透著至高至上的意韻,但那種意韻轉瞬即逝,在老人站直的同時,他似也變的普通了起來。
“二位是?”
老人晃了晃有些發懵的腦袋,心有余悸,剛才險些被一團浩大的因果給砸死!
而諸葛珂和崇山虎對視了一眼,前者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做了一個禮:
“不請自來,多有叨擾,還請前輩見諒。”
說著,她抬起頭,還是沒忍住,運轉家傳的術算妙法,眼中朦朧起霧氣,想要看看老者的根底。
下一秒,諸葛珂看到了。
她看見一尊偉岸人影,一手撕開浩大混沌,分立陰陽,衍生萬物,造化萬靈,旋即端坐于無窮高處,俯瞰一切。
她看見一個白發老人,盤于浩浩道宮中,道體恐怖,諸天諸界于其周身旋轉,長須飄動間,一切都憑之方得存續。
她看見一個青年道人,行走在諸世大千,所過之處,大界崩塌,蒼穹坍縮,萬物迎來終焉。
這一幕幕景一閃而逝,諸葛珂如遭雷擊,噔噔的后退了數步,巨大的寒意自尾椎骨炸起,剎那間遍布至全身上下!
“小珂你”崇山虎注意到好友的異常,有些疑惑。
諸葛珂哆嗦著,沒敢說話,只是死命低下腦袋,渾身顫栗。
“既然來了,便是客人。”
老者揉了揉眉心,似乎并未察覺到那少女的窺視,大步走入小屋,做引道:
“外面雨大,進來躲躲雨吧。”
陸煊認出了崇山虎,是當初在陸煊墓中的那個天驕。
崇山虎沒有走入小屋,只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諸葛珂,后者微微哆嗦著,雙眼中滿是驚怖。
“小珂?”他輕聲發問。
諸葛珂咽了口唾沫,回過神來,咬牙道:
“走,進去!”
她不明白瑯琊市中為何會有這般恐怖人物,也不知之前窺視到的一角景象是不是幻覺,如果是,那還好,如果不是.
開天,存續,滅世.
諸葛珂又狠狠的打了個寒顫。
崇山虎并不知道其中根由,但看出來少女狀態不對,當即伸手攙著她,一并走入了小屋。
才進屋中,房門自動閉合,關門聲嚇了兩人一跳。
“坐吧。”
旋即,他們看見老人隨手一撫,滿屋塵埃涌來,匯聚在一起,最后在二人驚悸的目光中,這些塵埃盤旋,重構成了三枚色彩暗淡的蒲團,落于地上。
這這這.
崇山虎心頭巨震,這是什么手段??
他想起父親生前曾經告訴自己的事情,點石成金,非真仙不可為!
而眼前神秘老者這重構物質的手段,和點石成金又有什么不同?
一尊.真仙??
崇山虎咽了口唾沫,旋即狂喜,一尊大隱隱于市的仙人!
難怪小珂的羅盤會指向這兒!
他順從的坐下,而諸葛珂亦隨之干脆落座。
旋即,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那位神秘老者,戰戰兢兢。
不同的是,崇山虎認定眼前這位大概率是一尊隱于世的真仙,而諸葛珂看到的卻更多,也更驚怖。
此時。
陸煊晃了晃微微發沉的腦袋,平靜問道:
“不知二位來此,有何貴干?”
話音落下,諸葛珂一個哆嗦,恭卑道:
“本只是好奇,卻不想打擾到前輩清修,望前輩恕罪.”
崇山虎詫異側目,眼前這位雖然極有可能是一尊傳說中的真仙,但小珂也不至于如此吧?
諸葛世家,傳承數萬年,亦有真仙。
陸煊此時平靜的抬了抬手:
“不必如此,吾將道統立于此,本就是等候有緣人的。”
諸葛珂瞳孔驟然收縮,而崇山虎則是興奮了起來,真仙道統!
他想起才聽聞的噩耗,想起坂田重工,一咬牙,拜身而下:
“晚輩崇山虎,想要拜于前輩門下!”
一旁,諸葛珂心臟砰砰直跳,想到剛才窺見的那一角恐怖景象,也是一咬牙、一閉眼,隨著崇山虎一起俯首:
“晚輩諸葛珂,想要拜于前輩門下!”
她聲音都在發顫,知道眼前這是一樁天大的機緣!
陸煊則是愣了一愣,陷入思忖。
自己立道統,自然是要收徒的,不過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崇山虎,沒記錯的話,在墓中時他曾經說過,來自大湖市,是一位天人嫡子,而這個諸葛珂
陸煊心頭一動,諸葛這個姓氏極為稀少,大部分都源自于諸葛家,對于這個術算世家,他也有所耳聞,據說傳承于漢末歲月的一位叫做諸葛孔明的人物,
雖然歲月斷層,遺留下來的關于諸葛孔明的記載卻并不少,也有研究古代學的大師推論過,能在破碎歷史中留下如此多筆墨,諸葛孔明,絕對是一位上古時代的尊者。
思索間,陸煊平靜的開口:
“兩位欲入我這三清觀么?并非不可,但是.”
崇山虎和諸葛珂心頭猛烈悸動,做恭聽狀。
“但是,入我之門,需歷十試,然爾等未成地仙,未歷九難,暫可免去十試,但卻也只可為記名弟子。”
這一席話是陸煊照抄老師的,他也不知道何為十試,反正照著說就對了。
崇山虎和諸葛珂對視了一眼,心臟狂跳,都不約而同的大拜道:
“學生見過老師!”
“善。”
陸煊頷首,施施然起身,指了指身后三尊銅像,悠然介紹道:
“此三像,便是門中祖師,最左為福生陸煊,居中為太上玄清,最右為玄黃無上帝.”
崇山虎錯愕抬頭。
一直注意著他的陸煊了然,看來伴隨歷史歲月發生變動,自己墓里面留下的號也發生了變動.三尊號,只剩下了玄黃無上帝么?
這般想著,陸煊為了驗證猜測,狀若隨意的問道:
“怎么?”
崇山虎訥訥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開口:
“學生曾進入過一方古跡大墓,墓主人的號.便是玄黃無上帝!”
果然如此。
陸煊微微頷首,神色間不起波瀾,淡淡道:
“我知此事。”
說著,他又悠然道:
“既入我門下,當得賜法.十日后,爾等再來此吧。”
“是,老師!”崇山虎和諸葛珂都激動拜首,再抬頭時,眼前已空空蕩蕩,那位老者的身形消失不見。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崇山虎憋出了一句話來:
“話說.老師叫什么?”
諸葛珂默默的搖了搖頭。
崇山虎小心翼翼的起身,沒有因為老師離去而有所不禮,只是和諸葛珂恭敬的退出屋子,退出小院。
走出院門后,他抬起頭,看了眼三清觀的匾額,忽然道:
“小珂,三清我總感覺在哪兒聽過。”
諸葛珂也反應了過來,回憶了片刻,不確定道:
“我似乎也曾聽聞。”
說話間,她打開手機搜索,一則則信息彈了出來,最當先的是一則新聞。
依最新出土道藏記載,三清道祖之號已然明晰,太清玄清,玉清福生,上清玄黃.
兩人盯著這一則新聞,又茫然的抬頭看了眼三清觀的匾額,想起那三方銅像,后腦勺酥酥麻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