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一片沉寂。
許久過去,觀音大菩薩輕聲嘆息:
“萬年前彌勒佛祖入滅,今日琉璃光如來又隕落.”
諸佛面面相覷,菩薩沉默,羅漢寂然,金剛顫栗。
又是半晌,端坐在最上的釋迦如來睜開雙眼,沉凝道:
“藥師之死,有大蹊蹺,吾看見道果插足的跡象。”
群佛駭然,道果?
普賢大菩薩沉聲道:
“世尊,您的意思是說那個喚做玄黃的始皇仲父,與道果有關?”
釋迦如來笑了笑,目光深邃,并未回答,而是道:
“中央天庭,天帝派遣了太白金星與三壇海會大神赴人間招安,汝等誰愿意走一趟人間咸陽,與那位玄黃議和?”
頓了頓,他繼續道:
“畢竟若是始皇真行滅佛之舉,人間信徒恐遭重創,我佛門運勢亦將一落千丈.”
諸佛、諸菩薩錯愕,卻無人發聲,都在沉默。
那位始皇帝才下了滅佛的令旨,且那個玄黃藏有大恐怖,伸手一撫,叫一尊諸天境的古佛都徹底寂滅.
猶豫了片刻,觀音大菩薩輕聲道:
“世尊,大菩薩或古佛前去,恐怕會有遭災遇劫的可能,靈山先后隕落一位大羅和一位諸天,再經不起大損失了。”
“有理。”釋迦如來頷首,端在一旁鼻青臉腫的燃燈古佛心頭忽然騰起不好的預感,警惕側目。
此刻靈山中,大羅層次的佛祖只剩下他和釋迦了
果不其然。
釋迦如來含笑道:
“那便勞煩燃燈佛祖再走一趟,可否?”
燃燈嘴角抽了抽,半晌,無奈開口:
“世尊既已相求,吾怎好拒絕?”
他施施然起身,嘆道:
“吾去也,吾去也。”
說著,燃燈佛祖心有戚戚,邁步而前,朝著大雷音寺外行去,每一步都夾雜著悲愴。
其他古佛、菩薩不清楚,但他作為大羅,可游歷歲月前后,焉能不知?
再根據那位神女的敘述,這玄黃恐怕就是玄清了。
太上一脈,元始嫡傳,上清愛徒,還和太一之謀劃有關聯,還被神女視若親子.
這玄黃真有大恐怖!
與這種人物產生因果糾纏,一個不好,身死道消都是尋常!
悲悲乎!
燃燈古佛心一橫,徹底走出大雷音寺,又一步,踏出億萬萬里,佛衣迎風獵獵,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韻味在。
“阿彌陀佛。”大雷音寺正中,釋迦如來雙手合十,微微一笑。
咸陽,秦皇宮。
此時尚未上朝,朝臣們都等候在殿外,議論紛紛。
李斯沉吟道:
“卻不知這泰山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折返的十萬黑甲都一言不發”
一旁,呂不韋若有所思道:
“陛下也未敘述此事,那泰山又是雷擊又是暴雨,我大秦國運亦歷經大動蕩.武安君您當時似便在泰山?”
武安君抬了抬眼瞼,淡淡道:
“陛下既然未曾宣揚,定然有陛下的道理,國丈還是不要打聽的好。”
呂不韋神色一滯,卻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強笑了片刻,又問道:
“唔吾還聽說,陛下在泰山與其仲父相逢,這當不是什么隱秘了吧?”
武安君古怪的看了眼呂不韋,道:
“確有此事。”
呂不韋、李斯對視了一眼,神色一沉。
武安君輕輕咳嗽:
“我勸二位還是不要動什么歪心思的好,陛下對那位大人很敬重,我等和那位也并非一個層次的。”
他隱晦警告,怕這兩人爭權奪利爭到了玄黃的頭上去.
一尊古佛可都入滅在泰山,那位大人一聲呵問,叫得群仙諸神都做鳥獸群散!
呂不韋與李斯又對視了一眼,前者神色略顯陰郁,但卻笑著道:
“武安君何出此言?某只不過好奇陛下何時多出來一位仲父罷了.”
話音未落,殿外等候的朝臣們聽見有腳步聲傳來,連同呂不韋等人都齊齊側目,
卻是看見了一個戴著面具的青年與一位看起來很古板的沉默道人,不知何時已至,正踏著白玉階梯而來。
“爾等.”李斯剛想皺眉發問,卻看見武安君身形一晃,迎了上前:
“見過大人。”
在朝臣錯愕的目光中,武安君朝著那個戴著面具的青年做禮一拜,畢恭畢敬。
群臣面面相覷,就在他們迷惑此人是誰的時候,卻見皇殿內,始皇疾走而出,甚至未著十二珠玉冠冕,當著無數朝臣的面做了一禮:
“仲父!!”
群臣嘩然,呂不韋和李斯齊齊色變。
陛下這.是不是過了??
旋即,卻見得那戴著面具的青年頷首,攜古板道人走上前,笑道:
“這是吾師兄,喚為羅喉,在深山老林清修許多年,第一次入世。”
頓了頓,他又含笑道:
“行了政兒,無需如此大禮,入殿吧。”
政.政兒??
群臣再色變,自從始皇陛下大一統后,除了秦穆公,誰敢直呼陛下為政兒??
就連呂不韋這么個國丈都不敢!
然而,始皇卻直身,依舊又行了一禮:
“是,仲父。”
群臣嘩然。
旋后,始皇帝迎陸煊與玄都入殿,朝臣沉寂半晌后,亦都依次走入大殿,
人流最末尾的嚴煌與劉邦、張繼豐和王之瑤彼此對視,劉邦嘆謂道:
“始皇陛下親出大殿而相迎.”
嚴煌苦笑:
“卻也正常,理應如此,不是么?”
“也是。”
他們不再言,各自暗藏心事,旋而又都有些激動了起來,入始皇之朝堂.
劉邦從未想過,嚴煌三人更是不提,他們都來自后世,心頭生出激蕩之情,亦有惴惴不安之意。
入得大殿后,始皇帝令人在側邊安置兩張大座,陸煊、玄都端于其上,看的呂不韋雙眼有些發紅。
他都沒這個待遇!
旋即,伴隨群臣山呼之聲,始皇神色一肅,沉道:
“今日上朝,唯有三事。”
大殿安靜了下來,都在靜聽。
“其一,泰山封禪已畢,封禪之時,有惡佛做擾,罪大惡極,傳朕旨意,收天下佛經典籍,付諸于一炬,凡不還俗之僧人,盡坑殺之,此為”
“滅佛。”
此話一出,群臣嘩然。
李斯站了出來,擔憂道:
“陛下三思,焚書坑佛,或會惹怒靈山,那時”
“又如何?”嬴政冷眼道:“朕封禪時,那藥師王佛從中作祟,斬朕之大秦一萬又八千年國運,此已是死仇。”
群臣又嘩然,顯然是才知道這一件事,泰山之變,親歷之人都諱莫如深,尚未傳開。
頓了頓,始皇又道:
“這第二件事。”
他看向側邊大座上的‘仲父’,臉上浮現出笑容:
“朕欲加封朕之仲父為帝,諸愛卿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朝臣無不色變,整個廟堂都沸反盈天!
“不可!”
呂不韋站了出來,神色難看: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古來今往,哪有加封他人為帝的事?天下唯可有一帝,便是陛下!”
“是啊陛下!”李斯亦急了:“可加封為侯,甚至可加封為王,但帝.過了,過了!”
除了武安君,所有大臣都明顯急眼,都在規勸。
“肅靜。”
始皇淡淡開口,大威嚴橫掃而出,壓的群臣都噤聲。
“朕意已決,朕為皇帝,仲父卻為王,何來此般道理?”
頓了頓,他看向陸煊,聲音放緩:
“仲父以為如何?”
陸煊輕笑:
“皆可。”
“善。”始皇頷首:“傳朕旨意,仲父玄黃,平泰山為亂之仙佛,功高蓋世,當予‘帝’號,冠之以‘無上’。”
“此是為”
嬴政含笑起身:
“玄黃無上帝。”
群臣再度嘩然,有老臣痛心疾首,有文官上前行死諫,有武將氣的直哆嗦,都不明白陛下到底怎么了,
唯有最末尾與劉邦并肩站著的嚴煌三人,神色錯愕,瞠目結舌。
玄黃無上帝.
龍虎山所供奉的玄黃無上帝!
他們面面相覷,盡皆恍惚,都茫然,有寒氣從尾椎骨冒出,直達全身上下!
“肅靜。”
始皇再言,冷冷道:
“朕意已決,若有再勸者,斬立決,若有欲死諫者,可自撞死在這柱上。”
死諫的文官都默默退了回去,呂不韋和李斯亦收聲,但眼中還滿是驚疑與茫然,臉上寫著三個大字。
憑什么??
許久,見群臣都寂然,嬴政頷首:
“此事便如此敲定,在論第三件事前”
他看向陸煊,輕聲問道:
“仲父對于國策,可有指教?”
群臣齊刷刷的側目。
端在大座上,陸煊看了一眼身旁閉目養神、對之一切視而不見的師兄,旋而輕笑:
“還真有。”
“仲父請講。”始皇連忙道。
陸煊沉吟片刻,目光幽深了起來,國策.
正如他之前對玄都師兄所說,人道伐天,非一日之功,當徐徐圖之,或需耗費萬年,都只道尋常。
當即,陸煊抬起頭,平靜道:
“亦是三件事,此其一,極北之地有妖橫行,亦有兇神災星蟄伏,各自蠢蠢欲動,然亂象已現,當修鑄長城天關,為護我人族。”
群臣面面相覷,嬴政認真的點了點頭:
“朕記住了。”
“此其二,吾觀天數漸亂,劫氣四溢,當于八方鑄三百六十五座通天臺,以鎮天下劫氣,鎮我人族氣運。”
“朕記住了。”
“此其三,大秦初成一統,尚未安穩,當遣人行走山川河流,錄其中神祗之名,令諸地祗庇護一方,不可有旱、洪、澇、雪等天災,當保天下各方田地豐饒,民安且樂,若有不從之地祗,斬之示眾。”
“朕記住了。”
嬴政嚴肅做答,呂不韋卻憋不住了,氣喘吁吁上前一步:
“陛下,鑄長城便算了,且還要同時鑄三百六十五處通天臺,這般工程,勞民傷財,恐會動搖國本啊.”
他有理有據道:
“別的暫且不論,我大秦初行一統,國庫空虛,即便征集徭役,也難成此事,反而會叫八方民眾怨聲載道”
“國丈勿慮。”陸煊淡淡道:“無論是鑄長城還是鑄通天臺,都非一日之功,萬年內修成既可,徐徐圖之。”
“萬年??”呂不韋驚叫:“你帝君何出此言?耗萬年歲月,修建一關隘,鑄三百六十五通天臺,何其荒唐,何其荒唐啊!!”
群臣亦紛紛附和。
后方,劉邦聽著諸臣爭論聲,縮了縮脖子,側目小聲問道:
“你們覺得那位的所謂行策如何?”
嚴煌從呆滯中回過神來,輕聲感慨:
“三百六十五通天臺我不知,但那長城.絕對是利于萬世之舉。”
“何出此言?”劉邦迷惑,而嚴煌只是搖了搖頭,沒有進行解釋,只是默默的看著爭論的群臣。
有文官憤道:
“還有,錄神祗之名,強令神祗庇護風調雨順,這怎么可能?這會觸怒所有地祗,會如同春秋歲月一般,各地起災禍!”
“是啊!!”
呂不韋痛聲道:
“春秋之年,神祗震怒,災禍四起,幸得陸圣行走八方,平災平難,可現在若觸怒諸多地祗,我們可沒有陸圣了啊.”
他話還沒說完,有侍衛匆匆而來:
“報!”
“有天庭太白金星與三壇海會大神親臨,求見玄黃帝君!”
爭論聲、勸諫聲同時一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