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三落,震響整個秦城。
“嗯?”
秦城諸子殿的最深處,身著玄袍的法家之主驚疑睜眼,驀然起身。
“天地本源震動,落雷有三”
法子神色微微一變。
世外桃源內,凡任學家之主者,皆可稱為子,但自身沒有達到大賢的層次,只是借力于小天地中遺留的上古諸子之位的話,
是無法以自身之姓氏冠于子之前,只能以學家之名為前綴,法家之主便是法子,兵家子主便是兵子。
此時,法子神色沉凝,果斷開口:
“管子曰,踏空而行,縮地成寸。”
管仲,法家最初之子。
小天地中殘缺的規則、法理等交織在玄袍老者的身旁,他一步邁出,跨越千米,行于半空,疾走之下,幾個呼吸間便走過半座秦城。
“我的兒!”
商子一脈脈主咳血悲呼,似乎猶不相信眼前事實,一邊咳血,一邊艱難開口:
“商子曰,死而.”
“止!”法子呵止,道:“此乃天罰,罪無可赦,亦無法重鑄其性命!”
說話間,他環顧場中情形,來拜訪的那位道家陸子一脈脈主皺眉立于一旁,近前是幾個法家子弟,
而不遠處,韓非子一脈的那個天驕亦在,身旁跟著三人,其中一個還坐在輪椅上.
法子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輪椅上那身軀殘破的少年身上,微微一愣。
別人看不見,但他身為學家之主,卻能勉強窺視到,那少年身上所繚繞的,分明是.道與理??
法子驚疑不定了起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只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此時,一旁那位商子一脈的脈主臉色慘白,又悲又怒,雙眼都通紅了,一邊的貴公子戰戰兢兢,解釋來龍去脈,旋即指向唐修明:
“一定是他.一定和他有關!”
商子一脈脈主兇狠側目,近乎于嘶吼:
“商子曰!天刀剜骨!”
虛空微微震蕩,泛起肉眼可見的漣漪,法與理交織,化作幾口明晃晃的天刀,朝著唐修明等人斬落過去!
刀光耀眼,刀氣縱橫,恰也將一旁推著輪椅的唐小小和輪椅上的陸煊籠罩在其中!
然而,下一剎!
法子神色巨變,猛地抬頭,看見重云瘋狂攪動,大日光映照在層疊烏云上,居然呈現出血紅色,似天怒!
旋即!
‘轟!!!’
伴隨震天巨響,兩道足有水桶粗細的深紫色大雷一前一后,兇狠擊落,一道將那殘缺法理交織而成的天刀給轟碎,另一道則是朝著商子一脈脈主沖去!
震雷之迅捷,只才瞧見光起,便已落至!
在眾人呆若木雞的注視下,水桶粗的深紫色大雷不偏不倚,正轟在中年人的身上,
這尊商子一脈脈主,欽定為下一任法家之主的中年人,便就這么在雷光的沖刷下,分崩離析,歸于虛無。
旁觀者一幕的眾人背后生寒,唐小小、唐石頭都還懵著,唐修明顫栗的咽了口唾沫,而幾位貴公子則是都嚇得亡魂皆冒!
事情進展的太快,變故也來的太突然,一脈之主是諸子殿的頂尖大人物,結構卻就這么被不明不白的劈死在了眼前!
這這這.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陸子一脈的脈主蹬蹬蹬的后退了數步,小石頭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而輪椅上的陸煊則是若有所思,抬頭看天。
這方天地似乎發生了什么異變吶
他心思百轉千回,根據現有的信息進行分析,這個小天地十萬年前從上古歲月中剝落而出,元氣泯滅,不可修行,
但殘存在天地中的上古諸子之位似乎頂替了小天地中的道,以至于借力于上古諸子的人可以輕易調動規則、法理、本源.
故此,詆辱或者向自己出手,會招惹來天罰?
陸煊思索間,身后的唐小小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開口:
“阿阿哥,是不是,是不是出大事了??”
唐修明沒有回答,腦袋都有些空白,若說最開始那兩個貴公子被劈死就算了,但一脈之主居然被劈死了.
他下意識的看向輪椅上沉思的這位陸先生,無論是直接還是推測,這些天雷劈落的緣由,似乎都與這位有關??
驚怖間,唐修明感覺到一道目光死死的盯著這邊,下意識的看去,瞳孔驟然收縮,赫然是法子!
法子盯了半晌,這才有了動作,緩步謹慎的朝著唐修明等人走來,處于驚懼和呆滯中的眾人也都下意識的側目,將目光放在了這位玄袍老人身上。
剩下的那兩個貴公子都不敢再說話了,心臟砰砰跳動,而道家陸子一脈的脈主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緘默不言,甚至不動聲色的退后了數步,靜靜旁觀。
此時,城內許多相對不俗的學家子弟都被這場連綿落雷驚動,或乘風、或踏云、或馭馬、或疾馳而至,
來的要么是學家中能溝通諸子像的頂尖天驕,要么是已然脫離了天驕層級,站在接近山巔位置的大人物,
但無不是在看見法子過后恭敬止步,垂手而立。
在無數雙或敬或畏的目光注視下,身著玄袍,頭束高冠的法子沉緩邁步,走至近前。
唐修明雖然也屬于秦城中頂尖天驕的行列,但也只在幾次極重要的集會上遠遠瞻仰過這位,
此時近距離直面‘天下’名列前二十的大人物,腿肚子都發軟,背脊骨酥酥麻麻,伴隨一陣心悸。
他咽了口唾沫,畢恭畢敬的垂下了頭:
“見見過法子!”
一旁,唐小小和唐石頭先是茫然,旋即都瞪大了眼睛,頭皮一炸。
就算是十二歲的小石頭,也明白一位學家之主意味著什么,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等無不在告訴他,學家之主就是天!
真正的天!!
兩人都噤聲了,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心頭亦都惶恐到了極點。
然而。
身著玄袍、頭束高冠的老人站定,直視輪椅上那個微微垂著眼瞼的少年,
片刻后,在無數錯愕、迷茫、不解的目光中,他低下了頭。
“法家,土成全,見過前輩。”
前.前輩??
那兩個貴公子都懵了,靜觀其變的陸子一脈脈主也瞪大了雙眼,聞訊而來、垂手恭立的眾人也都張大了嘴巴。
唐小小更是茫然四顧,前輩誰?
陸小哥么不對,是陸先生??
她眼睛有些發直,覺得很不真實,以為自己聽錯了,或是處于夢中,沒有清醒。
場中陷入死寂,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和急促的心跳聲。
陸煊抬了抬眼瞼,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老人,平緩的笑了笑:
“你認得我?”
“不認識。”法子低著頭,雙手垂立,一如周圍那些學家子弟、大能一般,畢恭畢敬。
他敬聲道:
“但我能看見前輩身上的.紋理!”
說著,他將頭埋的更深了,更恭敬了:
“晚輩土成全,誠惶誠恐,敬問前輩之名!”
陸煊恍然,知道是自己才歸復大德之位,德行合一才進行到一半,有些許法理表露在外,
他笑了笑,平靜道:
“我之名,陸煊。”
“見過陸煊前輩.”法子先是恭聲,但旋即聲音猛地一滯。
陸.陸煊?
和陸子同名??
周圍靜觀的眾人都還好,只是錯愕和詫異,驚奇于這位讓法子都低頭的不知名大人物為何不避諱上古諸子的名姓,
而法子則是錯愕抬頭,看向少年面龐,似乎,似乎真的和諸子殿中,處于最高處的那尊銅像有些相似.不,不會吧???
聯想到這位身上玄妙到可怕的道與理,和典籍中所記載的,達成德行合一層次的大德極為類似
法子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陸煊手疾眼快,伸手將他托住,淡淡道:
“看來,這下你是認識我了。”
“陸陸陸”老人臉上浮現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整個人因為巨大的驚怖而導致說話都不利索了起來。
陸煊只是平靜的笑了笑:
“去那諸子殿中一敘吧。”
頓了頓,他沒去看整個人都在發抖的法子,而是對著身后已經嚇傻了的唐小小溫和道:
“還勞煩唐姑娘將我推至諸子殿中。”
自身傷勢倒是其次,那伴隨傷勢而發作的肉身劫才是一個麻煩,稍微移動一下軀殼都會有崩塌的趨勢,能不動作還是不動作的好。
唐小小張了張嘴,沒敢說話,只是茫然而又木訥的點了點頭。
旋即,在無數人沉默的注視下,法家之主引路在側,陸子一脈的脈主恭隨在后,那穿著樸素而干凈的少女就這么推著輪椅上的那個少年,朝著諸子殿的方向緩緩而去。
在他們離開過后,良久。
長街沸反盈天,徹底炸開了鍋。
在無數錯愕、驚怖的議論聲中,唐修明握了握小石頭的手,呢喃道:
“阿弟,你們這是撿了一個什么回來啊”
小石頭茫然的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洛城,為世外桃源仿照上古歲月,十萬大山那頭的周朝都城而建,超然于十八城之上,只是將城中心,原本周天子執朝問政的明堂換作了諸子殿。
洛城的諸子殿,亦超然于另外十八城的諸子殿之上,為主殿。
而此時,洛城諸子殿內。
“已然決定重啟上古遺留的墨家造物。”
黑衣老人肅穆道:
“雖然自從十萬大山封閉,天地元氣退潮過后,那些由古墨子親鑄的造物無法得到補充,使用次數由限,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一旁,另一位學家之主沉聲道:
“按照各地傳來的情報來看,似乎并不是所有天外來客都是邪魔,部分也較為友好,譬如魯城那邊的消息,接觸到了一伙天外來客,能夠友善交流。”
頓了頓,他補充道:
“當然,那一伙天外來客也沒那么強,最強者似乎叫什么諸葛侯,手段玄奇,但卻不如那些邪魔強大。”
“為善的可以適當接觸一下,但也不能掉以輕心。”黑衣老人捋了捋長須,微微瞇眼,還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
‘嗡!!!’
幾個立足在這方小天地權勢和力量最頂端的老頭子側目,神色都微變。
“是陸子像.又震動了??”
黑衣老者有些坐不住了,凝重到:
“從昨晚到現在,陸子之像連續兩次震動,不行,必須要將此事告訴上祖了!”
“可是上祖沉睡前說過,尋常萬萬不可將他喚醒.”
“無論是天外來客還是陸子像震動,哪一件事情尋常了?”黑衣老者搖了搖頭:“吾去覲見上祖,伱們繼續商討關于天外來客的事情。”
說著,他匆匆離去,剩下幾個老人面面相覷。
半晌,其中一個老人咽了口唾沫,整個人都有些緊張了起來:
“說起來,上祖沉睡了有兩三千年了吧?”
“有了。”另一位老者亦是肅穆,感慨道:“上祖應該是除了陸子之外,上古歲月中最為驚艷的一位了吧?若不是也被困于此地.”
幾位老人都有些唏噓了起來,那位上祖誕于陸子伐齊之時,但去在陸子伐秦的第二十年,也就是自身二十歲的時候,便成為大賢,開創了縱橫家,為一個顯赫學家的鼻祖!
又五年,二十五歲之際,上祖便成為大德,收的幾個徒弟也都成為子,成為大賢可惜,才三十七歲,恰逢陸子重新出世,周游天下之初,上祖便隨著十萬大山的封閉被困在了此間.
但即便如此,上祖之名,鬼谷子之名,依舊名動那一整個時代!
“說起來。”一個白衣老人看了眼依舊在微微震顫的陸子像,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道:“我曾在一部古籍中看到一則秘聞,和上祖有關!”
“哦?什么秘聞?”
“上祖之師,似乎也是那位陸子之師!”
“竟有此事?莫不是假的吧”
“怎會有假?”
那白衣老人咽了口唾沫,緊張兮兮:
“而且,三千年前上祖給我講過一次道,那時,我聽上祖提到陸子的時候,稱陸子為小煊,語氣極為親密!”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道家之主忽然開口:
“我爺爺是和上祖一起被困于此方天地的,我爺爺告訴過我,上祖曾暢快大笑,曾拍手而呼,說‘陸子,吾師弟也!’,我一直沒敢當真,但現在看來.”
“可,可上古年間,陸子名動天下之時,上祖不是還未降誕么?”
“這你就不懂了。”白衣老人笑道:“上古歲月,可是有輪回轉世這一說法的.指不定是上一世的時候,上祖就和陸子相熟識呢?”
“原來如此!”
今天周一,晚上十點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