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之上,諸天諸界諸世之外。
后土憋屈極了,莫名其妙被這跛腳道人一通亂砍,眼珠子都有些發紅:
“好好好。”
她不怒反笑:
“上清,汝是欲掀起真正道果戰么!”
跛腳道人笑瞇瞇的翻了個白眼:
“并不是。”
“那汝何故如此!”后土嬌斥。
而跛腳道人一邊駕馭誅仙劍陣鎮向后土,一邊笑瞇瞇道:
“我蠻夷也!”
后土神色一滯,暴跳如雷。
她橫著杏眉,一手托諸世輪回,一掌壓落萬界六道,大破滅光朝著跛腳道人橫擊,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化解,悠哉游哉。
沒辦法,后土執輪回,握生死,但跛腳道人則是寂滅、終結、死亡等的化身,輪回轉動,六道沉浮,于他來說卻只有生機勃勃。
曬笑了片刻,跛腳道人笑道:
“娘娘何必如此暴躁,何必與我這蠻夷一般見識呢”
話沒說完,跛腳道人神色一滯。
他感應到自個兒的那口青萍劍又現于人間了。
這混小子,在做什么!!
若是引去其余道果的目光注視,那臭小子就麻煩了!
跛腳道人神色晦暗不定,旋而復歸于平靜,察覺到昊天似乎幫忙遮掩,暫時還沒引起諸道果的視線,
但萬一
當即,他心一橫,誅仙四劍化作四口通天神山,釘向后土,手中現出一把小錘,
其上有無盡先天大雷流轉,暗蘊地火風水之變化,卻是朝著遙遠之外看熱鬧的兩位大佛擲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正樂滋滋吃瓜的兩位佛被砸了個正著,
兩尊佛頭頂如同疙瘩似的肉髻,歷一終劫可誕出一枚來,
共一百零八枚,象征一百零八終劫。
而此時,一百零八個肉髻在這一砸之下,變成了一百零九個
見狀,跛腳道人一樂:
“嘿,這下可好了,汝倆平白多歷了一終劫!”
“上清!”
手托西方極樂世界的大佛疼的齜牙咧嘴,摸了摸頭上鼓出來的一個小包,小包里頭地火風水暴動,壓根消不下去!
這一下子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兩尊佛主暴怒,一個將西方極樂世界直接擲了過來,一個持巨樹當頭砸落,
跛腳道人不閃不避,嘆息了一聲: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三尊道果,三尊得道者連手,跛腳道人抱頭鼠竄,一邊飛逃,一邊回頭叫囂:
“汝等劍雖利,然吾若奔逃,可奈我何?”
三位道果再怒,各施手段,圍追堵截,跛腳道人這段時間為抗擊太上而特意修行的逃溜手段這下派上了用場,
他在在大混沌中上躥下跳,自萬千殺伐術中過,片葉不沾身。
一邊奔逃,跛腳道人一邊在心頭默念:
“乖徒兒,咱這不比那太上夠意思?”
北海。
波濤洶涌,浪潮翻滾。
海邊,漁夫抬頭看著天上一閃而過的劍光,看著云層漸次分裂,翻滾成一道天塹,瞠目結舌。
有神魚潛在海面下,凝視著天際攜滾滾煙塵而墜的巨大天宮,神色微動。
“是中央天庭發生什么事了?現如今應當是蟠桃盛宴才對,歷史上絕無這一幕。”
它若有所思,兩只大若城池般的眼眸中浮現深邃的浩瀚光,沉吟良久,神魚躍出水面,拱起萬里巨浪,其龐大的身軀隨之生變化,
有巨翼生出,鵬展兩側,拍擊北海,震的整個北海晃蕩不休,北海底下的龍宮都在巨震下呈現傾塌之勢來!
龍宮里頭,新任的北海龍王敖順驚又懼:
“是那位它出海了!”
驚語間,
躍出海面,自神魚化作神鵬的巨獸垂翼于天,振翼拍海而上,擊起三萬里浪潮沖霄,這頭神鵬亦沖天而去!
“天吶.”
漁夫癱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沖霄之鯤鵬將視線所能及的每一寸天穹都遮蔽,他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跪地禱告。
鯤鵬于頃刻間便已至天上,再化而為人,呈英武天君的模樣,一步走入天門,掀起的風浪將四大天王吹打的跌落云端,
又一步,鯤鵬已至那處天宮廢墟前。
廢墟籠罩著濃濃的混沌氣,看不清楚其中的情形,周圍倒是圍著各方來赴蟠桃宴的仙佛。
化為英武天君模樣的鯤鵬聆聽這些仙佛的談論,對事情大概有了一個了解。
“玄黃帝君.”他若有所思,未曾聽聞過這個名字,在原本的歷史中并不存在,
是某位道果的落子嗎?
思索間,天外,周天星斗轉動,齊發殺機,在一眾仙神的驚呼聲中,周天殺機與星斗光華凝聚、糾纏在一起,化劍而落!
“紫微的手段!”鯤鵬神色一變,這一式它可再熟悉不過了,曾經自己就是被這般殺法劈的狼狽。
“有意思了,紫微那家伙都動用殺法,聽這些小家伙說,王母親自將他們趕出來里面在發生什么?”
心頭自語間,鯤鵬目光微凝,微不可察的神芒自雙眼中漫出,
這混沌大霧能遮攔仙佛的目光,但可遮攔不住他這么一尊大羅。
當時間,廢墟中的景象被鯤鵬盡收于眼底,
他看見胸膛被洞穿,周身在龜裂的帝尸端于上座,看見佛土那位疑似即將跨入道果的釋迦微笑在側,
看見東南西北四方帝主神色震怖,看見一個帶著青銅面具、身著帝袍的青年持劍,橫壓在王母頭頂。
嗯??
鯤鵬神色驟變,那口劍青萍??
是青萍吧??!
它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碧游宮中那位的棋子?
不,若只是棋子,怎會將此劍遞交出去!!
想著,鯤鵬神色再變,意識到那些個道果恐怕又開始博弈,歷史或將再生大變故了。
廢墟中。
青萍劍就這么橫在王母頭頂,其上垂落絲絲縷縷的終焉殺機和最末劫氣,將王母籠罩,封鎖歲月時光。
“帝君。”
王母面不改色,展露笑顏,恰似仙曇綻放,呈絕美之姿,旋而柔和開口:
“你我何至于此?仙道貴生,不若擺上一碟先天蟠桃,喚那月宮嫦娥來獻舞,我等坐而論道,可好?”
“聽起來不錯。”陸煊笑瞇瞇道:“看來諸位仙母、大羅,還是可以好好坐下來談談的嘛。”
一側,四尊四極帝主神色陰郁且驚愕,都不解,那位的青萍劍怎會在此子手中??
上清大天尊落的子?
后頭,端在上座的帝尸呵呵一笑,慫恿道:
“帝君,不若斬下去便是,朕將瑤池賜予你,汝當執先天蟠桃樹,任瑤池帝主。”
王母眼皮挑了挑,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道:
“昊天,你何必在此時挑撥?”
帝尸臉上笑容更盛:
“汝等勾結那佛母,聯手將朕掀下天庭的時候,可不是這般說的。”
說著,他又慫恿道:
“帝君,斬下去,叫這天地大變,歷史重演,未來徹底模糊,當有生機無限,變數無窮!”
陸煊瞇眼,有些意動了,在衡量得失。
他能感覺的到,天帝在幫自己遮攔,道果或都還未注意到,
但這一劍真斬落下去,引發地火風水暴動,那諸多道果定會將目光投來。
道果知道之前持劍斬掉彌勒的是‘太上玄清’么?
多半是知道的。
這樣一來,自己的身份便會徹底暴露,將重新被道果矚目,重新落入棋局中,淪為棋子,老師的苦心也就白費。
但同樣的,這位王母似乎是歲月歷史中的關鍵角色,這一劍下去,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原本既定的歷史將混亂,處處是變數!
陸煊眼神晦暗不定了起來,王母瞳孔驟縮,看出來此子是在考慮,這玄黃是真想斬落自己!
她連忙出聲:
“玄黃帝君,無事不可談,爭殺到底只是最下乘的法子,謀與化,合縱與連橫,皆在人族中占據極重份額,而于吾等,亦如是。”
“戚!”
帝尸撇嘴,再度慫恿:
“玄黃,斬了她,莫聽她所言,將一起重演,進行清算,朕重登帝位時,天不轄人,萬物.”
他話音戛然而止,身軀上的細密裂紋暴增,忽而大口咳血。
某個石碑下。
絕美女子拍了拍手上泥土,又撿起一塊大石,撕下一片天穹,糅合在一起,做投擲狀,警告道:
“伱再忽悠小煊一句試試。”
她雖無有修為,無法做到暢游歲月,但她眼眸具備近乎全知之能,凝視帝尸時,亦看見了過去正在發生的事情。
懸崖峭壁上,帝尸被砸的齜牙咧嘴,本就處于崩塌中的身軀龜裂的更加嚴重了,
他連忙擺手:
“停停停,神女,停,吾收聲!”
見狀,絕美女子哼了一聲,拋掉手中捏合在一起的天穹與碎石,又拍了拍手上泥土。
帝尸此時有些無奈道:
“神女,那孩子真斬下去,未必是壞事,他此去秦朝歲月想要做什么,吾一清二楚,但他絕不可能成功,至少這一次絕不會成功。”
頓了頓,他繼續道:
“真斬下去,以青萍殺瑤池,說不得反而能破局,各方局勢都將迎來大變。”
“我知道,但我不管。”
絕美女子淡淡道:
“小煊想要做什么,由他自己來決定,但你不能蠱惑他去掀桌子,真要掀,也當從乎于他的本心,而非你們這些家伙的言辭誘導。”
“行,吾裝死,吾不言了。”帝尸無奈開口,把嘴一閉。
焦黑山峰上,入滅佛陀笑著提醒:
“您本就是死的。”
帝尸狠狠的瞪了入滅佛陀一眼,卻更加無奈了,這半死不活的燃燈坐在那兒,將自己看盡,毫無秘密,
有時候他真想在過去將燃燈給鎮死算了.
但這些年兩人死一起,多少也呆出了點感情。
帝王尸嘆了口氣,就這么掛在懸崖上裝死,不再言。
秦時天上,天宮廢墟中的帝尸也隨之緘默了。
廢墟中的諸大羅都有些詫異,瑤池王母則松了口氣,隨不知昊天為何閉嘴了,但終究是好事。
她繼續商議道:
“玄黃帝君,還是那句話,我等可以談談,有話好好說,沒有必要走至如此境地。”
陸煊幽幽開口:
“是么?方才王母娘娘您可是想要了本帝的命吶.”
“此一時,彼一時。”
王母坦誠道:
“之前吾認為帝君沒有執棋的資格,但既然青萍在手,帝君亦可與我等并坐,共同對弈。”
頓了頓,她繼續道:
“帝君此刻斬了吾,無異于掀了棋盤,或許如昊天所言,是破局之法,但事實真如此么?”
陸煊不為所動,手持青萍,橫在王母頭頂,劍身上流轉諸界傾塌之象,淌落寂滅之息。
他道:
“繼續說。”
王母頷首,輕聲開口:
“玄黃,汝斬了吾,吾身死道消,歷史將徹頭徹尾的大變,天帝將重返帝座,不曾死去,四極帝主亦會被昊天所鎮殺,一切迎來改變。”
陸煊似笑非笑:
“此正我所欲,汝在勸我殺汝?”
“非也。”
王母冷靜解釋:
“吾等都處于道果棋局中,但吾等又彼此對弈,另起棋局,集彼此之力,與道果勉強互相制衡,帝君端坐在吾等棋局旁,是勝是負,都由自己而定。”
“但,若吾死去,昊天重活,執掌天庭,重登圓滿道果之位,吾等之棋局蕩然無存,亦再無可于道果牽扯之事物,是勝是負,便與汝無關,掌持在道果手中,萬事不由己。”
“所以,是執棋于己手,自決勝負,還是掀了吾等謀劃萬萬年而成的大局,勝負不由己,全由帝君你來決斷。”
陸煊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抬頭,看向緘默不言的帝尸,問道:
“天帝陛下,是如此嗎?”
帝尸悶悶道:
“等會兒。”
現世,帝尸發出呼喊:
“神女,說還是不說?”
一直注視著他的絕美女子了然一切,淡淡開口:
“實話實說,否則汝就算重活,吾拼命之下,你還會再死一次。”
帝尸已全然不顧自身的形象了,當著燃燈佛祖的面翻了個白眼:
“您拿什么拼命?您可死不了。”
旋而,過去歲月。
端于上座的帝尸悶道:
“實話。”
王母和四御都訝異,錯愕的看了眼天帝,
而陸煊則了然,想了想,平淡道:
“此劍在我手,我便有掀了棋盤的能為,而我如今既執子落棋局,便要訂立一條規矩,可行乎?”
“可。”王母肯定道:“每一位執棋者,本就可自訂一條新規,且帝君你也可放心,吾等絕不會再朝你出手。”
頓了頓,她又開口解釋:
“帝君持青萍劍,與碧游宮的那位息息相關,勾陳曾招惹了兜率宮那位的弟子,下場很凄慘,碧游宮那位更護短,我們心里有數。”
帝尸、釋迦的神色都略為古怪了一些,就連這么長時間面容一直古井無波的玄都道人都是扯了扯嘴角。
陸煊反而沒什么反應,頷首道:
“我知曉青萍在我手之事,不可再讓其余人知曉,否則我會斬掉東南北三處天庭,而后我等博弈,大羅不可親自下場對敵大羅之下。”
他心思很敏銳,玄都師兄雖有與大羅抗衡之能,但到底不算大羅,自己的九幽子化身已是如此。
但王母他們卻并不知曉這一點,都痛快點頭,算是應了下來,紫微大帝鄭重道:
“這條規矩,吾沒有異意,很合適,此后吾等將不針對非大羅者降下殺伐手段,一切勝負,全憑自身謀劃!”
“善。”
陸煊果決收劍,王母心頭一松,旋而揮散了籠罩在此的混沌大霧,某鯤鵬悄然離去。
而外頭候著的仙官神吏都瞪大眼睛,遠遠投來了目光,旋即愕然。
那玄黃帝君.還沒死吶?
四御和王母并不在意仙神們錯愕的注視,在他們的匪夷所思中,五位大羅都朝著陸煊拱了拱手。
“既如此,今日之事畢,道友自便!”
持青萍劍的陸煊,不朽都不是,但卻有掀了這群大羅桌子的能力,便也就能上座,被諸大羅以道友論之。
王母遁向昆侖,紫微、長生、青華三尊帝主各自復返三極天庭,勾陳悶里悶氣的往地府奔走,廢墟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而廢墟外,則是沸反盈天。
“道道友??”
有大仙官發出夢囈一般的聲音,驚且愕且怖的看向陸煊,臉上寫滿了‘匪夷所思’四個大字,
群仙嘩然,觀音、普賢等靈山來客亦都驚疑不定,唯有楊戩、朱悟能表現相對平靜,似早有了預料。
在喧嘩聲中,帝尸起身,怏怏的朝釋迦佛祖頷首后,亦離去了,
釋迦佛祖則一臉微笑的注視著陸煊,嘆了一聲:
“阿彌陀佛,吾便在此恭賀玄黃施主了。”
“多謝佛祖。”陸煊做了個禮,不再言,與玄都一并抽身走出廢墟,又招呼上老實等候在一旁的哪吒,一同離去。
但在將要走離天庭的時候,陸煊頓足側目,凝視向一個胖將軍和一個三眼天神,靈覺震動,因果牽連,旋而恍然。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兩位,陪我走一走,如何?”
仙佛為之一寂,齊齊看向楊戩與那位近段時間炙手可熱,甚至已能和那位北極天蓬真圣并列提起的天蓬元帥,
后兩者神色俱皆一僵,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都還難看的笑容,盡皆膽戰心驚道:
“帝君相邀,自然.不敢不從。”
旋而都垂頭喪氣的跟了上來,一并在漫天仙佛沉默的注視下,伴隨真凰的一聲啼鳴,離了天庭。
乘在帝輦上,
陸煊神色逐漸幽深,秦朝之子已落的差不多,接下來,就是等時間發酵。
再落一子,約莫就可復返現世了。
距原本的秦末,尚有萬年,時間發酵下,這些三兩步閑棋會有大用嗎?
陸煊不知道。
但不久后復返現世,說不得還要去尋那位天帝好好聊上一聊,有自家娘娘在,想來天帝陛下也瞞不了什么。
沉吟間,他忽生心血來潮之感,呵停了帝輦。
“有意思。”
在側旁楊戩等人疑惑的注視下,陸煊自帝輦上起身,目光炯炯有神:
“因果在跳動小嚴的因果?”
“怎會如此?”
他閉目,運轉道生一,洞徹因與果。
此世的龍虎山上,北極天猷真圣狼狽騰空,降雷霆震怒,整座神山上烏云壓落!
嚴煌、李玉同等人,乃至于不朽層次的老天師,都近乎于窒息,神色沉凝到無以復加,甚至絕望。
一位諸天級的上天尊.差距太大了。
‘咚,咚,咚!’
北極天猷真圣邁步,金童再吹鼓,玉女再謳歌,
這尊赫赫有名的大仙神抬掌抓落,欲將眾人擒走,天雷滾滾,落在了龍虎山巔。
“你是壞人么?”
忽的,有一個好奇而空靈的聲音響起,眾人下意識的側目看去,瞧見那顆較小的桃樹上顯出一道靈,緩緩自桃樹中走出,緩緩凝實。
少女懵懂的抬頭看天,氣鼓鼓道:
“為什么要對我家打雷呀?”
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山巔。
怎么有些眼熟?
嚴煌揉了揉眼睛,愕然道:
“幺女?你怎么在這兒??”
桃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現世。
醒來的嚴江雪,順著山路,走至了龍虎山巔。
她走到一顆枯死的小桃樹前,靜靜屹立,似在恍惚。
枯死的小桃樹上,抽出一根嫩芽,綻起一朵桃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