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太上玉階微微震動,將陸煊牽引、固定在歲月長河之上,并未直接落入上古春秋歲月。
陸煊盤坐于虛無,俯瞰浩浩蕩蕩、纏繞各種時光奧妙的洶涌長河,目光深邃至極,
他朝著長河下游的那處巨大天塹看去,直至此刻,八百大勢加身,方可勉強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
是無數亭臺樓閣攜滾滾煙塵自天而墜,是九幽黃泉斷流,承載亡魂的橋梁崩塌,是一座通天神山坍落,滾滾碎石如潮。
陸煊手中浮現出四方青銅碎片,他自其中抓出那枚與時光相連接的碎片,輕輕摩挲,神色幽深。
四枚碎片,一枚掌時光,一枚持氣運,一枚增神智,剩下一枚更可干涉天地基本運行規則,
楚爺爺送來的大禮吶
他神念探入那枚掌持時光的青銅碎片中,嘗試繼續撥弄時光流逝,虛無震蕩,九重太上玉階共振發光。
“果然可行。”
陸煊目光炯炯,自身已成七劫之地仙,卻也成功將時光流逝調節至七百倍之差,換而言之,夢中兩年,現世不過一日!
他眼睛發亮,如此一來,自己完全可以在上古歲月將刀兵、瘟疫、饑饉三災給渡過去,等到夢再醒來時.
或許,就真能成為真仙了。
陸煊無聲的笑了笑,真仙啊
若是未來自己修為走到一定高度,是否真的可以
一夢千年?
他松開對自身的限制,順著牽引力,逆流而上,跨越恐怖的歲月天塹,跨過縱橫深邃到沒邊的墟,直直的墜入春秋歲月。
守藏室外,八十一甲一如既往的屹立在門外,盡管陸子已三十年未現身,甚至周室已指派了新的守藏史,但他們依舊每日都會來此屹立,等候陸子。
三十個春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此時正是清晨,第十九任守藏史是一個中年人,束發頂冠,行步緩緩,走至守藏室外的時候,他如同往常一般朝著八十一甲拱手,
旋即徑直推開這八角四方樓的大門。
“嗯?”
守藏史愣了一愣,這屋內,怎么燃起了檀香裊裊?是侍女提前布置好的嘛?
倒是不錯
守藏史滿意的笑了笑,帶上門,緩緩走入其中,才過拐角,神色猛地一滯。
“閣下何人?”他后退三步,神色警惕了起來,卻在那守藏室的正中,一個老者盤坐案前,
而案幾上則燃著一柱檀香,還有熱茶散發著清淡的茶香味道。
老人看起來滿身都是垂暮的味道,但身上又有別樣的威嚴,一眼瞧去,卻讓守藏史有在瞻仰天子的錯覺
這個老者身上那種山河沉重的意韻還要遠勝過周天子這怎么可能?
就在守藏史心頭一緊的同時,
老人抿了一口茶水,將摩挲著手上的那一卷道德經,側目,平和的笑了笑,道:
“一別此屋三十年,這兒卻沒有什么變化,不染塵埃汝便是新任的守藏史吧?”
守藏史愣了一愣,有些迷糊,但依舊沒有放松警惕,沉聲道:
“守藏室乃是朝廷重地,汝到底是何人,為何會于此.”
他話語戛然而止。
守藏史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自個兒這個官職還是因為上一任守藏史失蹤的了十八年,而后才得此職
任此職位迄今,又有十二個年頭了。
他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腦海中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而端坐著的老人則是溫和頷首,道:
“某曾擔任第十八任守藏史,后避世三十載,如今卻是回來看一看。”
‘咚!’
守藏史猛地俯在了地上,戰戰兢兢,帶著顫音開口:
“見見過陸子!”
“無需如此。”
陸煊抬手一指,那守藏史不自覺的起身,但身體依舊在顫栗,眼中是驚是畏是敬,亦有大歡喜。
這是陸子這是陸子!!!
陸煊垂著眼瞼,臉上笑容依舊:
“汝做的不錯,令此屋纖塵不染,望后來依舊。”
“陸子過獎!”守藏史一臉受寵若驚:“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陸煊頷首,施施然起身,低垂的眼瞼睜開,眼眸內有混沌氣在流轉,伴隨浩浩之大勢。
七百倍時光流逝還是太勉強了一些,一入春秋,他便如同使用了守藏史令一般,衰老三千歲,呈須發皆白的模樣。
不過也好。
陸煊感受著冥冥中沉浮在自己身軀周圍的人道大勢以及肌膚上流轉的德,
他捧著道德經,在守藏史敬畏的注視下走至門口,回首笑道:
“吾就不去見周天子了,汝可待吾準達,吾將行于諸國,傳道于天下,周天子贈吾八十一甲,我則替周朝添八百一十年國運。”
話音落下,他推門而出。
弗一出門,八十一甲側目,齊齊愣住。
下一刻,
這些守了三十年的甲士們,都猛地一拜,已顯衰老的聲音中又都呈振奮、驚喜等,聲隆隆。
“陸子!!”
陸煊溫和頷首,時隔三十年,自身也已非少年相,結果八十一甲依舊一眼將自己認出。
他看著一個個甲士明顯衰老了許多的面容,心頭更生出感慨萬千。
現世才過去多久,而這夢中卻已三十年啊
陸煊抬手,灑落浩浩精氣,甚至夾雜著一些先天物質,盡落于八十一甲之身,
甲士錯愕間,都察覺到自身身上的暮氣都散去,筋骨嗡鳴,體魄發光,修為暴漲!
八十一甲再拜:
“謝陸子賜!”
長街上,許多民眾都聽見動靜,下意識的瞧了過來,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而小部分在此長住了三十年的老一輩,則是都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不.不會吧?
老一輩看著那位同樣垂暮,但身上有浩瀚山河之勢的老者,又看了一眼躬身而拜的陸子近侍,心頭都生出不可思議之感。
難道說.
而陸煊只是平緩的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古樸長街,略微有些出神,
三十年過去,這兒也大變了模樣,只是依稀間,可以看出當年的景象來
似感慨歲月滄桑,老人輕輕嘆了口氣,捧著竹簡,越過八十一甲,走至長街之前。
“慈悲,慈悲。”
他輕緩出聲,身側虛空微微震動,在無數驚詫、錯愕的目光中,一頭碩大的青牛憑空而現。
青牛身上道韻密布,甚至交織著天地妙理,微垂著頭,四腿跪伏于地,低下了身子。
陸煊拍了拍青牛,緩緩跨坐了上去,牛兒直起身,在一些民眾的驚呼聲中,口吐人言:
“老爺,此去何為?”
“傳大道,走人間,后向西行,出邊關,踏云霄,上天庭。”
“先去何處?”
“秦地。”
“以德或以道?”
為德,便是以大德之位行于天下。
為道,便是以太上嫡傳之位行于天下。
二者天差地別。
伴隨良久的沉默過后,老人幽幽開口:
“道。”
“是,老爺。”
話落,青牛馱著老人,慢慢悠悠的朝著城門行去,八十一甲一如三十年前一般,緊隨其后。
直至此時,一些民眾這才反應了過來,這才知道眼前人是誰。
他們俯于地,虔而誠。
“陸子大德!”
回應他們的,只是老人的悠悠聲。
“此去天下布道,吾為陸子,亦為.”
“太上玄清。”
民眾茫然,但卻依舊再拜,將太上玄清這四個字記在了心頭。
古洛陽的中心,明堂巍峨依舊,朝臣百官位列其中,周天子端于其上,威嚴密布。
只是他看起來似在發愁,長吁短嘆,神色戚戚。
有臣子苦澀開口:
“王上,您三年未曾祭天,已觸怒仙神,東地大旱十萬里,西地大雪九千山,如今一些地界的百姓已然開始,開始易子而食啊.”
又有朝臣站了出來,嘆息開口:
“王上,如今民怨沸騰,我大周國運.又危矣!”
廟堂上的這些周臣都有不俗之能,可觀國運,此時一些朝臣向著明堂的最上方看去,大周之國運本就傾頹,而如今更呈衰落之勢,如風中殘燭.
忽然。
在朝臣們驚愕的目光中,原本如同風中殘燭一般飄搖的國運,猛然暴漲了一截!!
周天子似有所感,驀然起身,原本的滿面愁緒換成了驚與喜。
他錯愕道:
“孤能看見,孤之國運平添了八百載??”
底下的諸多朝臣面面相覷,都錯愕,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八百載國運,說多不多,但絕不少!
就在諸朝臣和周天子都懵逼、茫然的時候,伴隨殿外衛士的通報聲,現任守藏史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俯地而呼:
“王上!!”
群臣詫異側目,而周天子也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忽如烈火烹油般的國運后,垂目問道:
“何事慌張至此?”
“陸,陸”守藏史咽了口唾沫:“陸子現于守藏室中!”
“什么?!”
周天子猛然起身,群臣嘩然。
現任守藏史繼續道:
“陸子還說.”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一五一十的復述道:
“陸子將行于諸國,傳道于天下,王上贈陸子八十一甲,陸子便替周朝添八百一十年國運”
話音落下,滿堂既然。
周天子呆呆抬頭,看著那暴漲了八百一十年的國運,神色恍惚。
半晌,他猛地回過神來,急急而呼:
“陸子此時何在?”
“或,或已出城去!”
周天子聞言,急切的跑了起來,甚至連鞋子都跑掉,諸臣亦緊隨其后,呼啦一下,全數涌出了大殿。
站在殿外,他們此時也都聽見城中響起的萬民頌聲,聽見了那一聲聲的‘陸子大德’。
周天子咽了口唾沫,極目遠眺,看見老人騎著青牛,身后是八十一甲相隨,于萬民相送之下,直直的出門而去。
而天上,卻能瞧見紫氣東來,三萬里!
三萬里紫氣自東方而起,層層疊疊的將天空都鋪滿了,洶涌著劃過洛陽城的上空,又垂落道道云霞。
云霞宛如天絲仙綢,正落在青牛之上,纏于老人四周!
‘啪!’
一個朝臣癱坐在地上,癡癡開口:
“紫氣東來三萬里這是圣人,這是圣人之相啊!陸子.以德成圣了?”
“未必。”
周天子亦呆呆的看著頭頂三萬里紫氣,呆呆道:
“但雖未為圣,亦不遠矣。”
“若陸子真傳道天下,恐怕.”
“真能成圣了啊。”
大賢,言之有理。
大德,德行合一。
而圣,則是一言可為天下法。
不遠處,史官回神,提刻刀而鐫于竹簡之上。
至陸子伐齊三十年后,陸子重歸于洛陽城中,言天子贈甲八十一,便贈大周八百一十載國運。
而后,國運竟真添八百又十年,于此大旱大雪大災之際,國運卻若烈火烹油,蒸蒸日上。
天子聽聞陸子歸,疾馳而出,墜履于殿內,卻恍然未覺,待出得明堂,即見陸子乘青牛而出洛陽,有紫氣東來三萬里,為圣人將出之相!
天子恍惚,群臣寂寥,唯有城中萬民聲齊齊,俱在呼頌陸子之名!
(本章完)